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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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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初升,蝉鸣不绝。

红鲤鱼药馆位于里宣坊西北角,位置偏僻,人迹稀少。

田清欢洗好樱桃,穿过店堂,去看了一眼院内煤炉子上坐着的锅,急忙道:“火,火大了,你轻点扇。”

“累不累?”奚庭生手劲儿大,只是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田清欢摇了摇头,“不累,我只是,洗了樱桃。”

奚庭生挪了一下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王妃呢?”

田清欢慢慢在他身边坐下,“褚医师,说,她在屋里,生闷气呢。”

奚庭生笑了一下,“那别去屋里了,免得被误伤,在这待着吧。”

“不行,厨房,那边菜还没炒完,”田清欢眨了下眼,“我还要,去帮忙。”

奚庭生忘了锅,转头拿着扇子给她轻轻扇着,“今日心情好?”

“嗯,人多,热闹,”田清欢腼腆地低下头,眼睫轻轻颤了几下,脸上露出笑容,“很喜欢。”

奚庭生心里动了一下,道:“需要我帮忙吗?”

田清欢推开他的手,起身道:“不用,你去,不方便,我要去,帮忙了。”

......

碧纱窗下躯暑的熏香燃着,魏南淇躺在榻上睡了三天,药劲还没缓过来,今日下床走路,腿仍有些发软。

果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锦安俨然已经跟这群人学坏了!

好歹毒的心思,居然给她下药了。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东宫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魏南淇双眼无神瘫在床上。

过了一会,窗户那边飘过来一阵饭香,魏南淇的不争气的肚子叫了起来。

于是,她绕过一扇乌金屏风,缓步从屋里走出来,到了院子,就看见满地种了各种草药。

田清欢正在挽袖子,见她走出来,一时惊吓忘了规矩礼仪,“这是自己,种的菜园子,新鲜的。”

魏南淇脚步微微一顿,一下子迎来两道目光,一道是菜园子里的田清欢,一道是远处正在下棋的萧衍舟。

“挺好。”魏南淇望了一眼远处的人,很快收回视线,“怎么还结巴了?”

四目相汇,田清欢一下子就蒙了,急得伸手比划,“回王妃,头,受过伤。”

魏南淇笑了一下,伸手把她从泥地拽了出来。

“多,谢王妃。”田清欢不敢看她,低着头,一手拿着萝卜,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魏南淇接过那两根萝卜,凑到她身边,“做什么好吃的呢?”

田清欢心里十分忐忑,咬着嘴唇,把头埋得更低,“芙蓉饼,叉烧鱼 还有,药膳,专门给,王妃准备的。”

“我是个半聋,你说得这么小声,我可听不见啊。”魏南淇叹了口气,走路脚步有点虚浮,“萝卜做什么用?”

田清欢抬头看着她,“炖乌鸡汤,给王妃补身子。”

魏南淇环视四周,伸了个懒腰,快走几步,“我还用补?不对,确实挺饿的,厨房在哪?”

“益气血。”萧衍舟不知何时走过来。

田清欢行礼,感觉这两人之间实在容不下第三人,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魏南淇愣了愣,凝神屏气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片刻,逃避似的挪开了眼。

萧衍舟道:“还想吃什么?让人去买。”

“不用,够吃了。”魏南淇顿了须臾,伫步仰望天空的圆月,“农历十五了?”

萧衍舟对她素来有问必答道:“十四。”

日子刚好没错过,魏南淇小手一拍,心情瞬间好起来,“先去吃饭了,饿死人了!”

萧衍舟目光缓缓降落在对方的脸上,“嗯。”

魏南淇一路小跑到了厨房,扬了扬下巴,“好多人,奚大人也在。”

热闹好啊,她喜欢热闹!

奚庭生道了一声王妃,田清欢躲在她身后探头。

魏南淇走到桌前,看着田汐儿,“你这酒不是送人了吗?”

田汐儿放下手里的菜刀,心中郁结,抽了下鼻子,“那狗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我不要他了!”

魏南淇见她火气大,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她拱火道:“嘶,你这是识人不清啊,要是我,肯定把这事给搅了。”

田汐儿听她这么说,心里越来越委屈:“怎么搅?我才是那个丢人的,我根本就不知他成婚了!”

“你这是及时止损,小问题,”魏南淇笑出了声,“下一个更好。”

“我就是憋屈,”田汐儿一边剁菜一边哽咽,“亏我还天天给他缝衣裳,修鞋底,洗裤衩,等着他来娶我,结果那日撞见他夫人,人家当即给了我一巴掌。”

洗裤衩!魏南淇一个没忍住,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哈哈哈哈哈,你可真能耐!”

田汐儿要气死了,谁知那人非但不安慰她,还笑得直不起腰,田汐儿想都没想从手边扔过去一个青菜叶子。

魏南淇往后退了一步,继续拱火道:“你应该拿鞋底抽他,你还给人家洗那个,哈哈哈哈哈,你傻不傻?”

看着她也就十五六岁,怎么就天天想着嫁人呢?

