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亓萱照例进宫给太后问安，然后去了郁兰殿。路上遇到了一行人，中间那个女子穿着打扮奇怪，看样式亓萱猜测应该就是那位戎族太女了，本想着哪日得空去拜见一番，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见过太女殿下。”
“你是？”
“臣女名亓萱。”
赫舍其其格一听“亓萱”这名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就是亓萱！”
还不等亓萱接话，她又接着道：“不巧不巧，今日我得去寺庙，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后面的宫女侍卫赶紧跟上。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柳慧感叹一句，二人注视着一行人离开，“这戎族太女好似对我中原的佛家教派甚是感兴趣，一连几日走访了京城大大小小不少庙宇。”
听了柳慧的话，亓萱不免多想。戎族、西番这些异族人都是有自己部族信仰的，像太女这样愿意接触外族文化的实属罕见。
“去查查这些天太女在寺庙中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有，仓房里的账本今年在仔细对一遍，尤其是玉佩珍玩，务必看仔细了。”
“是。”
其实亓萱也不是多事的人，但马麟玉佩皇上到底是问到了自己，还有太后那边……
想到太后，亓萱眉头又皱了起来。
“戎族太女的事交给皇帝，你且安定好德妃。”
“哀家倒希望德妃的孩子能生下来，无论男女，万一起了战事，送去牵制各族也是好的。”
“这些天赵氏常来给哀家请安，说是商定你与璟珩的婚事细节。哀家想啊，单独给你赐一座宅子，华阳殿也修整一番，其他些小物件都是充数的先不急，关键啊，皇帝也想给你一些恩赏，一切按照郡主礼节办。”
太后年老，就爱热闹，这些年也只有亓萱一个孩子承欢膝下，常伴左右，一桩桩一件件的，根本容不得亓萱拒绝。
虽说是大庆华年，国富民安，太后给置办的家产、嫁妆也都是乾兮宫出的银子，未占国库分毫，但不难预料，往后些日子朝廷的言官又有多少折子能口墨一二。
“到了小姐。”
柳慧上前劳烦守门侍女通传一声，眨眼功夫，德妃就亲自迎了出来。众人门口寒暄两句德妃就把人往殿内带，亓萱抬头看了眼郁兰殿大门，抬脚跟了进去。
“妹妹好些日子没来看姐姐了，可让姐姐好等。”
德妃笑脸盈盈，还亲自给亓萱到起茶来，亓萱看着忙接过德妃的茶壶不敢让她累着。
“臣女今日前来实有打扰，娘娘金贵之身，倒茶这些小事还是臣女来做吧。”
可德妃偏偏不让亓萱经手，亓萱又怕推搡间茶壶内的热水泼洒烫着德妃，遂也不敢动了，由着德妃倒茶。
“唉，说起来啊，还是妹妹聪慧，本宫家那个蠢包要有妹妹聪颖一分，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不受齐王待见。”
亓萱知道德妃说的是齐王妃，说起来这位齐王妃还比亓萱大些，两人也见过几面，亓萱对她印象不错，倒也没德妃说的那么不体面。
“娘娘谬赞了，齐王妃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是臣女要向她学习才是。”
听闻德妃摆摆手，脸上一副嫌弃样，“她哪是温顺啊，分明是蠢笨胆小，不然这些年了早该给聿……给齐王生个一男半女了。”
德妃直呼聿裘侯本名亓萱只装没听到，但心里也奇怪，难道德妃已经厌恶齐王妃到这种地步了？连在外人面前都不遮掩一二。
亓萱琢磨着，瞥眼一看竟看到两桩紫晶做成的梅树盆景，这盆景足有亓萱半身高，一左一右摆相规整。
德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做解释：“这个呀，是齐王知道本宫怀有身孕的时候送来的，当日郁兰殿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这两个物件大，遂也没让宫女放进仓房，就这么放着了。”
亓萱收眼，也没多问，“齐王殿下有心，到底齐王妃还是娘娘妹妹，齐王殿下还是敬重王妃的。”
