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一纸旧戏故人寻〔民国〕 > 第17章 第十七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

第17章 第十七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公元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德国及其同盟国的失败而告终,中国作为战胜国自然喜不自禁。

霎时,举国欢庆,万民欢腾,北京的街道上甚至插满了彩旗,到处充斥着游行欢庆的学生。

我看着报纸中央一副铺开的黑白大图,上任仅一月的民国大总统徐世昌身着燕尾服,头戴礼帽,在北京故宫太和殿发表胜利的讲话。

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好似和平正在向我们招手一般。

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吗?

放下报纸,我不自主地轻叹了口气。

一周前姐姐便出发前往了天津,周氏则带着全府上下的女眷,连带着秋檀也一同去了寺庙祭拜祈福。一行人一去便是三天,我佯装身体不适推脱了过去。

如今只剩我一人倒也清闲自在,只是不大愿意在林府独自待着。

在姐姐的来信中我才记起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说来也凑巧,林若卿和我的生辰竟是同一日。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可我全然没有过生日的喜悦,反倒有一丝落寞和伤感,越发具体的事只会让我越加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逐渐远离过去的林依。

可我终究不是林若卿。

有时一觉醒来之后,会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在面对每一个这个陌生世界的人时,我都会疑惑自己究竟是林依,还是林若卿。

我常常陷入纠结,是否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是否要接纳现有的一切?接纳是否就意味着否定过去的自己?

可是深夜里突然涌上心头的愧疚感又时常会令我感到不安。

不愿再想,我将报纸掩于面上。

覆盖在双眼上方的纸张渐渐变得稀软,连字也愈发黑了几分。

不久后,油墨的味道令我逐渐静下心,最后起身拿起了听筒。

我将知书和幼宁共同邀了出来,夜幕即将降临之时才相遇在了丽都酒馆。

袅袅的琴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正中的位置有一位白衣女子在忘我地演奏着大提琴。

所有的灯光均聚拢在她身旁,一袭长裙曳地,就仿佛光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此时,灰白的梦境也因她而柔和。

三人围坐在二楼的长桌边,幼宁一向不爱酒,我也只点了一份慕斯蛋糕,小巧玲珑的,很对胃口,只有知书已开始了小酌。

“诶,若卿,说实话,在第一次得知你不爱吃甜食时,我倒很是吃惊。心想呀,竟然还有不爱吃甜食的女孩,还真是少见。可是你明明不喜这甜腻的东西,却还特意点了一份蛋糕,难不成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快给我们讲讲。”知书望向我道。

瞧着两人好奇的双眸,我发了笑:“蛋糕和开心的事不一定有必然的联系,我只是突然来了胃口想吃甜的而已。”

知书仍是一脸不相信我的样子。

“不过吃了甜食,人的确会变得开心一点。”我将还未动过的蛋糕往知书面前推了推。

“知道你最爱逗我,我信你还不成吗?”说着她便笑意盈盈地将蛋糕推了回来,“好心情当然要给好姐妹啊!”

三人皆一同默契地笑出声。

过后,我望向两人道:“那么晚出来就不怕挨骂?我倒是好奇你们外出的理由是些什么,下回我也好借鉴了方便随时溜出来。”

知书倒是满不在乎:“你林三小姐都能出来,我想出来还不容易啊?林伯父的家教可比我爸严多了。”说完又得意地一笑,“其实我骗我妈说呀,我是陪我哥一起去的。哪知却被我哥给撞破了,还非得要问清楚我今晚去哪,到时候要是到点还不回家的话他就亲自把我捉回去。我可是好说歹说才求他放过我的。”

她轻捶桌子以示对哥哥的抗议。

“你哥是担心你,有兄如此,你还愁什么呢?”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随即又看向幼宁,“幼宁,你呢?”