啧,肯对是被侯夫人那蠢货忽悠傻了。

萧衍舟:“......”

奚庭生:“......”

田清欢拽着奚庭生的袖子,小声嘀咕道:“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好像也扔过菜叶子。

院子里人多,魏南淇觉得自己洗完手就坐在饭桌前等着就好。

在厨房,她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晚饭大家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的,但有萧衍舟在,起初有几个人觉得气氛诡异,不敢动筷,但好在有魏南淇问东问西,这顿饭吃的还算不错。

萧衍舟神情自若,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田汐儿几杯酒下肚,问着魏南淇,“要是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怎么办?”

这话一出,一桌子的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她,萧衍舟也侧过头,魏南淇望了一圈,表情极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想不出来......”

田汐儿喝醉了,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那你现在想。”

沉默片刻,魏南淇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呢。”

萧衍舟:“......”

奚庭生抬起酒杯,一口饮尽。褚卿云嘴角抽了一下,继续夹菜。

田汐儿大失所望,趴在桌子上,嘟囔道:“难怪侯夫人说,只有瞎了狗眼的人才会看上你。”

“什么?!”魏南淇闻言顿时心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这个糟心的蠢妇人!

田清欢偷看了一眼那个瞎了狗眼的人,急忙说道:“她喝醉了,我,我带她,回屋。”

萧衍舟喉结攒动,淡淡地应了一声。

田汐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魏南淇笑容僵在嘴边。

“活二十年你都没遇见一个称心的?”田汐儿嗓子还有点哑,“你这人缘,还好意思说我丢人。”

魏南淇努力找回面子,“怎么会,我喜欢过好几个!”

田汐儿被搀走后桌上的人都沉默了,萧衍舟道:“是吗?”

魏南淇一抖,浅啜了一口茶,含糊其辞道:“是,是吧,应该是。”

萧衍舟道:“没有?”

“有,好像也没有。”魏南淇莫名心虚,慢吞吞地转了个头避开他的视线。

贺庭生暗自咂摸了一下嘴,很有先见之明的想到,这人混到这个份儿上,没准以后是个夫管严。

片刻,魏南淇尴尬一笑,想起正事,从身上摸出一条素帕,里面裹着的是那颗毒药,“褚医师看看?”

褚卿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魏南淇迟疑片刻,问道:“刀疤脸后面的人查到了没?”

奚庭生道:“是一个带着帷帽女人,他没看清脸。”

魏南淇眼帘低垂,有些心不在焉。

褚卿云脸色微微一愣,道:“这不是天仙兰,这东西都算不上毒药。”

魏南淇的心拎了起来,脸埋在掌心之中。

一百两黄金......王皇后心狠手辣又老谋深算,怎会露出这样的把柄。

估计她自己都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

夜阑人静,竹叶沙沙作响。

萧衍舟指腹摩挲着杯壁,缓缓摇晃,似是在等她的开口做决定。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魏南淇挪开手,张了一下嘴,还未出声,就在这时,院门敲响了。

锦安一进院子,便说道:“王府那边有人要见王妃,是魏南歆身边的丫鬟百香,说是有要事相见。”

魏南淇站起身,扶着桌沿,默然良久。

她本想着有些事待其尘埃落定再一探究竟,可以后还来的及吗?

“没毒......”

瞬息过后,萧衍舟道:“侥幸一次,所以还想着有下一次?”

魏南淇迎着他的目光,心弦绷得紧,却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想把魏南歆送走。”

萧衍舟英佻的眉敛着显得可怖,“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魏南淇心里一阵发憷,脸色有些发白。

倘若她出手,在外人眼里,这就意味着她要加入太子的阵营。

“你选他们?”萧衍舟见她不说话,手中的杯子瞬间捏得稀碎,手上的血一直流,流个不停。

魏南淇看得心头发紧,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移开目光。

这种场面,身旁的几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插手,甚至不敢插手。

萧衍舟气场骇人,站起身后,脸上的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说话。”

魏南淇全身细汗,耳边嗡嗡乱响,忽然之间,她是真的懂了那些人为什么怕他。

萧衍舟道:“魏苒。”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或者说我的选择重要吗?”恍惚间,魏南淇真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这话除了让人可怜,没有任何用处。

回到京师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两难。

魏南淇道:“我没有选谁。”

宿命也好,运气也罢,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繁华落尽,她只是尽力去做自己。

更何况,她在内心深处早已定下这场争斗的胜负。

咸丰帝不是撒手不管,而对这一局面无力回天。于太子,萧衍舟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碾压式的胜利。

短短一刹像是漫长的一辈子,萧衍舟定定地看着她。

话挑明了就太难看了,魏南淇道:“就这样吧。”

