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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明月不解离人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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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玕怀大哥的事我从来都只是猜测,不愿多加询问,可四姨太一个局外之人又能知晓多少?

此刻听闻,我才再次满目惑然地抬眼看她。

可话一出口,反倒是杜知远的反应更为明显,他表情逐渐僵硬,缓缓抬眸去瞧四姨太,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

“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我压了语气,淡淡道。

她冷笑一声:“一个是自己亲生养育的富家小姐,一个是自己深信不疑,视若己出的养子。只是不知道这林老爷若是知晓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女曾有过一段情后,会作何感受?”

我神情微怔,一直以来被遮在眼前的黑布被人猛然掀开,心中的谜团随之被解开,只是黑布后的光不免太过刺眼。

一旁的杜知远听闻,缓缓抽出插在裤兜处里的双手,无力地将其垂在两侧。

他像脚下失了力一般晃着身子向后退去一步,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身旁那个得意的女人。

我稳住声音,看向她道:“就算如此,四姨太也没有干涉的权力。他们并非血缘至亲,即使互生情愫又如何?他们从未侵犯过任何人的权益。”

“如何?只怕林玕怀被伤得还不够深。”她走近我,“不过你和你姐姐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抛弃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这一点,你可比你姐姐狠多了。”

四姨太的话像一条冰冰冷冷的小蛇,不停地往心口处钻,只等瞧见那鲜红的心脏后再毫不留情地露出毒牙一点一点啃噬。

“你林三小姐好大的本事,可以将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你以为城轩在看清你的真面目后,还会这般爱恋你么?”她冷笑着,抬起下巴得意地瞧我,似乎很满意我的这般反应。

我努力冷静地回应着:“事实如何是用心去感受的,而不是仅靠眼睛和耳朵。”

最后,我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她和杜知远,冷声道:“四姨太还是管好自己的好,我和姐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转身离去,又驻足偏首留了一句话:“还有,你口中什么爱不爱的,我从不在乎。”

我故作镇定,不疾不徐地走着,其实早已丢魂丢魄。

许久未见幼宁,我知晓她最近忙于学堂招生之事,于是便想寻个机会去看望她。

我并未提前告知幼宁,此时只独自一人站在门前,打量着眼前这块写有“南溪女子小学堂”的墨色匾额,只可惜衡门深巷的冷清与崭新的匾额相比,实在格格不入。

我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一位弯腰扫地的阿布看见有人后,停了手里的动作,朝我慈爱地笑着:“小姐是来上学堂的么?不过这会儿柳先生还在上课。天凉,不如我给小姐泡杯茶,您慢慢等。”

我出声婉拒:“阿婆,不用麻烦了,我正好自己逛一会儿。”

她笑着“诶”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

学堂不算小,数步难以一览全景。而这后院却不同于前院,倒是别有洞天,我沿着回廊独自漫步,绕到一座亭子跟前,见不远处的月洞门处开有一树玉兰花。

微风扫过,吹落了一地花瓣,我蹲下身拾起一朵凋零的白玉兰,却未留意散落在青砖缝里的裙边。

起身时,瞧见白裙处染上的一抹翠绿,我不禁微微蹙了眉。

小湖西面是一座黄墙小院,应是教舍,不过我止了探寻的步子,从此地绕回到黑瓦白墙的前院。

铃声响起,我朝教室门口望去,在无声中等待自己期望的那张面庞。

“若卿!”幼宁颇为意外,面带喜色地上前拥住我。

她松开我,笑问:“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你这几日已经够忙了,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方才与幼宁相拥时,只觉她本就消瘦的背脊似乎又薄了几分,遂问道,“几日不见,怎么瘦了?”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笑言:“万幸不是因忧愁而瘦。”

幼宁笑眼弯弯,看得出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她将我带到教室旁的职工休息室内,又左挑右选,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要泡哪种茶,一转身才发现没有热水。

我觉得好笑,就逗她:“美人在侧,佳人即景,我已大饱眼福,有没有好茶可饮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幼宁含笑嗔怪,红了脸瞧我:“学堂刚打理好不久,条件也比不得其它女校,所以一时找不出什么好茶,连热水也没有办法及时供应。”

幼宁出身大户,生活本就优渥,到了这荒僻郊外之地,恐怕一时难以适应。

我微挺身子,问道:“还习惯么?”