半天,她才犹豫道;“我......也是撒了谎出来的。”

她似乎很是担忧,手里的咖啡都不知搅了多少遍。

幼宁是姨太太的独女,又处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氛围下,生母在柳家本就是透明的角色,柳太太还是极其厉害嚣张的人物,其对幼宁的管教之严暂且不说,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外人面前还处处打压她,其艰难的处境可想而知。

生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无论是贫穷人家亦或是富贵人家,与其说长辈愿意用金钱培养女儿,打造所谓的“淑女”,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做一场投资,抬高身价只是为了进行更好的推销。

可怕的是,“淑女”们自己也将其视作了理所当然。而真正被父母疼爱,得以在爱的环境中成长的女性只是少之又少的幸运儿。

“柳伯母凭什么限制你,还有你那些劳什子兄长,他们可曾有一刻将你视作过亲妹妹?”知书在见到幼宁的神情后立即拍桌站了起来,“柳家的人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幼宁见状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我轻拉了知书的衣袖,示意她冷静一点,之后又安慰幼宁道:“幼宁,和我们在一起你不必担忧。若是柳伯母由此刁难你,我也一定不会让你白受这份委屈,因为我们永远没有理由向这样的人而低头、妥协。”

我轻握住幼宁的手,而她的眼眶里已见了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却始终倔强地没有落下。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带了些许嘶哑,这时知书也握住了幼宁的另一只手。

三人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瞧着彼此。

最后还是我崩不住,忙说:“好啦,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非得变成小哭包不可,今晚谁都不许流着泪回家。”

大家破涕为笑,举杯喝了起来。

我们倚在二楼的镂空栏杆边上,一面畅意地聊着天,一面欣赏着楼下美妙的乐曲。而方才那位白衣姑娘早已停止演奏,下了台。

“你们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低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试图从里面瞧见自己的倒影。

知书听到后,怀着满腔的激情说道:“我想成为一名导演,为中国的电影事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然后我还会遇到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我们会结婚,会一起生育很多可爱的小孩。”

她对未来充满期待,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布满了光芒。

“我呢,想做一名女子学校的老师,我想让更多的女性接受教育,摆脱家庭的枷锁,走向更远的地方。”幼宁的语气虽淡,眼神却坚定不已。

可我没有想到幼宁的思想会如此超前。

在如今的社会,女性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传宗接代,永远遵从贤良淑德,在后半生的余光里演绎好妻子和好母亲的角色,却活得没有了自我。

我支起下巴望向幼宁,此刻的她是如此闪闪发光。

“我不敢奢望爱情,我的婚姻也不过会是一场交易而已。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那么我宁愿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如果有幸遇到了彼此相爱的人,哪怕是粗茶淡饭的一生我也愿意同他一起度过。可要是爱的人不爱我,倒不如放手的好。”

幼宁垂下眼帘,淡淡的忧伤如同被吹散的蒲公英一般飞满天,想抓却抓不到。

她重新抬起眼眸,凝视着楼下翩翩起舞的人群。仿佛将目光洒向了所有人,但却又好像只为一人停留,拨开重重迷雾,只为了一个人。

因为她的目光,所以我看到了他,沈城轩。

不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开口,却如此地微不可闻,好似只在说给自己听:“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自己没有爱的能力。”

一瞬间,浑身如同由棉花打造而成,又如坠云雾,我不再有支撑自己的力气,此刻只想任由自己从云端跌落。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1〕我的目光忽明忽暗,语气轻得不能再轻。

一时间我们都陷入了沉默,楼下乐曲依旧悠扬,舞步依旧轻快优雅,仿若两个世界。

片刻,幼宁才柔声问道:“若卿,你呢?”

正欲开口时,楼下传来了尖锐的玻璃破碎声。

垂首望去,才知晓是酒杯摔落在了地上,但在看到周围逐渐聚拢的人群后才发现不对劲。

一群凶神恶煞似匪汉一般的人将一名女子逼迫在一边,简直就如街痞流氓一般,叫骂声大得甚至传遍了这偌大的酒馆。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不断向此处张望。

其中一个身形较壮,穿黑色马褂,留着平头的男子言语低俗,大声对那无辜的女子吼道:“我说你装什么清高?陪大爷我们喝个酒怎么了?在这卖艺和娼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出来卖的吗?”

定睛一看,发现被围困的正是那名白衣女子。

在无端的羞辱下,她冷眼看着那人,却不言一语。而旁人见七八个壮汉在此,气势汹汹,也都不敢上前搭救女子,只在一旁窃窃私语。

见自己的威吓不起作用,那平头男子顿时恼羞成怒,猛地抓住白衣女子的手腕。

女子双眉紧蹙,奋力想挣脱魔爪,冷声说着:“放开!”

但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努力只能是徒劳的。

在得知是那名白衣女子后,我愤愤不平,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微微颤抖着。

注:

〔1〕出自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

第17章 第十七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