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州倒茶的手顿了顿。
苏青黛没再继续说下去，她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
冯文州：“可这与你有何关系？”
“关系有二，一是为家人，二是为自己。”
“为自己？何出此言？”
为家人他还能够理解，他知道她家中有两个弟弟在书院里，还有兄长刚入朝堂不久，可学院一事属实和她无关。
苏青黛：“山长，实不相瞒，我虽为女子，却对经商一事十分感兴趣。”
冯文州更加不解：“这和经商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的，可谁让有人想搞垄断呢？我这人啊，天生愤青，读书一事本应是纯粹的，他们这么一弄那可就不单纯了，教书育人一事上我的确不懂，但是您懂啊，我能卖东西给您啊，咱们合作一番，实现共赢呀。”
冯文州摇头：“丫头，这你可找错人了，我这书院并不缺什么，这天下读书人众多，各人所求不同，我这半山书院不强迫他人。”
所以那些去了盛世书院的夫子他也并没有强留。
苏青黛神秘一笑：“山长，您还没问我卖什么呢？”
“什么我这都不要。”
“我要卖的是知识呢？”
“不要……”说完，冯文州愣了一下，反问：“等等，知识？”
苏青黛也没有卖关子，她点头道：“对，我卖知识。”
没等冯文州继续追问，她接着道：“晚辈知道自己没有您见多识广，也没有您学识渊博，但晚辈不才，有一套自己的学识储备。”
“多说无益，想必书院中还有算术先生，还请山长找他过来，就算数一门上我想请教一二。”
冯文州思索一番，抬头看向一旁的仆人，微微点了下头。
等仆人走后，冯文州问道：“你父亲可知你要经商？”
苏青黛：“不知。”
“那你今日来找我他也不知？”
“父亲近日公务繁忙，我这不过小事而已。”
冯文州笑了笑：“他老苏家嫡女经商可不是小事。”
谈话期间那仆人带着一灰袍先生走了进来。
他对着冯文州拱了拱手：“老师，您找我？”
冯文州：“不是我找你，是这位苏小姐找你，她有些算术上的问题想与你说。”
说着他看向苏青黛介绍道：“这是文礼翰文夫子，我的学生，擅长算术。”
苏青黛起身微微行礼：“文夫子，打扰了。”
“苏小姐客气。”文礼翰连忙回礼：“苏小姐有什么问题想问在下的？”
冯文州的这学生年龄并不大，看起来应该三十多岁，苏青黛没有轻视，她道：“是这样的，家父在我年幼时请过几个先生来教我读书识字，几门学业中我对算术一门颇感兴趣，便一直学了下来，几年时间获益匪浅，也从中摸索了一套自己的算术方法想来跟文夫子讨教一二。”
文礼翰有些诧异：“苏小姐精通算术？”
“谈不上精通，只是感兴趣而已。”
“那苏小姐的算术方法是？”
让文礼翰疑惑的是目前的算术方法无非就是筹算与珠算，她说自己摸索了一套算术方法是什么意思？
苏青黛：“兰香。”
兰香闻言上前将带来的书卷递给文礼翰。
苏青黛：“这是我这几日整理出来的，请夫子过目。”
文礼翰连忙接过书卷翻开来看，开始还有些疑惑，可越看到后面表情越加凝重。
先不说那什么阿拉伯数字，还有其中那叫加减乘除的算法令他太过震惊，他无法相信世上还有此等算法！
“苏小姐，这……”
文礼翰慌忙合上书卷，不可思议道：“这…这是您…您自己摸索出来的？”
苏青黛不疾不徐地站起身，问：“夫子觉得这里面的内容价值多少？”
文礼翰双手紧握着书卷，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此书无价！”
他一直以为算术一门上他已足够了解，今日一看，才见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
苏青黛嘴角微扬：“那夫子觉得我书中这知识能教人吗？”
文礼翰身体微微前倾，眼里充满着紧张和期待：“苏小姐是说要将这书中的内容教与他人？”
苏青黛颔首。
夫礼翰呼吸有些急促，目光炙热：“那…那苏小姐能否让在下先研读一番？”
“当然可以。”
看着夫礼翰紧握着书卷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外后，冯文州眉毛轻微挑起：“文礼翰这人出生渝州，家境贫寒，家中长辈皆反对他读书，他能走到今天十分不易，经历多了心境就稳了，来书院这么久他除了教书看书便无其他兴致，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可见你这书卷中的内容不简单。”