她拉过一把藤椅,随手抹去椅子上薄薄的灰尘,在我身旁坐下:“还好,要适应也不算太难,只是担心学生的学习环境太过贫瘠。”

幼宁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见状,幼宁连忙起身道了句:“冯校长。”

冯校长笑容温和,对幼宁说:“这几日辛苦你了,没有你,我反倒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

幼宁敛了眉说道:“教书育人本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帮助更多的女孩接受教育是我毕生所求,况且能与冯校长共事,是幼宁的运气。”

冯校长面上欣慰一笑,看向幼宁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与欣赏。

不久,她望向我道:“想必这位便是林三小姐,常听幼宁提起你,说你不同于其他人,是一位思想先进,学识颇广的姑娘。”

我瞧了幼宁一眼,不好意思道:“是幼宁太抬举我了,我不过也是平庸之辈,没什么出奇的。”

冯校长笑了笑:“幼宁不会看错人。”

幼宁常和我提起这位冯校长,我也因此知晓冯校长本名为冯真,阜宁县人,其父是前清江苏按察使司官员。

冯真虽出身官宦,却乐于接受新思潮,提倡女子新学,力主女子解放。想到此,我不禁愈发敬佩起眼前的女子来。

而这所学堂原是一座节孝祠,是旌表节孝妇女的祠堂,如今被改造成一所女子学堂,倒是像极了对过去封建色彩的声讨。

冯校长留了我们一同用午饭,后来我又跟随幼宁一起到各巷各家寻找适龄女孩,劝说其入学读书。

只是没想到我以为轻松易行的劝说工作却会是如此艰辛,满腹长篇大论竟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有。

好几次,我和幼宁都还未来得及道明入学的细则,一些妇人才听见“女子入学”四个字便将我们赶了出来,更别提听我们谈论女子受教的重要性了。

好不容易遇见几户愿意对我们笑脸相迎的人家,可等我们滔滔不绝,苦口婆心说了一堆话后,主人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将我们送出了门。

“让我们家姑娘读书?你们安的什么心!女人家不学女工和家务,读什么书?你们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读那么多书以后谁敢娶她?还不得被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我们被另一家的妇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她口中叫骂声不断,推搡着将我们往门口赶去。

幼宁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我急忙扶住她,心中随之升起不满,便朝妇人理论道:“难倒您认为女人天生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么?这就是女人生而为人的价值所在么?这未免也太轻视女人了!您也为人妻,不会不知晓女子在婚姻中所遭受的苦楚,如若可以选择,我相信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依附男人而活!”

妇人身旁跟着一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小女孩,她紧紧扶住门板,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惶恐地瞧着我们。

瞧着女孩胆怯的眼神,我又道:“女子受教乃是大势所趋,当下教育就是女人唯一可以改变人生的选择!您没有选择的机会,难倒也要因此剥夺自己女儿的选择权么?”

妇人被我的话气到,顿时脸色发青,咬紧了牙关瞧我。

幼宁上前制止我,对那妇人说道:“夫人,打扰了。”

我愤愤不平,心中仍旧不解,为何同为女人,却将苦难的代际传递视为理所当然,而丝毫不愿意接受改变呢?

幼宁看出我的情绪,低叹道:“现在他们都将我们视作了洪水猛兽,不论说什么,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到女子学堂读书。这几日,这样的场景我不知见了多少次,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闻言,我收起怒火,感知到幼宁这几日的心酸与不易,问道:“那你会放弃么?”

“不会。”她摇摇头,语气坚定,“我相信,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我心下释然,愈发敬佩幼宁。

朱窗半启,夜沉风寒,缕缕凉意透窗而入。忽地,冷风骤起,吹得木窗“啪嗒”作响。

我一面起身关窗,一面搓手取暖:“天气这样冷,不知道今年的初雪会不会来得早一些。”

幼宁坐在我对面,昏黄的灯光下映出她柔和的面庞,她停下手中的笔对我说:“估计快了,只怕这冬天会比往年还冷些。”

我笑了笑,在书桌旁踱起步来:“只可惜,我喜欢雪的美,却不喜冬日的寒。”

幼宁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她没瞧我,却笑弯了唇回应我:“这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抬头看我,“不如改日我与你一同烹雪煮茶,既驱寒,又可赏雪,如何?”

我双眼一亮,拍手叫好:“好啊!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1〕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之后,我重又坐下,与幼宁一起分列各家各户的名单,商讨着附近还有哪家适龄女子可以入学。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我揉揉眼睛,瞧了一眼快到亥时的老座钟:“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姐姐该担心了。”

幼宁闻言,开始收拾桌子,她拎起一旁的包欲与我一道离开。

我心下迷惑,就问她:“今日不在教舍歇息么?”

她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淡淡笑着:“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正好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注:

〔1〕出自宋代诗人陆游的《雪后煎茶》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明月不解离人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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