“所以说啊，本宫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说不通也教不会，真不知道这些年她在齐王府都怎么活的——”
“本王好像听到两位提到‘齐王妃’啊。”
门外一声洪亮嗓音想起，亓萱和德妃皆是一惊，再抬眼聿裘侯已经走到店内。
“臣女见过齐王殿下。”
亓萱先反应过来，行了个屈膝礼。
“娘娘贵安。”
聿裘侯照着规矩也给德妃行了个屈膝礼，但未等德妃开口，就自顾自地起身了，只留亓萱跪在原地。
“你来作甚？后宫也是你能闯的？”
德妃口气带了些质问，看得出她很不满聿裘侯未经通报就进郁兰殿的行为。
聿裘侯不以为意，直上主坐坐下，“娘娘和若薇是亲姐美，本王和若薇是夫妻，那娘娘就是本王亲姐姐，弟弟来姐姐宫里坐坐，还需要通报吗？”
“你！”
“再说了娘娘，要是没有我母后，你们沈家还不知道在哪个县卖火棍呢，何来你如今的地位？”
“聿……”德妃瞥了眼还跪在那的亓萱，“你别欺人太甚！”
“……”
聿裘侯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盯的德妃发毛。
“起来吧。”
聿裘侯松口，亓萱慢慢起身，看眼下氛围，看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亓萱借口开溜，不想聿裘侯叫住她，淡淡开口：
“急什么，你之前中毒的事，有眉目了。”
德妃闻言一抖，聿裘侯自是没放过这个细节。
“殿下是……抓住凶手了？”
“是。”
这下亓萱不得不重理思绪，来郁兰殿之前亓萱本是怀疑德妃那封信函是聿裘侯给的，这次来本想着套一套话，没想直接碰上了聿裘侯。这聿裘侯可比德妃难应付。
“是谁？”
亓萱的表情有些急切又害怕，刚好装出自己是因中毒而后怕的模样。
“戎族人。”
“戎族？”
“是。”聿裘侯点头，“此人生母是戎族人，早年在草原生活过一段时间，后随父到大兴做生意，就定居在此。不幸生意失败，机缘巧合入了宫，又牵上戎族走私商的生意，这才有了毒药。”
聿裘侯话没说完整，但亓萱也能大致猜到聿裘侯想传达给她的话。
这戎族走私商贩有古怪，他们并不是随赫舍其其格一同前来，而是很早就扎根盘旋在大兴之中，伺机而动。只可惜他们此次毒害贵人失败，这才露出了马脚。
还好，不算太晚。
“人现在在哪？”
联想到今早赫舍其其格和自己说的话，亓萱想先见见这戎族人。
“死了。”
“死了？！”亓萱震惊之余闪过一瞬间的怀疑，“人都死了……殿下是如何知道这些？”
“亓萱，本王答应过你的事现下也有了眉目。”
聿裘侯不轻不重的抛下这句话，亓萱顿时脑中一痛。
对了，当日交易，亓萱就让聿裘侯帮她查“走龙镖旧党”一事，如若走龙镖和戎族牵扯，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亓萱瞬间想到自己。
但是走龙镖想杀她为的是复仇，那戎族呢？戎族可与她无关。
除非，马麟玉佩真在自己手中。
亓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德妃，“殿下，今日臣女来郁兰殿是为看望德妃娘娘，如今娘娘怀有身孕需要静养，此事关乎臣女性命，不如改日臣女设宴华阳殿邀殿下一叙？”
明摆着郁兰殿不是谈论事情的好地方，不过看德妃那么怕聿裘侯，怕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倒也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聿裘侯点点头，“也好。”
这次亓萱起身告退聿裘侯没有再拦，亓萱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让柳慧备上马车，直接出了宫门。
郁兰殿内，德妃也遣散了宫女侍卫，拿出一个琉璃宝盒，双手递予聿裘侯：
“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最好记得答应我的话。”
聿裘侯拿过宝盒，兀自打开，德妃见状赶忙捂紧口鼻，骂道：“拿远些拿远些！”
聿裘侯轻笑一声，他非但不怕，还用手捻起一小撮粉末，慢慢揉搓：
“别急，她还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