苏青黛笑道：“那山长看我们这交易？”
…
下山马车上，苏青黛随手拿了颗果子放在嘴里。
“嘶……”
看着自己小姐眉头紧皱的样子，兰香连忙递上水杯：“小姐慢些，这果子酸。”
苏青黛等嘴中强烈的酸味缓解了些后才道：“让你待在书院中可有什么想法与我说？”
“小姐，这个甜，你尝尝。”兰香递了串葡萄给她：“小姐自然有自己的安排，我相信小姐。”
苏青黛假装恐吓道：“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兰香摇头：“不怕。”
苏青黛眼里漾起笑意：“你们四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那书中算术之法你们也学会不少，书院清静单纯些，你待在书院里照顾我那两个受伤的弟弟，其他的话只需在文夫子不懂时教他一下就好。”
“只教文夫子吗？”
“对，而且不能主动教，要等他来问你。”
兰香疑惑：“这是为何？”
苏青黛撇嘴：“我们已经把书卷主动送到他们手上了，再上赶着去教，岂不是显得那些知识点很廉价吗？钓鱼懂吗？鱼饵撒下去可就等着上钩了。”
“冯山长并不一定上钩。”
“这是自然，所以需要他亲眼看到我们所拥有的知识的力量。”苏青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回去我给你几个背包里的东西带到书院里，可以给易哥儿他们课时玩。”
背包？
兰香有些担忧：“会不会引起世家的注意？”
“不过是些让小儿玩耍，投机取巧的东西。”
那背包是她的掩护，她时不时会“闭关”一阵，然后就“研究”出来一个小玩意，家里人和她四个丫鬟都以为是她创新所致，其实都是她从超市取出来的小东西。
兰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姐，今日你怎么没和山长提少爷他们在学院里受欺负一事？”
苏青黛靠在马车椅背上，微闭双眼：“不用说，这文学交易一旦达成了，易哥儿他们在学院里就不会被欺负了。”
兰香不解：“为何？”
“你觉得山长会不知道书院里的动静吗？国公府少爷在书院被针对被欺负会没有人去禀报给山长？”
兰香轻声道：“小姐，庶子可是不一样的。”
嫡庶有别，庶子庶女被欺负那十分常见，也不会被在意。
苏青黛当然知道兰香的意思，她道：“所以这在山长来看不过小打小闹。因此没有出面，也没有制止流言。”
“那如今他就会制止了吗？”
苏青黛勾了勾嘴角：“当然。”
他们这交易虽没有金钱利益，但是影响绝对不小，从她打探的消息来看冯文州也有他自己的抱负，他也是一步一步从村子里走出来的。
当年他高中状元时曾说希望天下有志者皆能不负所望，天下学子不论老幼皆能不受外界影响，能有字可识，有书可读。
苏青黛虽不知道他在国子监经历了什么才会辞去官位当这小小山长，但凭着他当初的志气她愿意一试，从刚才的谈话来看结果似乎并不差。
…
书院
冯文州推开房门，只看到文礼翰正十分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卷，先是眉头紧锁，抓耳捞腮，用手在桌上不断比划着什么，随后顿了一下，眼睛变得格外明亮，脸上透露出无比的喜悦，嘴里重复念着：“妙妙妙！绝妙！”
看他这般神态，冯文州失笑调侃：“这书写的就这么厉害？”
文礼翰听后连忙起身：“老师您来了。”
冯文州背着手走到桌案前，指了指摊开的书卷：“你在算术一门上十分有天赋，看了之后感想如何？”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文礼翰目光炙热，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老师，作此书者绝非凡人！这书中方式方法巧妙无比，既能省时省力，又能不出错处，如果运用开来绝对事半功倍！”
“这般厉害？”冯文州拿起桌上书卷，可他视力不佳，眯着眼睛看一会，纸张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让他头晕眼花，他微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叹道：“老了啊，如今看个书都如此费力。”
文礼翰连忙上前接过书卷：“我来说与老师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