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后退几步，做出蓄力冲撞的动作。
“宝贝，离门远点。”
莉莉丝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爹，他蓄力的样子就像是田间的牛牛。
杰夫猛地冲向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却提前打开了，开门的是乔格。
莉莉丝松了一口气，幸好杰夫及时刹住了脚，不然他就和乔格撞在一起了。
杰夫尴尬地挠挠头，他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们是来看你们的，你和妈妈最近还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内望去，只可惜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乔格！”莉莉丝从旁边钻出，她一手提着篮子，兴奋地和乔格打招呼。
在莉莉丝打招呼的那一瞬，乔格的嘴角轻微的翘起，但很快他的嘴角就往下压，身子也并没有挪开的意思。
莉莉丝察觉到今天的乔格很反常，往日里还算健谈的他今天格外的沉闷，仔细看去，他的眼角红红的，手也死拽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明显是在忍耐着什么。
“乔格？”莉莉丝担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乔格……不要没礼貌……”
“可是……妈妈………”乔格拽着衣角的手颤抖地更厉害了，他倔强地站在门口不肯让步。
然而很快他的身后就响起蹒跚的脚步声，不时还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
“妈妈！”乔格终于不再坚持，他转身就要扶住屋里的人。
“乔格，没事的，你去和小伙伴玩吧。我和你杰夫叔叔正好聊聊天。”
杰夫也朝莉莉丝点头，他在莉莉丝的耳边小声道，“去玩吧，带乔格散散心。”
莉莉丝想往里面看看，可惜杰夫的身体已经把里面的场景挡的严严实实。
莉莉丝乖巧地点头，她虽然虽然没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是抓住乔格的胳膊跑出去好远的距离。
而在就在它们跑出去后，一只大号的黑色史莱姆也“嗖”地一下从篮子里钻出，朝着他们跑的方向追去。
……
莉莉丝和乔格一下子跑出好远，都已经跑到了村子的麦地了。
他们爬上经常玩的小山坡上，坐上堆得高高的秸秆堆。
这时候正是秋收的时候，大片的金黄色尽收眼底，从这个角度也能看见村子里的大部分风景。
“呼……”两个小孩子跑了很远，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莉莉丝能清晰地看见乔格额头上滑落的汗珠，他的眼圈依旧红红的，嘴角紧抿。
“乔格……”莉莉丝开口，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有预感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手不由得握的乔格的胳膊更紧了，然后她轻轻的拍拍乔格的后背以示安慰。
“呜……”在莉莉丝拍上他后背的那一瞬间，乔格低低地呜咽起来，随后声音越来越大，他开始放声大哭。
“妈妈……她快死了。”男孩呜咽着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死？莉莉丝脑袋一片空白，她或许见证了许多死亡，但是身边的人的死亡却是从未有过。
这个词对她陌生又熟悉。她回想着那个温柔的女人，她会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会做针织品送给她，现在她屋子里的墙上还挂着她送的针织帽。
莉莉丝的鼻子一酸，也跟着大哭起来，从远处看去，他们就像是草垛上的两只伤心的小麻雀。
哭着哭着，乔格也不哭了，他抽噎着，擦了擦眼泪，反而安慰起莉莉丝来。
“不哭，不哭。”
……
杰夫已经很有没有看到这位老友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春天的新芽节。
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形如枯槁地躺在轮椅上了。
杰夫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不肯出来，病容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骷髅。
“为什么……你早该跟我说的啊。”
“我累了，推我出去吧，我想晒晒太阳。”女人无奈地笑着，就像是午间在道午安一般稀松平常。
门外是大片的苜蓿，点点紫色在午后的屋前空地随风摇曳，杰夫推着女人站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透支自己去放置碎片。你本应该活很长时间。”杰夫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健康的老友变成这样。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女人轻轻说道，“只可惜，不能亲眼见证他们的成长了。”
“也不能在和你争辩教育了。”
“他们都是很棒的孩子。”
女人嘴里说着诸多遗憾的话，眼神里却从未流露出一丝后悔。
