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时辰已经接近正午。

魏南淇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翻窗逃离案发现场，可她又犹豫了，这样做，难道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弄得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一样。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醒了就来吃饭。”萧衍舟一脸坦然地走进屋，将外衣挂好，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轻车熟路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已经做了多年夫妻。

魏南淇张了张嘴，面露尴尬，“昨晚，我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萧衍舟道：“没，很乖。”

很乖？魏南淇一噎，好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乱蹦的心跳。

萧衍舟见她杵在原地不动，道：“不饿？”

魏南淇看着他不说话，眼神询问昨晚的情况。

田汐儿端进一盆温水，站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夫妻同房不是寻常事吗？王妃有什么挂不住脸的。”

魏南淇听没听清不知道，反正萧衍舟的耳朵比她灵，转过身时，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田汐儿放下盆子离开。

魏南淇一时心中郁郁，把头扎进水里，妄图让自己想起点什么。

听着那边的动静，萧衍舟眼似沉霜，捏着她的脖颈，把脑袋拽出水面，“你做什么？”

魏南淇被他吓了一跳，不下心呛了一口水，咳了几声，气息不稳道：“脑子......好像进水了。”

“......”萧衍舟拿起盆架上的手帕，没好气的帮她擦了两下。

魏南淇下意识想挣扎，拉住了他的手臂，“别......唔，我就是洗个脸，清醒一下。”

萧衍舟收手，挪开了视线，“我以为你疯了。”

“怎么会？我这么爱惜自己，怎么会想不开。”魏南淇衣襟被水打湿，白皙的锁骨上也沾了水珠，“殿下，我今天要出个门。”

萧衍舟道：“去哪？”

水渍擦得差不多了，魏南淇又凑到他身前，“钟家。”

“我同你一起去。”萧衍舟道。

魏南淇一怔，迟疑道：“你和我去，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萧衍舟反问道：“那你的身份就不显眼？”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想说这种事情，殿下在一旁会不方便，毕竟事关女子名节，”魏南淇手指蜷了蜷，“还是要脸面的吗。”

萧衍舟道：“如若她有了太子的孩子，就不再是脸面问题。”

魏南淇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不再说话，只觉得一股酸意涌了上来，慢慢地举起筷子，简单地吃了几口。

她险些忘了萧衍舟的立场。

萧衍舟见她吃的不多，递给她一碗汤，不动声色道：“醒酒汤，下次不准在外面喝酒。”

魏南淇默默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太荒唐了，魏南歆十六岁出嫁，如今也有九年了，她怎么会和太子搅在一起？钟原可知情？

萧衍舟斟酌了一下，道：“你想如何？”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当断则断，还有一线生机，”魏南淇试探道，“不是吗？”

萧衍舟注视着她，眸子里带着某种难捱的情绪，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魏南淇觉得自己太过天真，萧衍舟做事风格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杀伐果决，绝不会有心软一说，魏南淇不敢听他的答案，起身说道：“先走了。”

田汐儿琢磨了一晚上魏南淇醉酒时说的话，也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十分有理，见她要出王府，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王妃出门不带丫鬟怎么行。”

魏南淇应了一声。

田汐儿揶揄道：“王妃心情不好？”

魏楠淇满脸心事道：“没有。”

田汐儿笑了一下，“是不是关于殿下的？”

魏南淇道：“差不多。”

田汐儿道：“殿下凶你了？”

魏南淇道：“嗯。”

两人又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魏南淇心不在焉说得大多都是废话，到了钟府，门房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魏南淇跟着那人走了许久，才发现钟家的花园走到尽头，别有一番天地，月洞门后竟是另一个院子。

她不解道：“大娘子搬出去了？”

门房答道：“是啊，大娘子喜静，就和大爷搬出去了。可大爷平日里忙，经常不回来，所以大娘子的院子几乎没什么人。”

魏南淇沉默了。

门房却还在絮叨，“大娘子这几日身子不好，请郎中开了不少药。”

魏南淇忽然想起魏南歆的女儿，“那玉姝呢？”

门房道：“玉姝没跟在大娘子身边，她一直都跟着黄氏。”

魏南淇听得一头雾水，“黄氏？”

门房道：“黄氏是大爷纳的妾。”

魏南淇思量着，道：“玉姝为何不跟着大娘子？”

门房看她一眼，低声道：“王妃有所不知，其实这玉姝其实是黄氏所生。虽过继到大娘子名下，但她还是养在黄氏身边的。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罢了。”

