一名身着灰色复古褂子的中年男人从手下中走出。他留着山羊胡，眼神阴恻恻的，右手正朝夏一方向虚虚伸出。
“夏少爷，不要慌张。她还在我们手上。”山羊胡男人眼神阴霾盯向地上的人。
还好夏先生谨慎。怕他这个稚嫩儿子冲动让他跟了过来。
“夏先生那边情况不明，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你说得对！哪怕计划出了纰漏，也能拿她去换。”
夏晗光始终年纪太小。连番刺激下，说话已经开始慌乱。
好痛！
此时夏一正在地上挣扎。
大脑像裂开般。剧烈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嘴唇一角已经被咬破，口腔中弥漫着铁锈味道。
这不仅仅是□□上的疼痛，还有精神上的痛苦！
疼痛的感觉，溺水的痛苦，孤独的痛苦，怀疑的痛苦......
各种莫名的痛苦压向她。
全部交织在一起。
这个人到底是......
是精神类异能，还是操控型？
她断断续续模糊想着。
这种压制程度，纵然她阅历不多，也直觉是A级以上。
痛苦已经要令她没办法思考，思维不受控混乱起来。
没想到这位“单纯”的表弟还能有这种帮手。
呵，祖母真是下了一手好棋，不仅仅要引出夏尹晗，还想把其他不安分的人全部连根拔起。
祖母的棋局里，怎么可能有活人？
夏一不禁笑了起来，面庞滑落几滴水珠，已分不清是笑是痛，亦或只是雨滴。
“再不行就去联系夏尹月，夏家谁都行！”夏晗光一脸焦虑，在一旁嚷嚷喊道。
他又指向地上的夏一，“就说她在我们手上！”
听闻夏晗光幼稚话语，夏一倒在地上笑得越发不能控制，肩膀跟着剧烈颤抖。
“你笑什么？”夏晗光瞪她，“痛得疯掉了?”
“我笑表叔已经死了啊，你还在这做梦。”她嘶哑的声音像一记重锤。
这样激他，因为这是事实。
也因为是她实在太痛了。
他们还不如杀了她！
“疯子！闭嘴！”
山羊胡男人呵斥出声。
担心夏晗光被她激得更离谱。他皱起眉，重重吸一口气，又加重了异能控制。
之前的痛苦像是要裂开夏一脑子。
而现在，更加剧烈的异能控制下，她的意识简直就像已经被撕开。
夏一仿佛都能看到，撕开的口子里露出——
【绝不能被窥视的东西。】
她意识里只剩一片黑暗。
这些痛苦，真想让他们也尝试一下！
画面突然变得诡异，周围一切像是被静止。
在场的人被定住般，无法动弹。
下一秒，包括山羊胡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抱着头倒下。他们抱头在地面滚动、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
没几下纷纷没了动静。
夏一伏在地上，周身陷入绝对的静谧中。
所有的痛苦都消弭于无形。
只除了头还在发热发胀。
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全都瞪直了眼倒在地上。
所有人眼、口、鼻、耳皆流出刺目鲜血。
毫无生气。
她重重喘着气，像是不确定般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地上的人已全都变成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
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瞳定定望向自己。
真是疯了！
夏一自嘲笑了笑，又闭了闭眼。
再睁开，只是一地尸体而已。
这就是“自己解决”？
她笑着摇了摇发热的头。垂头打量起自己一身泥泞地上惹来的狼狈，深吸了一口气。
好冷！
她摸出眼镜举在眼前，朝四周扫视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朝着某个方向前行几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
“小姐，我来收尾。车在前面等您。”
夏一回过头去，见一身深蓝正装的老秦正站在身后，面上带着礼貌笑意。
还是没有甩掉他。夏一对自己的伪装水平感到遗憾。
不过也好。
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想接触别人。
“后备箱的人还活着，救他。”她朝老秦抬手指了指前面一辆银灰车小车。
声音是沙哑又缓慢，带着机械般的麻木。
-
“回公寓。”
向驾驶座的老秦说完，夏一就闭上了眼。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变成她的眼睛，一地看向她的眼睛。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睛又变成一张张脸，各种各样的脸，不久之前见过的脸。
一张张已经没有生息的脸。
她烦躁睁开眼，动作粗暴地扯下假发。揉一揉自己发热的头，她只能靠在后座睁眼发呆。
-