“杰夫，总要有人去引诱那个怪物，这是我的使命。”她枯槁的手握住剑柄，从剑鞘里抽出剑身，剑指前方，“怪物已吃下毒饵，到你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了。”
“不负使命！”杰夫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致敬苜蓿圣骑士。”
名叫弗伦卡的骑士轻轻笑了，她用尽自己全身力气，高高举起剑尖向上，“一切为了帝国！”
恍惚间，杰夫又看到了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苜蓿骑士。
……
……
莉莉丝肿着眼睛抱膝坐在山坡上。
乔格因为实在担心母亲，所以并没有和莉莉丝散心太长时间。
本来莉莉丝是打算和乔格一块回去，但乔格拒绝了，他勉强朝着莉莉丝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没关系的莉莉，明天见。”
莉莉丝觉得还是给乔格一点个人空间比较好，也就并没有阻止他一个人回去。
从山坡上往下看去，乔格的身影也渐渐变小，这代表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从高处看去，莉莉丝一眼就找到了乔格的家，她目送着乔格走进那长满藤蔓，鲜花遍布的小屋，才松了一口气。
“乔格，好可怜。”莉莉丝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她不敢想象如果老爹也不在了，她会是什么心情。
大概，会疯吧？
想到这里，莉莉丝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朋友，明明……明明早就应该发现乔格的异常的啊，莉莉丝回想起来，那天去定制魔法帽时，乔格的状态就已经不对了，可作为朋友，她并没有及时发现……
这几天的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多了，莉莉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她望着下方的村子，村民们还沉浸在庆祝灰大人的仪式上，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太阳依旧每天升起，村头的溪水依旧淙淙，消失一个人也并没有对其他的人有太大的影响。
虽然这样是无法避免的，但莉莉丝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什么浓重的情绪仿佛要突破胸口喷薄而出。
【人类！又在胡思乱想了吗？】
从厚重的麦秆堆里钻出来一只黑色的球状怪物。
“哇！吓我一跳！”莉莉丝的思路被他打断，反驳道：“我哪有胡思乱想。”
【真的没有吗？】塔尔的那只眼睛白了莉莉丝一眼，明明在说谎，可人类就是喜欢嘴硬。
“人，都是会死的呢。”
【……】塔尔无语，这个人类小家伙好像在思考什么无用至极的哲学问题了。
【废话，不只人会死，神也会死，只要是在这个宇宙规律下的生命都会死，没有什么是永恒。】
“塔尔也会死？”
【会死，但比你要活的久。】
“哇，真好。”莉莉丝露出纯真的微笑，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小刷子一样搭在下眼睑上，“真好，这样我就在塔尔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砰砰……
怪物的心脏开始加速鼓动着。
任祂怎么努力平息都无济于事。
【啊啊啊！不要胡说了！人类！】塔尔突然又钻进身下的麦杆堆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走啦，回家去啦，明天和我一起去镇上取魔法帽。”莉莉丝顺着斜坡滑下，身上沾满了秸秆，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上面也插着几根秸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可爱的稻草小人。
身后还是没动静，莉莉丝忍不住回头看去，小怪物还在草堆里鼓动，好像在找出口。
莉莉丝折返回去，伸手在麦秆堆里一阵乱摸。
然后……她摸到了一条柔软又光滑的东西……蛇吗？莉莉丝的精神紧绷，打算马上抽出手，可谁知那条柔软的像是章鱼触手的东西却紧紧缠住她的手腕。
她刚想用蛮力甩开它，它又突然松懈了力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类，走啦。你在找什么？】
莉莉丝这才发现原本应该是在草堆里的塔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头顶了。
“什么时候……”莉莉丝嘟囔道，“不过塔尔，你没在草堆里发现蛇吗？好粗的一条蛇！”
塔尔没有回答，他催促着女孩赶紧回家。
这时正好是偏向傍晚，因为是初秋的缘故，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他们逆着太阳的方向回家，阳光正好在他们的身前投射下一片阴影，把他们的影子卡的很长。
“塔尔，你看我也长成大人了！那么高！”
【你那么高，还不成怪物了？】
“那就是两只怪物。”
……
他们又经过举办篝火聚会的广场，这里有很多人在烧烤，那些被挑选出有魔力潜能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莉莉丝隐约听到，明天他们将会前往魔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