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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只恐难酬烈士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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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卿,你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坐在桌前,手里拿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知书见我总在发呆,于是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幼宁闻言也看向我道:“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我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这几日太过无聊罢了。”

知书一听来了劲:“那还不简单,最近法国上映了部片子,就在夏令配克影戏院,我请你们看电影去。”

心里总是装着那日家宴上发生的事,此时再无兴趣做别的事,于是推辞了她们的邀请。

三人一同出了校门,却见沈城轩和宋承璟下了车。

“哥,我和幼宁要去电影院看电影,但是若卿今日不同我们一块去。你可不可以顺道送我们三个一程?”知书一见到他大哥就忙不迭地开口要求道。

宋承璟却是背靠车门,双手抱胸,故意没好气地说:“谁说我和你们顺道了?”

知书面上一怒,随即又上前对着他狡黠一笑:“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上次什么舞场的张小姐上门来找你的事告诉爹!”

知书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虽作威胁语气,却颇为可爱。

宋承璟这回可急了,听说这宋老爷向来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我忍不住掩嘴一笑,等着看好戏。

“你别以为我拿你没辙,这次算你逃过一劫。”他不甘示弱地瞪着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我们和林小姐可不顺路,但是这沈公馆和林府倒是顺路的很,你说是吧,城轩?”

他面色一转,望向沈城轩,语气却是不怀好意,那笑容更是别有深味。

见状,我忙脱口道:“不用麻烦沈少爷,况且时间尚早,我正好可以自己多逛一会儿。”

“时间尚早,我也不介意陪林小姐多逛一会儿。”沈城轩却是心领神会,唇角上扬,与宋承璟对视一眼后,便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我正要开口拒绝,哪知他却将车门打开了,作出“请”的姿势。我无言以对,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和知书幼宁她们道了别后便上了车。

从六月初开始,流感就已经席卷了整个上海,虽然人们将其称为“骨痛热”或“五日瘟”,但这就是现代意义上的流感,也就是西班牙流感。

一路上都能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睡在路边,他们多半是已受到感染的人,却又无钱医治,只能拖着病体躺在路边听天由命。

席卷全国的肺鼠疫刚刚步入尾声,不曾想又袭来了疫情,当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这场从欧美传入的大规模流感来势汹汹,而从中感染至死的人数更是远远大于一战。

虽然这时的公共卫生机制已经开始进入到了现代化,可毕竟仍在起步阶段,防疫手段和医疗技术远远不及现代。

更何况这时国人的自我防范意识不足,恐怕此次疫情不会那么快消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场大规模的病毒传播将会持续至一九二零年。

我扶着车窗望向外面,一具具病弱的躯体就这样映在眼中,我无法辨别这其中是否已有病死的尸体。

如今的中国内忧外患,政府尚自顾不暇,况且此时感染的人数还未暴增,又哪肯来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那些富室大家甚至是小有资产的人群尚可躲避疫情的袭击,可这些处于社会底层,身无分文的平民百姓又该如何挺过去?

想到此处心里愈发酸楚,却又无可奈何,此时能做的不过是施舍一点微薄的钱财,不知又能帮到多少。

我唤住司机:“麻烦您停下车。”

正欲开门下车时,我的手腕却被沈城轩攥住了,他手心传来的温热顿时令我清醒不少。

他向前排的司机使了个眼色:“阿浩。”

那人立马领悟了其意思,微一点头就下了车。只见他向睡在路边的百姓走去,随即用手帕捂住口鼻,一一在他们身旁放下些许银元。

有人发觉后便强撑着起身想要表示感谢,眼里的惊诧与感激相互交织,卓浩微微向他们鞠了躬便径直走了回来。

“别救人不成,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沈城轩松开我的手,重又调整坐姿坐了回去。

“谢谢,是我大意了。”

如若不是他方才的阻拦,恐怕我早已一头扎进了感染的人群。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路边那些感染的人群才逐渐随之减少。

沈城轩的声音响起:“虽说现如今上海染病的人数并不多,可欧洲却因此死了不少人。国内多个省份都没能躲过疾病的传染,再加上现在夏天天气炎热,难免会加快传染的速度,看来形势不会太好。”

我的思绪再次回到车内:“的确,不会那么快就结束的,感染的人数只会暴增,天气已经无法阻挡疾病的袭击了,甚至会因此在年底成为一战停火的重要因素。”