好聚好散。

无论是身份尊贵的王妃,还是万人敬仰的皇后,魏南淇都觉得这些虚无缥缈,离得她太远,一切都是那么不切实际。

贺兰萱是舞姬,她的出身一直颇受诟病,而世间的人也认定了这一点,他们都觉得这个娼妓之子就应该卑贱的活着,不该走出院门,他们甚至不相信她出自青岚书院,如此,更遑论季修源的学生。魏南淇也不甘心过,也为此证明过,她想做大梁最厉害的烟火师,且付诸行动。那次咸丰帝寿宴惊艳整个京师的烟花燎原,她费劲心思,可到最后都抵不过一句她身后有人撑腰,不认可也要认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先前不承认的事又承认了。

季修源位极人臣,闻承之门第高贵,甚至皇室也要攀亲。在他们眼里,魏南淇出身低贱,但身后有人撑腰,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后来她就想,是啊,能遇见老师和师兄,已是幸运至极,幸福至极,那些流言蜚语,谩骂嘲笑,如同过眼云烟一挥即散,能对她有什么影响?只要大家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人这一辈子不过五六十载,日后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庸庸碌碌,无风无浪的过完这一生,这是也不错的选择。

而且,正如他们所说,她身后有人撑腰,她能躺得比任何一个人都稳当。

可如今,现在好像这个状况有点......一言难尽。

萧衍舟手上的血还在流。

魏南淇回过神,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她小心咽一下唾沫,弱弱的说了一句:“......要不先包扎一下?”

萧衍舟正在气头上,死盯着她,呼吸愈重,甚至躲开了那只手。

“真生气了?”魏南淇顺着往下看,伸手去抓。

萧衍还是躲开了,血比刚才流得更厉害。

魏南淇指尖发麻,看得自己手都跟着疼,她合理怀疑萧衍舟刚才用力攥了一下,“闹脾气也不是这么闹的,哪有人舍得伤害自己怄气啊,下次再闹脾气,你门摔我就明白了。”

萧衍舟越来越黑的脸,呼吸调节数次,“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声音冰冷低沉,魏南淇意外地看着他,丝毫没领会到他的深意,旋即抓着他的胳膊进了屋子。

烛火昏暗,魏南淇捧着他的手到烛台前,萧衍舟手背已绷起青筋,“我轻点,你忍一下。”

她有预感,这事还是要解释清楚,得把人哄好,不然她今晚,不对,以后,甚至以后她可能都走不出这道门。

手还算稳,萧衍舟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很专注,“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

魏南淇听见萧衍舟在耳边呢喃了一句模糊的什么,抬头看着他,“什么?”

萧衍舟喉头轻轻滚动着,哑声道:“没什么。”

切!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听不见的右耳边说话。

魏南淇低着头,包扎好后洗了个手,转身在桌前沏了杯茶,口中一直延续着苦涩味。

味道平凡无奇,是寻常百姓家中最为常见的散茶,不得不承认,她更喜欢这些粗茶,又苦又涩,提神醒脑,很合她的口。

沉寂良久,月色如练,萧衍舟走到月光下,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银霜,墨发如银丝般霜雪晶莹闪亮。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人,“我喜欢你,这件事很难理解吗?”

魏南淇手上的茶杯脱了手,掉在地上,摔得稀碎,没想到他直接捅破了窗户纸,“你......”

萧衍舟道:“既已成婚,那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没想过放手,所以也别想跑。”

“嗯......”魏南淇很不自在,不仅是耳朵,脸颊也泛红了,“......一时兴起?”

什么人会在这个短促的时间里爱上她?

萧衍舟喉咙里微微地颤动,甚至没去看她,“不是。”

“怎么会呢......好了,你别说了,我很乱......”魏南淇抬手制止了他,靠在椅子上,绞尽脑汁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我......我给不了你答案。”

看萧衍舟的反应就不是在看玩笑,而且他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在书院,魏南淇对他的身份并不是特别敏感,而且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几年相处下来没什么顾及,可一出了书院,萧衍舟的身份根本无法忽视,天之骄子,天潢贵胄,这个人是所有人都要仰头瞻望的人物。

晚风吹拂着窗前的一盆无花的绿叶,花已然都被魏南淇揪下来了。

半晌,她道:“你应该试着接触一下其他姑娘,我,我未必是那个合适的,喜欢的。”

萧衍舟道:“什么是合适?”

门当户对,能够相互扶持,不会添麻烦,魏南淇能想到的这有这些。

“这个就不要问我了,师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魏南淇行动略顿了下,语气透着几分疲惫,“好了,我要走了。”

见那人挡在身前,魏南淇用力推了一下他,奈何他纹丝不动,“那我问你,你身上的东西是不是南洱?”

“是。”萧衍舟看了她一会儿,闭着眼睛,很自然的遮去眸子里的阴冷,整个人像是被抽尽了所有力气,。

魏南淇心思不在这,她觉得这事重要,应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再问,“不会有事的,总会有办法。”

想着他方才说的话,魏南淇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勇气,于是便绕开了人。

奈何她这话说得既简单又轻巧,可萧衍舟瞬时脑子里烟花四起,根本顾不上她擦肩而过,离开屋子,一直等到门轻轻关上,他才仰起头,攥紧那只手,任凭血浸染了衣袍,唤回几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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