天启市郊外一处别墅，浓烟已被扑灭。雨水拍打下，早已人去楼空。
黑暗中的屋顶，却坐着两位观众。
两人脚边躺着被铐住已昏死过去的人影，身上衬衫皱巴巴的。
“真想不到，追查慈善拍卖异能盗窃案，还能看上这样一出好戏，”清澈男声划破黑暗，语气带着兴味，“最新消息——夏家那边也结束了，机搜派过去的人折了三个。”
旁边的同伴似乎并没有闲聊兴致。
“不愧是夏家的人，收放自如啊！要是刚才我的探测警报响了——”清澈的声音仿佛早已习惯自言自语，毫不厌烦，“那可就棘手了。”
就是不知道棘手的是他还是她了。
“要上报吗？”另外一人终于开口。
“别——”清澈男声不加思索便否决同伴提议，“署长姓沈，家族之间的事我可不想掺和。”
“不是失控者就轮不到我们出手。再说了，这种级别异能说不定以后还是‘0队’的同事呢。”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无趣。
“那今天看到的，就当作没发生过。”另一人说完起身，翻身跃下屋顶消失。
徒留同伴处理昏死的嫌犯。
-
夏一正垂头靠在电梯角落。
就要合上的电梯门突然又打开。
电梯口的人身形顿了顿。
“你这是......和人在泥地里打架了？”来人嗓音悦耳，带着好奇边问边踏进电梯。
角落罚站的人，没动也没回答他。
“都叫你别乱跑，”他走近一步，在缩成蘑菇的人面前晃一晃手上袋子，“又买多了，一起吃？”
外界声响让夏一抬了抬眼皮，入目却全是电梯金属门上反射出的漆黑眼瞳。
发散瞳孔极快紧缩。
“滚开......”
她声音低哑，有气无力的说道。
夏一觉得自己发热的头里塞满了那些黑漆漆的眼睛。
“你这人，”明弦又朝她靠近一些，像是要和她理论般，“你怎么——”
“哒——哒——”
几滴鲜红血液落在电梯地板上。
明弦空闲出的一只手慌张抬高夏一下巴。
“不至于吧，和我说句话就流鼻血？”
夏一只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动了点气，鼻腔就感觉一热。
然后就被这人拿手掌抵着下巴往上抬起。
她被迫仰起头。听到明弦的话，原本黯淡散开的眼瞳正怒目瞪向他。
明弦手掌冰凉。触在夏一发烫下颚，竟意外让她觉得舒适。
忽略他还使了不小力气的话。
原本就一副萎靡状态的夏一被抵住了下巴，话都说不了。
楼层一到，就被明弦带到了自家门口。
夏一：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连生气力气都没有的？
生物识别进门后，她又被带到沙发上坐下。
“不想糊自己一脸血就仰着头别动，”明弦手掌松开她的下巴，“医疗箱在哪？”
没有流过鼻血的夏一还真就保持着没动，她感觉鼻子里呛得难受也张不开口。
医疗箱在客厅？
不对，那是学校公寓的医疗箱。
“泥涨......”夏一声音模糊沙哑，像是在胡乱哼哼。
明弦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摇着头自己四处找起来。最终在改造成训练室的一处角落，他终于找到医疗箱。
雨水拍打在落地窗上，拖拽出一道道狰狞痕迹。
夏一坐在沙发上出神。她身上被明弦找来的浴巾紧紧包裹，眼神早已散到天际，任由明弦在一旁给她止血。
“好了。”明弦轻声说。
见她这副狼狈又呆愣的样子，他又拿出顺手找到的消毒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和污渍。
淋雨淋得么？脸这么烫......
夏一眼前全是那副场景。
一地尸体都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下一瞬又变回原本的脸。黑漆漆的眼瞳死盯向她，她没办法回避只好定定看进那些眼睛。
那好像是他们的......
“嘶——”
唇角刺痛激得她突然抖了一下，夏一皱起眉转头看向始作俑者。
“这里有伤口，是会有点痛。”明弦轻声解释，表情少见正经起来。
方才见她出神，还只以为是在发呆。
直到见她黑色瞳孔越越扩张，甚至隐约开始往发红的眼白蔓延，明弦一阵惊慌，手重重按上她唇角结痂的伤口。
见她还反应和表情还是不够生动，明弦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凑近——
对她唇角轻轻吹了吹气。
！！！
唇角拂来一阵湿热的微风。
近在咫尺的昳丽面庞让夏一瞳孔紧缩，抬手就把他推开。
“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明弦脸上带着淡笑盯她,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朝她头上轻点了一下，“有哪里不舒服吗？”
像是被什么轻轻啄了一下大脑般。
她猛摇头，一脸审视看向他。
“我为什么会不舒服？”
明弦内心叹一口气，这防备心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