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个尸体不出所料正守在科林家附近，他顺着狼人的声音找了过来。

塞思跃到他身前，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是具尸体……又好像是半具，我不知道，我们得报警。’塞思发出呜呜的丢人动静，他三番两次主动凑到他跟前，第一次雅各布还会生气，现在都懒得给他眼神。

爱德华·卡伦掩着鼻子蹲下去，不确定是在遮挡腐尸的味道还是躲避狼人的臭味。

黑色雨衣完整地拽了出来，甩在一边，人类大腿残肢和着碎肉，以及一些微妙的腐烂的肢体组织，半埋在湿润的泥土下。

简单扫了几眼，爱德华·卡伦站起身，说话声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低吼。

“你说过他离开了。”

狼人对吸血鬼的味道比吸血鬼更敏感，他们的确没再发觉任何卡伦家以外的气味。雅各布刨了刨地，他不想承认自己判断失误，但尸体的状态和上次几乎一样，明显是同一人作案。

如果不是雨水阻拦了气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你们认识能掩盖气味的吸血鬼吗？’

“不认识。”爱德华摇了摇头，“卡莱尔有打听吸血鬼的渠道，他或许知道。”

塞思问：‘那我们还报警吗？这会不会引起恐慌？一个月内两起死亡事件……’

雅各布咧开嘴，尖利的牙齿在夜色里透露出森然的冷白。

‘不报警也无法消除恐慌，’他提醒塞思不能在这种事上退缩，‘只要那个恶魔还在福克斯，恐慌就不会消失。’

只有真相才能带来真实的情绪，谎言造就的一切都不会长久。

爱德华·卡伦正在和卡莱尔·卡伦通话。

“……唯一完整的只有一条大腿，我们在商讨怎么报警。”

“大腿？是左腿吗？”

卡莱尔的问题令爱德华重新蹲下去，他仔细看了看仅存的半边膝盖，残留的半个膝盖骨看得出死者年纪不大，磨损痕迹却很显眼，膝盖的生长方向偏向大腿内侧。

听到描述，卡莱尔轻轻吸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这是杰瑞米·伯恩斯没找到的那部分肢体。”

福克斯警方找到的熊肚子里有少量人体组织，但没找到杰瑞米·伯恩斯丢失的关键部分——左大腿，他们只好认为他的身体经过消化，重新回到了福克斯的森林。

事实与猜想有些许差异，他的部分残肢腐烂在森林深处，那个疯子掩埋了死者的痕迹，还虚伪地为他罩上了雨衣。

雨衣。

爱德华捡起一根树枝，拨开丢在一旁的雨衣。

燕尾状的裂缝一端，赫然印着福克斯高中篮球队的图案。

死者身份已经知晓，如何通知警方成了问题。更大的问题是——这个杀人手法恶心的吸血鬼到底有没有离开福克斯。

尸体被他分开丢弃，一部分在海滩——伯恩斯的死亡现场，一部分出现在森林深处，明处有警方和居民的地毯式搜索，暗处有狼人鬼多次巡逻，这部分残渣直到现在才被找到。

一个多月的时差，他到底是离开前才决定抛尸，还是故意露出踪迹表明自己仍在福克斯游荡？

半小时后，塞思坐在卡伦家门前的台阶上，嚼着那个叫埃斯梅的吸血鬼给他做的三明治，慌乱的神思受食物安抚，一点点恢复平静。

雅各布·布莱克远远地站在杉林中间，身边是一排断得七零八落的树桩，树干不知踪影。

没有别的地方比吸血鬼的老巢更适合商讨怎么逮到一个发疯杀人的吸血鬼了。他讽刺地想。

“最好别通知警察，我们巡逻就够了，”塞思说出他的观点，“如果警察知道残肢，那他们就会发现凶手根本不是熊，一定会加大警力搜索。”

熊不具备抛尸能力，尸体招来搜索的后果——找不到，变成悬案。找到了，就是送警察给那个疯子当晚饭。

警察……雅各布不由得想到伊莎贝拉的父亲，查理·斯旺，他是福克斯警局的一名警长，比利和他是老相识，两人经常一起钓鱼看比赛。

警局里不止一个父亲，那是无数个父亲母亲。他不可能把警察送到吸血鬼的嘴边。

卡莱尔·卡伦：“我们应该合作，吸血鬼更知道怎么对付吸血鬼。”

对付？雅各布抱着手，对那个最臭最老的吸血鬼抱以不信任的眼光。

同类包庇是天性，他拿什么来承诺自己违背天性。

爱德华·卡伦的目光投射过来，他站在夜幕里，身姿融进了黑暗，动起来的时候犹如一根沉寂的枯木。他原本就是个死人，现在更像是死透了。

“你可以信任我们，这是为了保护科林·沃斯…和她的家人。”他为卡莱尔·卡伦的承诺加上了担保。

塞思咽下最后一口饭，对场面气氛一无所知：“科林？你们俩不是掰了吗？”

雅各布在心里大笑着为塞思鼓掌，他虽然看不惯他冲吸血鬼摇尾巴，但塞思好在有颗纯净透明的脑袋，他总能说出让所有人都无言以对的话来。

他迫不及待地加码：“是啊，你俩显而易见地闹掰了，科林连你的名字都不想听到，这时候说你要保护她？早干什么——”

说跑偏了，雅各布咬了咬舌尖，吞下后半句话。爱德华·卡伦基本上就差住在科林家了，他每次路过都能闻到吸血鬼的臭味。

沃斯的房子一直是爱德华·卡伦重点看护区域，这毋庸置疑，雅各布不能拿这点攻击他。

卡莱尔·卡伦走下台阶，来到爱德华·卡伦身边，他按住了他的肩膀。

“爱德华……”

