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淮眼皮微抬，瞅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便继续若无其事的埋头整理方才折好的树枝。

没得到回应，李桂芝拧了拧眉，弯下腰用离林书淮更近的距离再次叫骂道：“跟你说话呢听不到？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个没脸的男人真是晦气！”

张立忍着冲过去赶人的心情，在旁边继续注视着林书淮。之前跟小蚕豆玩的时候，了解到一些事儿，就感觉到原身的二嫂不是什么好人。

他二哥家紧挨着他家住，两家一墙之隔，还通了个小门可以自由往来。这个李桂芝就经常来他们家拿米拿菜。

原身倒是个大方的主儿，在外面挣点钱经常接济自己上头的几个哥哥，所以李桂芝来他家拿东西，基本上是被允许的。

这原本没什么，不过据小蚕豆说，李桂芝还经常去他家要东西。原本是他张立这个原身送给小蚕豆孤儿寡母的东西，也经常被李桂芝抢了去。这种做法，就有些恶心了。

小蚕豆他爹，也就是张家老五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和娘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李桂芝竟也好意思去占便宜。

如今，再见到李桂芝，再听到她说的那些下作话，才真正了解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得还不堪，也难怪会教出张大牛那样的孩子。

不过厌恶虽厌恶，他还是忍着，想看看林书淮这个男人接下来会怎么应付。来到这里三天了，他对这个跟他住在一起的林书淮实在没了解多少。

就算找人合租，也不能太马虎随便不是？

况且是已经嫁给他的媳妇儿，再怎么不愿意，目测他们俩也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大段时间。

再次被辱骂，林书淮仍旧跟没见到李桂芝这个人一样，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张立毫不意外，他本来也想象不到林书淮这样一个看上去沉闷得不行的人跟人吵架斗嘴，破口大骂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样直接无视对方，对于李桂芝这种人来说，反倒是最气人的。

果然，被人不当回事，李桂芝一腔火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闷得难受至极。

她跟不少人骂过仗，还从来没输过，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她李桂芝，谁又能在她嘴上讨了便宜？

激烈的时候，她不用过脑子就能把各种腌臜话吐出来，骂得对方瞪大眼珠子就是回不了嘴，气的冲过来掐她。

掐就掐呗，就是掐架，她李桂芝也照样不怕，连蹬带咬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即便她自己也要受些伤，她也仍旧觉得爽快，她甚至喜欢那种感觉。

可是今儿，遇到林书淮这种人，真真是头一遭。这让她在憋闷之余，竟还有几分隐隐的失望。

李桂芝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林书淮一番。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被她骂到这个份上，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是，都被嫁给男人当媳妇儿了，还算是什么男人？真算起来，可比她要低贱多了。

同样是男子，却要低三下四地去伺候另一个男人，真是可悲。想到这儿，李桂芝不知怎么心底又生出有些隐秘的愉快。

张大牛在角落里躲着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蹿了过去，在李桂芝身边哭丧道：“娘，你还管不管我了？你快帮我教训他，你看他把我打的……我明天念不了书了！我以后都念不了书了！”

听儿子这么说，李桂芝急了，“娘帮你教训他，你不能不念书……”

她急急哄了哄儿子，很快回过头再次看向林书淮，眼里满是怒火，敢打他儿子？敢耽误他儿子上学？

她脚一抬正要去踢翻林书淮堆好的木块，嘴一张，正要再骂几句，林书淮忽然再次抬头，对上李桂芝一脸恼恨的脸，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有错在先的人，理当受人管教！”

李桂芝不屑地努努嘴，她儿子能有什么错？她儿子长这么大，就没犯过错。以后她儿子可是要考学的，哪是他林书淮这种见不得人的人能随便说的。

一脚踩在林书淮手中树枝的后一半段，李桂芝大骂：“你个贱货！给我家大牛跪下赔不是！”

