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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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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璇刚到雾山的时候,她和孟珎不过差了半个头的身长。等孟珎过了十六岁,他的身高就像冒尖的笋开始疯长,现在晏璇只够到他的肩头。

她戳了戳孟珎的后腰,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眯着眼笑道:“不若让我哥哥瞧一瞧,他是我们那有名的大夫。”

孟珎低着头轻瞥她一眼,知她要趟这趟浑水,不会放着那小孩不管。他抖了抖衣袍,双手轻抬,从袖口取出针包托在手里:“请允我给小公子诊脉。”

众人见他年纪轻轻,容色沉静,眉梢上还横着一道疤,与一般平和的大夫可不一样,蓝袍男当即竖起了眉。

然而,心疼孩子的绝大多数还是做母亲的,妇人向孟珎微微行礼道:“小先生果真是大夫?请快快替我儿看上一看。”

孟珎自然不怕这家主人,不过是先礼后兵,他向晏璇点了点头,上前一手扣住男孩的手腕把着,一边按抚着他的肚腹。

那三个壮汉,晏璇猜测是聒噪男请来的镖局镖师,俱都退开为孟珎让路,她便站在孟珎身后看他施针。

这些人不放心孟珎,可见晏璇嗓音温和,柔柔弱弱,也就不去想这荒野地哪来的普通大夫。

“小公子该是用膳前吃了不少其他谷物零嘴,食物间偶有相克,是以引发腹痛,之后可喝些山楂水调理。”孟珎道。

晏璇从百宝袋里取出一颗消食丸递过去:“吃了这个,好得更快些。”

不料,侧方冷不防伸来一只手把药丸先一步夺了,孟珎拿了个空,瞬间凝眉冷眸看向手的主人。晏璇愣了一下侧过头去,见那个姓同的男人举着药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身材高大,一张端正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紧抿着,须发有些杂乱,麦色皮肤彰显野性阳刚之气。他的眼神太过露骨,像是照进黑暗中的一束冷光,晏璇如同被盯上待拷问的疑犯。

“这只是普通的消食丸。”

男人恍若未闻,仍是盯着她的眼睛。

晏璇:“……”

他爱拿着就拿着吧,那小孩少吃一颗药也无事。晏璇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

此时男孩被孟珎施过针,脸色显然好了许多,大老爷顿时不悦道:“同镖头这是作甚?难道是丹药有问题?可不要耽误了我儿的治疗。”

姓同的斜瞥回去,吓得蓝袍男胡须抖了三抖,一想到自己才是花钱的主,又挺起腰昂了昂头。姓同的未把他放在眼里,他将消食丸重新交到孟珎手里,道:“好东西。”

晏璇只觉眼前一暗,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入目是灰黑色的袍子。她抬头去看,男人垂目幽幽地看着她。

手臂被人拉着向后退去,孟珎走至两人之间,拱了拱手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男人视线仅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晏璇:“我乃长兴镖局的镖师同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孟珎回道:“舍妹与我只是路过,小名小姓,不足挂齿。”

“救人性命怎能算是小事。”同珩哼笑了声,“是吧?谭老爷。”

谭大老板重咳两声:“啊,嗯,既是帮了我儿,自是要回报二位的。至于报酬……”

他将晏璇和孟珎两人来回打量个遍:“两位是想要些盘缠,还是要些华服美玉?做人切记不可贪多哦。”

晏璇立时在心中冷笑两声,爱财如命不过如此,世上的人都是要觊觎他害他的。

“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不敢谈什么报酬。”晏璇牵过孟珎的手腕,“明日我们还需赶路,就不多打搅了。”

说罢,晏璇头也不回地拉着孟珎跑上楼,没人再来无缘无故拦路。

同珩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二楼走廊。

走至房门口,孟珎问晏璇:“师妹,你可曾见过那姓同的?”

晏璇在脑海中搜寻半天,确定道:“没有印象。”

可那人看晏璇的眼神并不简单,有一种怀恋的固执,孟珎不禁想到了最近那个危险的男人。不过不管如何,这次他都会守在她身边。

孟珎向着楼下方向瞥了眼,伸手在晏璇额头点了一下,轻道:“刚刚,你在那个姓谭的身上下了什么药?”

“什么什么药?师兄不要胡说。”晏璇摸了下鼻头,笑意却从眼角溢出。

“越发调皮了。”他倒是不讨厌晏璇的做法,觉得她更有生机了,只是偶尔会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师兄,放心,不是害人的东西。”

孟珎微勾了下嘴角:“好,早些休息,有事喊我。”

不多时,有小厮匆匆跑到柜台前,要求掌柜的再去煮些山楂水。掌柜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真是倒了大霉接待了这么个守财大老爷。

晏璇双腿酸痛,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在灯下看书,这是师父送她的一本关于以毒入药的心得手札,她与孟珎所长不同,师父因材施教,传授的东西不尽相同。

门口传来轻轻的两声叩门声,晏璇放下手中书册,走至门口,见门上投射着一道高大身影,那双紧盯人不放的眼眸马上浮现在脑海。

晏璇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藏在指间,站在门后道:“是谁?哥哥?”