田汐儿瞪大了眼睛。

魏南淇脑子里更是炸开一团烟花，又察觉他说得太多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门房恭敬道：“小的叫刘勤，乡下人，是个碎嘴子，今儿这话小的自顾自地说得有点多，确实欠打，请王妃饶命。”

魏南淇打量着他，忽然道：“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刘勤殷勤地凑上前:“王妃您说。”

魏南淇道：“你家大爷和大娘子感情如何？”

“这......”刘勤一脸为难，眼神飘忽，“感情还算和睦，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两人吵架。”

魏南淇道：“实话？”

刘勤表情耐人寻味，笑呵呵道：“王妃，您这就太为难小的了，小的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实在是看出什么，这大娘子平素用的都是府里最好的，凡是好吃的好玩的，大爷统统都让人往她房里送，从小的这看，大爷可从未苛责过大娘子，王妃是听了什么流言？”

一语未了，魏南淇看着他，刘勤忙闭上了嘴。

龙涎香在金兽香炉中燃尽，整个屋子弥漫着清灵而温雅的香气。

魏南歆出门迎她，“小淇，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

魏南淇看她脸色有些苍白，“阿姐生病了？”

魏南歆莞尔一笑，“不妨事，前两日开窗忘记关了，染了风寒。”

魏南淇跟着她进屋，打量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阿姐，这次来，我是有要事和你商量的。”

魏南歆握着她的手，轻拍了一下，“跟阿姐客气什么，妹妹有话直说便可。”

魏南淇转头看向屋里伺候的人，“你们先下去。”

声音压得很低，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魏南歆微微一怔，后背竟生出一层虚汗。

屏退下人后，魏南淇拿出那信放在桌上，坦言道：“阿姐，和这些人走得太近只会害了你。”

“什么？”魏南歆神情恍惚，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魏南淇道：“阿姐当真不知我在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魏南歆猛地撤回手，碰掉桌沿的茶杯，瞬间摔个粉碎。

魏南淇道：“阿姐。”

“你，”魏南歆表情变得十分惊恐，手上的动作也不知所措，几欲掉下眼泪，“你知道了？”

“阿姐是如何想的？”魏南淇抬眸望着她。

魏南歆坐立不安，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什么......”

魏南淇思忖片刻，“阿姐是喜欢太子殿下？”

魏南歆攥着手帕，许久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嗯。”

魏南淇道：“钟原知道此事？”

魏南歆惶恐地点了下头，“知道的。”

魏南淇低头，转着手中的茶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淇，我和太子殿下是真心相爱的，”魏南歆咬了咬下唇，“无论如何，我们两个是不会分开的。”

魏南淇默不作声。

魏南歆恳求道：“小淇，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阿姐，你就没想过割断这层关系？”魏南淇不解道，“就算你将来能够与钟原相安无事的和离，那太子也不可能娶一个朝臣之妻遭人诟病。”

“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不能在一起？”魏南歆眼泪夺眶而出，激动道，“就算我们的关系不能昭告天下，我也能忍受，只要，只要他爱我，这就足够了。”

足够爱？抛开太子真心与否，魏南淇最想问的便是：“比命重要？”

魏南歆摇了摇头，“小淇，你爱定王殿下吗？”

为什么要扯到她头上呢？

能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面对这种情况当然是各奔东西了！

魏南淇道：“我只是觉得阿姐还是先离开一段时间为好，待京城的风波彻底平息，再谈情说爱也不迟。”

魏南歆摇头，道：“爱一个人，是会为了他奋不顾身的，我怎么会抛弃他，眼下是他最难的时候，我当然要陪他渡过难关。小淇，若是换作定王殿下，你会扔下他吗？”

“若太子殿下真的喜欢你，他就不会让你卷入这场风波，”魏南淇尽量从容，“你本可以顺遂一生，不用卷入这场风波。张善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的态度，往往就是皇后的态度，阿姐，及时抽身才能自保。”

魏南歆僵在原地，许久都没动一下，“那你呢，你为何不离开？”

魏南淇自知多说无用，准备起身离开，谁知，推开门的一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干呕声。

丫鬟脚步匆匆绕过她，搀扶魏南歆。

田汐儿也跟了进来，见状，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呕成这个样子，许是有身子了。”

魏南淇：“.......”

她道：“去请郎中。”

“是。”其中一个小丫鬟应下，随即被嬷嬷拦住，“奴婢去吧。你们在这照顾着。”

不用多问，魏南淇也能猜出这个孩子是谁的，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几个月了？”

小丫鬟瞧着魏南歆的脸色，低声道：“差不多四个月，生绢束腹，所以不太明显。”

魏南淇道：“阿姐好好想，也许可以借着这个借口，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