林书淮放下被人踩在脚下的树枝，站起身，再次看向了李桂芝。这次，他的眼神冷漠，只是盯李桂芝的时间略长，让她心里一悚，却还是忍着没表露半点儿。

李桂芝自我安慰，就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是敢跟她横，张立绝对不会轻扰了他。

谁不知道，那张立就是个地痞头子，蛮横粗暴，村里人谁见了不躲得远远的？

可这地痞，就是对自己家人好，手里有了钱有了好东西都会送到哥哥们家去儿。连带着，对她这个二嫂也很是敬重。

至于林书淮，算个什么东西？上次，她只不过是稍微提了一句，就让他被张立狠狠打了一顿，那脸上的淤青过了五六天还没消。

就这，他凭什么敢跟她横？

要是她去找张立，这林书淮怕是不止要给她的大牛跪下这么简单了。

哼哼，在这张家，在张立眼里，她李桂芝是要比林书淮地位高的。

“看什么看你？早点给我儿子……”

李桂芝继续嚷嚷，话没说完，林书淮轻轻叹口气，然后转身向一个堆了很多杂物的墙角走去。

“你走什么走？”李桂芝叉腰吼了一句后跟了上去。

然后，再见林书淮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斧头。

张立：“……”不会太吓人吧？

李桂芝看着眼前拿斧头的人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惊慌得朝后连退几步，“你……你干什么你？”

林书淮不说话，但是将目光直直放在李桂芝身上，平静又可怕，倒与先前爱搭不理的态度有了不同。

李桂芝紧紧挨着儿子，她快速看了眼远处草垛边儿的张立。这还有人看着呢，这林书淮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今天这张立怎么这么奇怪，看到她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她跟林书淮吵起来了也不管，要是往常，不管是她还是张立的其他哥哥嫂子，谁要是说对林书淮不满意，张立根本不会多问，就直接去找林书淮算账了。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张立怎么就连瞧都不过来瞧一下？

哦，对，听说张立他这次不仅伤了腿，还伤了脑子，好多事儿都记不清楚。

那么，她儿子被林书淮打的时候，张立看到没？

想着，她又朝张立看了看。

张立的心也正被林书淮的举动弄得提了提，半眯起的眼睛睁开。

林书淮之前看着云淡风轻，对啥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是不是其实心里也气得要死，只不过没表现出来。

现在不会是被李桂芝气的要爆发了吧？

要么不说话，要么就举斧头砍人？这室友关系他是不是该慎重考虑？万一哪天他不小心惹到了这人就被直接弄死了找谁喊冤去？

“娘！！！”张大牛突然怪叫一声。

李桂芝一回神就见一把斧子朝着她的腿斜劈了过来。极度惊恐之下，她僵着身子想跑却一点都动不了。

最后一瞬她猛然闭上眼睛，等听到“咔嚓”一声时，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哆哆嗦嗦地再一睁眼，她的腿脚都还好，只是那斧头紧挨着她的脚卡在一块木头上，若是在稍微偏一点，她那只脚……

张立微微松口气，这么看，林书淮拿斧子就只是为了劈柴。可是，有这么巧吗？怎么这时候想起去拿斧子来劈柴了？

还挺有意思一人。

林书淮抽出斧子，再次手起斧落。从李桂芝的角度看去，那斧头还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砍来，她颤抖着双腿极力躲闪，找回力气上窜下跳了几下后，立刻离林书淮远远的。

张立在一边瞧着一个妇人拖着臃肿的身子七上八下地玩跳坑的游戏，感到有些好笑。

然后就见那妇人朝着自己过来。

“老六啊！”李桂芝对他嚎哭起来：“你看看你家那口子啊，他是想要了我的命啊他……”

“我咋没瞧见呢？”张立收了笑容，翘起腿吊儿郎当地反问。

李桂芝一愣，她没想到一贯不把林书淮当回事的张立会这么说。

“他……他拿斧头砍我。他还打了大牛呢他。”她收了眼泪，坑坑巴巴道。

“他拿斧头，那明明是为了劈柴，你是当我瞎啊二嫂？是你要不长眼得站在人砍柴的地方，就是伤着了也怨不得别人啊！”张立边说边用余光扫了扫林书淮那边。

嗯，还在砍柴，跟个没事人似的看都没往这边看。看来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啊，他就一点都不好奇李桂芝来找他告状，他会是什么反应吗？

毕竟，按以前的他，很可能要为了李桂芝母子找他算账呢。

这林书淮心真大。

李桂芝一噎，那是砍柴吗？她怎么觉着就是故意砍她呢？要不是她躲得快，还不被那么个下贱男人给伤着了？

“他还打了大牛呢，把我们家大牛打得屁股上全是红印子！”说起这个，她是真的气。她的宝贝儿子，她都还没敢动手打过呢。

张立以前也最疼这个侄子，要是听到大牛被打，肯定要在林书淮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那是他活该！”张立加大声音，清楚表态。

