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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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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人刚到律所,在工位坐下,接到了母亲陈依的来电:“想想,你在哪里,今天周末,妈妈和你去出去逛逛好吗?”

“我在所里呢。”

“哪有人周末还要加班的?出来吧,你就当是陪妈妈。”

陈依知道女儿是工作狂,在购物方面的需求不高,曾经忙起来,云想有一整年都没买过新衣服。还是年末去日本出差的时候,报复性地消费了。

陈依是位温柔的母亲。

云想遗传了父亲的聪明和强势,在三口之家中,母亲流水一般和缓,显得缺乏存在感。

父亲忙于工作,不可避免忽视母亲,云想便做格外珍视她那个人:“好啦,我陪你在附近的商场逛逛吃个饭。晚上我再回来做工作的事。”

陈依笑:“乖女儿。”

云想和母亲在律所附近的ifc会面。

ifc是港资商业中心,内部装饰奢华,中庭高阔,奢侈品门店陈列在侧。

陈依牵着云想走入一间店,细细打量着成衣区的衣裙:“想想,你看这件,你穿上身一定很漂亮。”

“妈妈,不用帮我买,你看你自己的衣服就好了。”云想潇洒地说,“有喜欢的,我来付款。”

“你这孩子。”陈依轻拍了下女儿,“你自己赚钱,都不一定够花,难道我还要从你这儿拿钱?”

话虽如此,陈依领会到云想的心意,还是笑逐颜开。

“别小看我好吗?”云想挽着陈依的手,“给你买几件衣服还是可以的。”

“我看这件适合你,去试试看吧。”

陈依拿着云想挑的衣服,由SA引领着进了试衣间。

母亲在试衣服,云想在外面闲逛等她。

逛到男装区的配饰,她看中了一对袖扣,犹豫着要不要送给卓序。

下午出现在她的餐桌上的,还有一瓶香水。

不是昨晚她提到的那瓶,好像是法国一个极小众的品牌,国内连专柜都没有。

云想试了试香,味道她很喜欢,也懒得再因为瓶香水,兴师动众地退回给卓序了。

礼尚往来,她还他一份礼便好。

云想指着那对袖扣:“帮我包起来。等等一起结账。”

SA照做:“好的,小姐。”

在柜台,云想不经意朝外面一望。

今天虽是周末,但商场内的人流量不高,游客集中在餐饮那一层,各奢侈品牌几乎是门庭冷落。

但对面一家顶奢门店,明明空空荡荡,却需要客人在外排队,暂停了接待。

过了一会儿,云想得以瞥见那家店专门接待的两位客人。

年轻的一位云想不陌生,昨天才见过,正是方滢。

而她陪伴着的那位中年女性,身上并未佩戴奢华的首饰,穿着简单低调,一条黑色丝缎长裙,而一派矜贵秀美之相,气质优雅雍容,非寻常人可比拟。

借着念书、工作的平台和资源,云想见过的国内外富商政要不在少数,但和那位女性隔着很远,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撞到了母亲的肩膀。

陈依奇怪地问:“想想,你怎么了?”

“没什么。”

云想回过神来。

即使遇到了卓序的母亲和方滢,她也没什么好退避的。

她和卓序皆是单身,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她又不是插足者。哪怕卓序以后要和其他人恋爱结婚,那也是以后他自己的事。

本质上,他们没有身体关系外的任何联系。

不过,云想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卓序的母亲是不喜欢她的。虽然这种不喜欢,并没什么具体的由来。

SA将打包好的购物袋交给云想,她说:“走吧,妈妈,我们上楼去吃饭。”

陈依问:“你买了什么?”

“小礼物,送给同事的。”云想瞎扯了个理由。

离开的时候,方滢同卓序的母亲正好从对面的店出来,走向云想在的这家店,四人迎面相遇。

“云想。”方滢主动和旧同学打招呼。

“卓......章总。”

“你好。”

陈依因为和章玉蕴有过几面之缘,彼此间也问了声好。

章玉蕴和云想没有交流,前者只是淡如水地看了后者一眼。

在上楼的电梯了,陈依心有余悸地说:“我刚才差点叫成‘卓太太’了,毕竟你爸给他们家集团做法律顾问的时候,她和卓总还没有离婚。”

云想装作记不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好久了。”陈依感叹,“很多事都变了呢。”

*

半月后,瓴秩牵涉的另一件国际仲裁案启动流程,云想和团队熬了几个大夜,在拟好仲裁申请书后,发给了瓴秩的法务部。

对方约了她们周五下午开会。

同事在忙别的case,这个仲裁案,高茗指派,主要由云想和范欣一起负责。

说是一起,真正的费时费力费脑细胞的工作都是云想在做。

范欣国内法学本科毕业、去美国读了个LLM学位后就入职了这家律所。算起来,她的年资比云想高,但完全体现不出顶尖律所锻炼出来的素养。

范欣写的文书,有时候连一年级律师都不如,最后还是要云想来为她擦屁股。

这回两人一同去瓴秩开会,到了公司楼下,范欣又出了新的状况。

她嘴唇发白,扶着额头:“云想,我突然身体不太舒服,要不你先上去吧。”

律师守则之一,轻伤不下火线。

但云想不能用要求自己的标准要求范欣,再加上,范欣起的作用约等于零,她干脆做好人:“你把文件给我,去医院看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你太好了,我会报答你的。”

范欣将文件袋一股脑塞进了云想回来,打了辆车直接走了。

云想和助理林悦,坐电梯来到了三十三层的法务部。

黄经理负责和她对接:“云律,你发过来的仲裁申请书草稿我们看过了,等会儿卓总开完会,给他过目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云想此行的目的还有查阅证据材料,但她需要迁就卓序的时间,只能等他开完会。

会议室的门打开,卓序走了出来。

他的气质本就偏于冷沉,工作场合尤为如此。

会议结束,一个年长的男人跟随在他身侧,看起来是公司中层,就一些问题向卓序请示。

黄经理主动上前:“卓总,景誉的云律师来了,关于仲裁申请的问题......”

