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她的举动，余惜宁目光跟着落到她的面纱上，又注意到余惜芷灰头土脸的。她眉头微蹙，提着裙摆往后退了几步，捏着手帕在鼻子前挥了挥。
“你这丑八怪不在府里待着，跑出去做甚？”
余惜宁身旁的大丫鬟盈月上前拦住试图溜走的余惜芷，很是不客气地问道:“二姑娘这是做甚，可是没听见我家姑娘的问话？”
余惜芷被迫止步，局促地站在原地。
“回大姐姐，我、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
“是吗？”余惜宁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这番说辞，“我听闻你这几日时常跑去长南街？”
惜芷身形顿时僵住，死命掐紧自己手心佯装镇定:“小妹这几日皆是在府外的街上走动，并未去那什么长南街，大姐姐许是弄错了。”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还惦记着谢小将军吧？”余惜宁蓦然沉下脸，顾不得嫌弃，走上前一巴掌呼在惜芷脸上。
！
惜芷眼睛睁的极大，满眼不可置信，身体条件反射当即就想回敬过去。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右脸颊此刻火辣辣的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一旁的几个丫鬟眼尖，察觉到惜芷的举动，上前几下将其双手折至背后，死死制住。
“怎么，你可是想造反？”余惜宁拿过手帕擦拭，见状怒上心头。在她眼里，余惜芷不过是个供她取乐的奴婢，哪有下人反抗主子的道理？
“大姐姐这是作何？”余惜芷忍着手腕上钻心的疼，问道。
“有些人不是你该肖想的。”余惜宁说着，示意一旁的丫鬟将准备好的东西提过来，是一桶散着不明气味的污水。
丫鬟得令，果断将水自惜芷头顶倒下，污水倾泻而下，将惜芷从头淋到脚。
余惜宁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轻飘飘地说道:“姐姐我是为了你好，你可要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我的心血才不算白废。”
话落，余惜宁带着一众婆子丫鬟，浩浩荡荡地离去。
惜芷低头站在原地，看不清神色如何，一动未动 ，不多时，脚下聚下一滩浑浊的水。
半响，她忽略四周打量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小院走去。
进了小院，屋里头的赵嬷嬷听见动静出来，打眼瞧见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当即慌了手脚。
赵嬷嬷忙放下手里惜针线活，小步跑上前 ，看着浑身湿透的惜芷，一时有些无从下手，急道:“我的二姑娘啊，这是怎么了？”
“赵嬷……嬷，我冷。”惜芷抬头，面颊上亦是湿漉漉的，辨不清何处是泪水，何处是污水。她忍了一路的委屈在赵嬷嬷面前彻底收不住，泣不成声。
赵嬷嬷连声应着，忙牵着人进屋，先是拿来宽大的毯子将人裹住，随后小心翼翼地替惜芷解下黏在脸上湿透的面纱。
面纱揭下，赵嬷嬷方才发现惜芷的右颊透着诡异的红，有些轻微发肿，似是被人打了。
“这……”赵嬷嬷欲言又止，看了眼低着头坐在榻上的自家二姑娘，轻轻叹了口气，不必问，这事定是大姑娘做的。
她咽下嘴里的话，转身去拿过帕子放到铜盆里打湿拧干，后回身替惜芷细细擦拭着。
擦拭干净后领着人到隔壁的屋子，烧来热水让惜芷将身体洗干净。
惜芷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后赵嬷嬷拿过一罐子乳白的膏药，替她抹在伤处。
惜芷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赵嬷嬷，手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裳，很是依赖。
赵嬷嬷看着面前的二姑娘，又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心疼。
“二姑娘可是碰见大姑娘了？”
惜芷回想起方才的场景，抿唇低声应道:“嗯。”
“二姑娘日后还是少出门吧，如此也能少遭点罪。”赵嬷嬷犹豫着说道。从前二姑娘知道大姑娘对她不喜，向来能躲则躲，成日里待在小院里，鲜少出门。
可自从半月前落水后，二姑娘便一改往日，如今日日都要出门，她也不好劝阻，只能多次叮嘱她定要小心避着大姑娘。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惜芷沉默片刻，含糊道:“嬷嬷，我知道的。”
*
“唔……冷……好冷……”
铺天盖地的寒意席卷而来，冻入骨髓，惜芷试图蜷缩起来取暖，却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浮浮沉沉，口鼻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越发困难。