“什么？！”李桂芝满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张立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不是最疼爱大牛这个侄子了吗？

后面的张大牛也惊住，他的六叔一直都对他那么好，怎么会突然说出他被打是活该？

“大牛现在成了现在这副德行，二嫂你该负责任，你是怎么管教儿子的？小小年纪，故意作恶，谁都不放在眼里，打他都是为他好。二嫂你管不好孩子，别人替你管了你不该感谢人家吗？怎么还能恩将仇报跑我这来告状呢？”张立靠着草垛，悠悠道。

这时，一直专注劈柴的林书淮倒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没啥表情，不过张立觉得，有个人替他说话，这小子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

李桂芝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又是震惊又是想不明白，今儿张立到底是怎么了？

脑子撞坏了还没好？对，肯定是这样。这两天张立还糊涂呢，等过一段时间，他脑袋好了，肯定不会放过林书淮。她就先不揪着收拾林书淮。

“老六啊，那我就先不怪那林书淮。我从你们家再拿点面就先走了啊。”她熟门熟路的向厨房走去。本来想借着大牛被打的事，这次来能多拿点东西，结果张立这个态度，她这次就少拿点算了。

张立在后面急吼：“谁让你拿了？给老子回来！”

他这家看起来这么穷，还能拿东西给她？况且，李桂芝这种人，他看都不想多看，还能让她从他家里拿东西？

李桂芝停下脚步，回过头，又被惊住了的表情：“老六，你……”

“我什么我？我不想送东西给你，你能不能快点离开我们家？”张立简直不想跟她多废话。

“你二兄弟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这几天下不了地……大牛跟他哥正长身体呢，不能吃得不好……”李桂芝开始皱着脸跟他诉苦。

他二兄弟腿疼，他自己还腿疼呢。大牛吃得不好，他自己每天吃得又都是什么鬼东西？

“这些别跟我说啊，反正今儿，你什么都不能拿走。”

李桂芝见他对她家儿的困难毫不在意，本性暴露，再不客气，不耐烦般地挥挥手道：“我就少拿一点！”

我靠！这是特么是明抢了是不是？

说好话不听是不是？脸皮厚到这个程度，真是让他叹为观止了一把。

张立瞧她转个身又往厨房走，直想拿鞋拍她。

他腿还伤着，情急之下，对着林书淮喊：“林书淮，把人拦住，别让她拿家里东西！”

林书淮手一顿，扫了眼李桂芝跟张立，就收回视线低下头接着堆柴火，堆得特整齐。

张立：“……”还是不是一伙的了？还能不能好好合作过日子了？

没办法，还得靠自己。他冲着李桂芝冷了脸色，语气不善，“二嫂子，你要是欺我现在腿脚不便，可考虑清楚了后果？我以前给你们送东西，那是我愿意的，我要是不愿意，二嫂，抢人东西还抢到我头上来……”

走到厨房门口的李桂芝，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张立现在的神情，像极了以前要揍人时的样子。

张立拳头硬，要是把他惹毛了，被他盯上，全家人都不得安宁。虽然张立以前对她家很好，可现在不太一样，万一惹到他……

李桂芝打了个寒战，很快拉着想跟她一起拿东西的大牛转了个方向往大门口走。

大不了下次再来，等张立脑子好了再来。

“我腿还伤着，二嫂子你能不能接济接济我？你看我别说是这两天，就是十天八天这腿都不一定好，二嫂你看我之前给过你那么些东西，现在我有难……”张立在她身后接着说道。

“没有，我们家啥也没有！”李桂芝赶忙恨恨说了句，脚下步子迈得更快。

张立见人走了，摇头笑了笑，都什么人吆！

坐回草垛边儿去，他想起方才叫林书淮帮忙，对方也不搭理他，感觉有点儿郁闷。

他知道，以前的张立对林书淮不好。但现在，他穿过来，就不一样了。

他想，为了他跟林书淮正在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的合租室友关系，他得跟林书淮好好谈谈。

“林书淮……”他遥遥叫了一声。

不理他？那就继续。

“林书淮！林书淮！……宝贝儿！媳妇儿！夫人！拙荆！山妻！糟糠！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