卓序的视线在云想身上平扫而过:“去我办公室吧。”

云想进了卓序的办公室,和他隔着一张四方的办公桌,面对面坐下。

卓序翻阅着云想递给他的仲裁申请书稿件。

空气安静,候在一旁的林悦忍不住偷看云想的状态。她只觉得在卓序面前,不用说话都压力巨大,自家带教律师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约莫十分钟后,卓序抬眸:“仲裁申请是云律写的?”

对外对内,云想都不是独揽功劳的人:“我和范欣律师。”

卓序的指尖轻点纸面:“这起仲裁案的起因是对方恶意毁约。而瓴秩和对方仲裁协议中没有明确规定适用法律。”

“即使仲裁地在巴黎,不代表实体上一定要适用法国法。我不认为景誉的律师对法国法的熟悉程度会大于对方。”卓序说,“并且,纽约公约的适用是建立有有效裁判基础上的,但目前案子还在仲裁过程中。”

卓序将文件推到云想面前:“烦请云律师解释一下你们的策略。”

换成其他没有法律背景的管理层,还真不一定能和云想这样有来有往地商讨,她蹙眉“我们主张适用的是CISG,不是法国法和纽约公约。”

她见到白纸黑字,不由一怔。

昨晚她熬得太晚了,将申请书的最后一版写好之后,发给了范欣,请她整理和校对好以后发送并打印。

范欣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没有将她自己写的法律适用错误的原版申请书替换掉。

云想有点头疼:“不好意思,卓总,这部分是我同事负责的,她身体不舒服,出了纰漏。”

卓序的目光内敛而锐利:“我不关心具体的工作由谁负责,我相信仲裁庭也不会关心。今天云律师出现在这里,代表的就是整个团队。”

“所有不应该出现的错误,需要的是被负责,而不是找借口。”

云想抿唇:“是。很抱歉,我会为此负责。”

“不用说抱歉。”卓序合上文件,平淡地说,“修改即可。”

卓序的语气不无严厉。

云想倒是不觉得他应该给她特殊待遇,只是她在工作上一直尽善尽美,第一回因为低级错误如此难堪。

她不应该对范欣掉以轻心的,至少在来瓴秩的路上再检查一遍。

云想和卓序对视了几秒钟。

她目光的落点微微下移,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他们上一次见面,他的鼻尖抵在她的心口,微微陷入她柔软潮湿的皮肤。

而这一次,她只觉得,他挺直的鼻骨似山,象征不可动摇。

出了卓序的办公室,林悦差点脱力,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担心地看着云想,“云律师......”

“没事。”云想宽慰她,“改改就好了。”

云想都懒得发消息去责怪范欣,目前把事情解决好才是最重要的。

云想没有情绪化地绊住脚步,改好了仲裁申请书后,她分别发给法务经理和卓序,并附上了建议提交到仲裁秘书处的时间。

随后,她继续留在瓴秩,查阅公司提供的证据材料。

资料很繁杂,她一直在瓴秩待到了深夜。

法务部的员工陆陆续续下班,她临时找的工位比较偏,偏到连保洁阿姨都没注意到,走的时候关上了灯。

云想早叫了林悦回家,但小姑娘自告奋勇要留下来陪她,十二点左右,撑不住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想靠在人体工学椅上,闭上眼睛,也准备休息会儿。

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云想睁开眼,对上卓序的眼睛,略有一惊:“你......”

卓序是瓴秩分管法务部的副总裁,他的办公室和法务部同在一层。

今天晚上,他回办公室拿一份文件,离开之时,经过走廊,见到办公区域的角落还亮着灯。

走近,原来是云想。

桌面上的资料堆积如山,一个三明治,大概是她的晚餐,原封不动地摆着。

卓序眉心微皱。

云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醒了过来。

灯光昏昧,四周只有林悦毫无察觉的呼吸声。

工位临窗,往外望是黑沉沉的夜色。

卓序穿了件黑色的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夜晚的凉意。

他垂眸看着云想,眉骨与眼睫低压,在眼下形成一片幽然阴影。

为了不吵醒林悦,云想按下心跳,没有出声,只用唇形问:“你做什么?——有什么话出去说。”

云想就近推开了楼梯间的安全门:“有事?”

鞋跟在空旷的楼梯间扬起回声。

卓序看着云想冷俏的面孔:“在生气,因为白天我的话?”

“没有。”云想板着脸,“我为什么要生气?”

“嗯。”卓序不冷不热,“那等会我送你回去。”

他嗯是什么意思?

云想自认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本来没有要冲他发脾气,但看见卓序情绪比她更稳定,无事发生似的,转身要离开,她的火气直接上来了,从后方攥住了的手。

卓序回身,云想抬起他的手,张口便咬。

她属于泄愤,咬得很深,连同对范欣的那份怨气一起释放给卓序了。

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痛,反应淡然。

等云想松开,他的虎口出现了一圈洇血的齿痕,沾着亮晶晶的唾液。

云想问:“你不觉得痛?”

卓序安静地看着她:“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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