她苦中作乐地想着，自己这是到地狱了吗？人死后……原来还有痛觉。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这道尖利刺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直击耳膜。
是谁？惜芷眉头紧皱，试图清醒过来，睁眼的一瞬间，似挣脱了某种枷锁，浑身骤然一松，可紧随而来的便是漫天卷地的水流，裹挟着腥臭腐烂的气味将她彻底淹没。
“这湖里的人是谁？”
“我瞧着像是余家那位，方才我在宴会上瞧见她甚是讶异，她竟敢出现在袁家，若是吓到袁府的贵客她担得起责吗？”出声的是个身着华服的女娘，说着漫不经心地抬手拨了拨耳侧的金流苏，神态间满是鄙夷。
“嗬！那她不找个地方躲着，怎么跑到这湖里去？该不会是羞于见人投湖自尽了吧。”
此话一出，不少人声附和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是这个理。”众人笑罢，欣赏着湖里挣扎的女娘，全然忘了救人之事。
主子没发话，一旁的几个小厮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在湖岸边冷眼看着湖里的女娘渐渐没了动静。
惜芷不会水，她挣扎一番，身体愈发沉重，良久，双臂脱力垂落，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
将要窒息的那一刻，她蓦地听见一道短促僵硬的声音:“谢小将军！”
紧接着便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夹着众人的惊呼。
待惜芷回神，身体已经被人揽在怀里。来者胸膛滚烫，僵透的身体无意识往这人怀里凑得更近，甚至抬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揽住这人的脖子，生怕再次落回水中。
来人动作微顿，随后略显僵硬地将人往外推开了些。
“你是……？”惜芷迷糊间睁眼，依稀辨出救自己的人是位男子，下颚紧绷，侧脸轮廓分明。她未能再看清楚些，便就此失去意识。
……
良久，惜芷猛地起身，面颊惨白，满头大汗。许是今日被泼了一身冷水的缘故，她再次梦到自己穿过来那日的场景。
那日，若不是谢小将军及时将自己救起，只怕自己便会死第二次。
这个世界对原主的恶意太大，她穿过来的半个月，无时不刻不在受到各种欺负。先是府里下人的肆意嘲笑，再到今日的这一巴掌……
余惜芷不敢想象，原主这十几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她抬手捂住胸口，将那股莫名的心悸压下去。并非她多疑，袁府家宴，原主当真是失足落水那般简单吗？
“系统，我可否不做这个交易了？”
天道语调毫无波澜:“吾名为天道。余姑娘若是不愿，我自不会强求。只是，你可做好死第二次的准备？”
“我……”余惜芷一时无言，捏着手里的被褥，没了下文。
上辈子被癌症折磨多年，她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康健的身体，她是那么努力地想活着，可还是死在了十八岁的那个晚上。
她想起系统所说，原主在自己穿过来之前便已经死去，身体是具死尸，若不是有祂替自己续命，不出三日，尸身定会腐烂生蛆。
余惜芷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脑补到上面爬满蛆的景象，不由浑身一颤。
如今已过半月，只需再坚持两个半月她便能重获新生。
“余姑娘可还想解除交易？”
余惜芷尴尬一笑，摆手虚声道:“我又想了想，人不能言而无信，我既然答应与你交易，又怎能轻易反悔。”
“你如今每日跟在谢安身后不足五个时辰，蹭到的气运也是寥寥无几。若长此以往，三月后的替死定会失败。”
余惜芷落水醒来那日，系统便与她说过，若她想成功替谢安挡下死劫，需得与其密切接触，蹭到足够的气运，伪装成气运之子，方能瞒天过海。
余惜芷一愣，面露苦色:“可，我总不能夜里潜到谢小将军床底下，若是被发现，我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与其让那人掐死，还不如现下自行了断。
天道似早有预谋，不慌不忙地道出解决的法子:“若是能与其肌肤相贴，抑或拿到其贴身之物，也能增长一二。”
“什么？”余惜芷怀疑自己误听了什么，问道，“肌肤相贴？贴身之物？”
天道淡定自若:“若拿不到贴身的里衣，随身佩戴的香囊或玉佩也可。”
惜芷石化在床上，说的轻巧，这同小偷有何区别，先是让她尾随谢安半个月，如今又撺掇她偷取谢安的贴身之物。
这真的是个正经系统吗？
“余姑娘难道是想……走另一条道？”见她迟疑许久，天道罕见的磕绊住，“诚然，较贴身之物而言，肌肤相贴实能蹭到更多气运。”
惜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何时说过要与谢、谢安肌肤相亲了！”惜芷低着头，露出的耳尖红的吓人，“我想点法子，拿到他的贴身之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