说完才意识到问题,心里暗自发笑,我竟不知不觉将他当作了现代人。

不出所料,他微皱眉头,问道:“你怎知今年会停战?还有你刚刚所说的‘一战’是现在的欧战吗?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下该轮到我紧皱眉头了,思索了片刻才迟疑地说:“我瞎猜的,至于‘一战’......”想破脑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我只是猜测世界大战不会只发生一次而已,总之并没有什么依据。”

越解释越混乱,索性闭了嘴。

沈城轩疑惑的目光向我袭来,显然是不相信我粗糙的解释。我没有再回应他,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到了车窗外。

他虽不解,却还是没有再问。

半晌,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林二小姐竟然敢当面顶撞国学大师谷骖,老爷子可是被你气的不轻啊。”

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到了我身上。

我开口,严肃道:“谷老在文学领域方面的造诣确实令我推崇备至,可对于他在某些方面上的观点我却不敢苟同。封建统治理应被推翻,本以为民国的建立会是一个新开端,人民可以真正拥有自己的政权。”

我转眸望向他,继续道:“可如今的北洋政府又是什么样?刚才眼前的那一幕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列强的铁骑无情地踩踏着国人的尊严不说,而此时的日本更是狼子野心,乘虚而入。家破国亡之际,却仍有一些人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醒不过来,永远排斥改革,拒绝接受新思想。可如果我们再不改变,奋起反击的话 ......”

当年的我仅仅只能从历史课本上的寥寥几语来纵观中国的百年屈辱史,可纵使寥寥几语却也能掀起我心中的奇耻大浪,没有人能够忘记这段耻辱的历史。

想到此处,顿觉心中怒火中烧,语速也不禁加快了几分,语气更是凝重。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他接过我的话,语气虽轻缓,可仍旧能听出声音里的痛心与对国家的失望之感,“瘟疫横行,我们的医疗技术却不足以控制病情,多次求助西方列强都遭到了拒绝。不仅如此,政府为了尽快解除瘟疫,只能向国外购买医疗物资。但是他们见我们有需求便坐地起价,物资价格被抬高,政府又没有多余的资金购买,只能放弃。”

话落又是一阵唏嘘,我并不想因此招致他的失落,话头由我挑起,定当由我结束。

“世道必进,后胜于今。我们不会一直向西方列强低头的,有一天中国也能走向世界,成为不可撼动的大国,真正拥有谈判的权利。”我说得很是肯定,与方才的担忧成为鲜明对比。

“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林大师,竟然还拥有知晓未来的能力。”沈城轩闻言再次露出笑容,又恢复了他轻佻的语气。

“是真的!我没有在骗你,也没有在安慰自己,我保证这次绝对没有瞎猜!”

知晓他在调侃,但面上仍旧急了,只想证实自己说出的话。

他却愈发来了兴趣,笑问:“哦?你没有在骗我?”

正欲再次辩解时哪知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我本就身子偏向沈城轩,此时更是整个人都扑在了他身上。

他顺势一把抱住我,顷刻间一股热流涌向大脑,我的脸上涨起一层红晕,直红到了耳根。

正在开车的阿浩偏头有些担忧地说道:“二少,您没事吧?没想到刚才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位老太太,来不及刹车,险些撞上她。”

沈城轩也不生气,只笑盈盈地瞥了他一眼道:“没事。”

我忙推开他,坐直身子,窘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本就生气沈城轩没拿我的话当个正经,此刻更是一阵燥热,起了愠色。

“这回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可怪不得我。”他理了理袖口,满含笑意。

我扭头不再看他,独自生着闷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进步分子,爱国青年,实业救国的商人,革命者......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通过自己的力量维护着国土,我们不会亡。”

片刻之后,我还是强压怒火将自己的话说完。

“嗯,就是不知道林小姐想成为哪一种?”他依旧在打趣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便猝然转头义正辞严地对他说道:“总之不是你这种!”

不知这司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话音刚落我便又一头扎进了沈城轩的怀里,方才的气焰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我立马挣扎着想重新坐起来,头皮却一阵吃痛。

真是倒霉,我的头发竟然缠在了他的衬衣扣上。

“别动,你的头发缠住了。”沈城轩扣住我的手臂,随后开始帮我解着发丝。

我没有再挣扎,却将狠厉的目光扫向开车的人。

许是察觉到我吓人的目光,阿浩哆哆嗦嗦地说道:“对不起啊,林小姐,本想走捷径的,没想到这小路那么难走。”

他挠了挠头,一脸抱歉,我收回目光,无可奈何。

注:

文章标题出自清代诗人顾炎武的《海上》(四首),“此中何处无人世,只恐难酬烈士心。”

第8章 第八章 只恐难酬烈士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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