“告诉他们吧。”爱德华·卡伦打断他的前奏，平静地说：“他们才是巫族的伙伴，他们知道怎么对待她。”

雅各布摸了摸耳朵，他怀疑自己吸血鬼的臭味闻多了把耳朵熏坏了，否则怎么会听到爱德华·卡伦在说“巫族”？

而那个“她”，在这个场合，他们讨论的事件中，没有第二个“她”。

不详的感觉从额前蔓延开，一路燃烧至鼻梁，化作一根尖刺刺进他的眉心。

雅各布毫无意识地跳下去，直直走向卡伦们的房子，塞思赶紧站起来，他以为他要实施攻击。

“巫族？”雅各布简直头痛欲裂，“科林·沃斯是他妈的巫族？！”

下一秒他又狠狠倒退一步，两手在身上胡乱摸索，他大叫着：“她是不是诅咒我了？！难怪！我说她怎么骨头长那么快——她是巫族！操！我还以为她有超能力——”

他吵到塞思都捂住了耳朵。

爱德华·卡伦说：“我们没有打破协定向科林透露身份，她有权利知道，她凭借自己发现了真相。”

但是雅各布说是吸血鬼透露的，还要求塞思替他们两方保密——狼人之间心灵互通，他瞒不住他，隐瞒的理由他没说，塞思自己猜到了：族里长老如果知道了这事，卡伦家一定会被撵走，狼族与冷族协定的内容之一是不能向普通人透露身份。

可科林·沃斯是个巫族，传说中和奎鲁特结伴而行的巫女，真酷。

塞思眼睛转了转，看向雅各布，等待他的回应。

雅各布嘴唇哆嗦着，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我被诅咒了……”他喃喃自语。对未来的恐惧在他心里膨胀，像一颗无限充气的气球，雅各布的脑袋要爆炸了。

卡莱尔·卡伦嘴角扬起一丝疑似笑容的弧度，他飞快压下了那股笑意。

“没有的事，雅各布，是爱德华。”

雅各布·布莱克抬起头，跟撑手靠在栏杆上的爱德华·卡伦对视。

他轻描淡写地说：“她诅咒了我，在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

倒霉鬼科林抓到了她的倒霉鬼，那个倒霉鬼不是雅各布·布莱克。没有被诅咒、被绑定下半生的事实令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窜进来的杂七杂八的念头钻得雅各布脑袋疼。

一个巫族，她诅咒吸血鬼干什么？奎鲁特那么多年轻小伙子不够她抓吗？比利还不知道这事，他知道了一定会发大疯——他喜欢科林，也十分崇拜巫族。

他庞杂的念头不知道哪句冒犯了爱德华·卡伦，他掀起嘴唇，极尽刻薄：“感谢她对力量的筛选，你成了她手里的漏网之鱼。”

雅各布不得不回忆起那次晚饭，科林支支吾吾努力找话的样子……她是来诅咒他的！但没成功！

爱德华·卡伦彻底怒了，他拨开卡莱尔·卡伦的阻拦朝他走过来。

“她宁愿诅咒一个吸血鬼也不会诅咒你，如果你听得见她的心声你会知道她有多么讨厌你——”

“我才不想被那个倒霉蛋诅咒！是她自己找来我家的！闻闻你自己身上的臭味，她一定是受不了你们的尸臭才跑去奎鲁特求救！”

雅各布被塞思抱着，上半身像只失控的风筝对准了爱德华·卡伦。

卡莱尔·卡伦按着爱德华的肩膀，将他推回至拉开安全距离。

两人各据一方，瞪着眼睛对峙。

“你到底是想被诅咒还是不想啊？”塞思困惑得不行。

雅各布张口吼了回去：“我不想！”

塞思被吼了一个哆嗦，他眨了眨眼，“可是你也不想她诅咒吸血鬼？”

废话！巫族从来都是跟奎鲁特人在一块的，绑定一个吸血鬼算怎么回事！

雅各布胸膛起伏着，推开塞思的束缚，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这股无言和他替卡伦隐瞒泄密的理由一样——科林·沃斯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既然做出选择，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如果她选择了人类生活，那么卡伦家族将被永远赶出福克斯，但如果她选择死亡的那一边……雅各布会正装出席她的葬礼。

他救过她一次，人总会对自己所挽救的美好保留宽容，即使那份美好选择堕入世界的另一面。

感情的选择或许无关种族和立场，可她的选择本身就立足在种族之上，这就成了问题。

狼人吸血鬼还不够，又冒出来个巫族，传说故事人物大集合了！

他摇了摇头，出完最后一口粗气。

诅咒使事态发生了转变，爱德华·卡伦受到了诅咒，那么他的确有资格替卡莱尔·卡伦的话担保。

包庇是一种天性，诅咒则是后天强加的天性。

“我们回去，这事得通知族里。”

巫族的事，尸体的事，雅各布渴望见到山姆·乌利狼型的心更强烈了，他抬起头，又一次撞上了爱德华·卡伦的视线。

一个新想法的诞生让平息下去的心跳再次汹涌。

巫族捕获力量，爱德华·卡伦有读心术。

=科林·沃斯也能读心。

爱德华·卡伦嘴唇动了动。雅各布看清了他的口型。

‘活该伊莎贝拉不记得你。’爱德华说。

雅各布被迫回忆起在科林面前流露过的少男情思，毫无疑问，在读心者面前没有隐私可言。

操！！！！！！！！！！！！！！！！

我庄严宣布我不怀好意——指迫害十四岁狼孩雅各布，是的没错他才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