“姑娘,在下同珩,奉谭老板之令送上诊金。”

你最好是来送诊金的。

晏璇“哦”了声,打开一条门缝,见同珩手里拎着一个素色小布包站在门口。

“姑娘,请收下。”

“那,那谢谢谭老板了。”晏璇没拒绝,伸出手接过,还挺沉甸甸的一包。

同珩抵着门框:“还不知恩人姓名,此去前往哪方?或可一起上路有个照应。”

晏璇摩挲着布包上的褶皱,一股淡淡荷花香飘入鼻端。

她笑了笑:“我姓晏,此番和哥哥前去南塘,事态紧急,大概不能与同大侠你们一起上路了。”

“既如此,那晏姑娘早些歇息。”

同珩颔首告退,帮她合上了门。

晏璇回身将布包扔在桌上,解开看了眼便走至一旁的木架,伸手进水盆里好好洗了个手。

小九从她背后钻出:【宿主,姓同的可疑,你怎么把行程透露给他了?】

晏璇边擦手边道:【无论如何他都能追踪。那包东西被涂满了迷蝶香,没个三五天是散不了的。】

小九:【刚刚,要是宿主没拿……】

晏璇摇头:【迷蝶香接触人的皮肤才生效,平日里是闻不到的。就算我刚才拒绝了,也防不住他用别的法子,与其忧心不若直说,没什么好害怕的。而且,送上门的钱,干嘛不拿。】

晏璇本也不知道有那种东西,还是看了师父的手札知晓的。当初孟珎找到自己是不是也用了类似的追踪方法?她不信天下有那么巧的事。

晏璇坐在桌边,打开百宝袋,重新清点起里面的东西。指腹一一拂过,最后她拿起其中不起眼的绣花香囊,解开上面的抽绳,露出一捧干花和药草。

没有什么特殊的。

晏璇托着腮,灯下倩影微晃,她抓了抓头始终想不明白。

突然,她“唰”的直起身,手拍了拍脑门。孟珎的事没想明白,可她记起了另一件事。她不认识同珩,可同这个姓氏却是听过的,因为是非常少见的姓氏她有一些印象,只是年岁太久远她一时没想起。

当初爹娘给她张榜求医,从西域来的那个大夫就姓同!她正是因为吃了他给的药突然病重被送去了雾山。

此同和彼同会有关系吗?方才见同珩吩咐掌柜煮山楂水,又说她的消食丸是好东西,如他不是信口开河那便是懂些医术的。

同珩、同大夫……晏璇努力翻找着记忆中那人的形象,长发垂落,一块破旧的布巾常常罩在头上,肤色不算白也不算黑,像个阴郁的颓废美人总对她自言自语。而同珩,光是眉眼间这股凌厉之气就和那人不能比。

不对!晏璇摸着下巴,若是同一时期的存在当然不可比,可距同大夫离去快要十年,别说十年,一年就能让人大变样。

还有同珩的声音,她隐隐觉得有些耳熟。晏璇叹了口气,她总不能跑到同珩面前叉着腰问他:你是不是多年前在斛县扮成一个赤脚大夫差点把人害死?

小九是在同大夫走后才出现的,系统里没有记录下那张脸,晏璇不能求助它。她抓肝挠肺的,忍不住敲响了隔壁孟珎的房门。

孟珎听她说完:“师妹觉得同珩和同大夫很有可能是一个人?”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晏璇双手托着下巴,“我只是有一种直觉。”

孟珎点点头,手指在桌上轻扣:“其实,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晏璇眼睛一亮:“师兄有什么发现?”

“师妹说同大夫是西域人。”

“嗯,因为他的头发特别浓黑还带着一点卷曲,五官当时虽看着落拓,但轮廓分明有着高挺的鼻梁,加上他总是披着一块头巾,和本地人一点不像。”

孟珎看着她:“你见同珩第一眼什么感觉?”

晏璇眼珠转了转:“高大、气势逼人。”

孟珎道:“同珩有着一口丰州口音,但他却有着丰州人不常见的深邃眼眸和高挺鼻梁。”

晏璇微睁大眼,张了张嘴。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断,总会有偶然的差错。”

因为晏璇也有着令人着迷的眉眼,笑起来时眼睛晶莹有神,孟珎不由自主就会看向她。

晏璇点点头:“我明白。”

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明日她就试上一试。

第二日早起,晏璇和孟珎用过早膳准备上路,孟珎去柜台结账,她则牵着马等在客栈门口。

不远处,同珩和他两个兄弟似在周围刚巡查完毕,见了晏璇,同珩招呼另两人先进客栈,自己面带笑意走至她身边。

“晏姑娘,这么早便要出发了?”

“同大侠。”晏璇微一点头,继而拧着眉看他两眼又低头假意思索一会。

同珩面露诧异:“晏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昨天,你也不遑多让,今日倒是一副风轻云淡自来熟的样子。晏璇腹诽。

“同大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咬了咬唇,颇为苦恼,“昨日我想了一夜,总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可我自幼长在斛县养病,没见过什么外人,唯一见过一个跑江湖的还是个骗子,整日里说着中原武林全是败类,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你说,那人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可偏偏,我还被他骗了去。”

两人双眸对视,时间仿佛凝滞,良久后,同珩对着她眯了眯眼,鼓动了下咬肌。

“你……说谁的脑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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