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并不是马吕斯，而是他们家的一个老仆人。她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尖叫的样子和安灼拉母亲一模一样，差点儿原地昏倒。

“嘿，别害怕，女士。”格朗泰尔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肩膀。“我们是来拜访马吕斯的。”

老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但仍然逃避着不去看安灼拉的脸：“您是说马吕斯少爷？那个，哦，他不在这儿。他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回来了。您是他的朋友？”

“是的，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格朗泰尔问。

“不知道……但您们可以等等，他说过他下午三点左右会回来。”

现在是下午一点。“好哇。”格朗泰尔说。“区区两个小时，不算什么。但是有吃的吗？我们饿坏了。”

把那块面包给了那群友善的野孩后，格朗泰尔兜里就没有吃的东西了。而早饭，那是不可能的事。格朗泰尔自身也一贫如洗，一天顶多只能买一块面包和一小块肉，用的还是他以前在街头给人画像攒来的钱。

但格朗泰尔也知道安灼拉可能比他更饿。偷面包房的面包可不是什么持久的好主意。

老妇人是同意了的。她进屋去拿来了上好的白面包，一些奶酪和汤，放在一个托盘里。

格朗泰尔很久没有吃到过白花花的面包了。他接过盘子：“太谢谢了，我们能在花园里吃吗？”

“当然。”老人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格朗泰尔端着盘子转过身，却发现安灼拉已经不在他身后了。落寞的金发青年此时正坐在花园的一张长凳上，低着头。

“嘿，怎么了？”格朗泰尔走到他身边坐下。“吃点什么吧？”

“……”

“是因为所有人都被你的样子吓到了吗？”

“……”

“别担心啊，我可不怕的。”

“……你在刚见到我的时候，不也很惊恐吗。”

“啊这……抱歉，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怕你了啊。”格朗泰尔说。“其他人怕你，那是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你。而且你想想，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一个如此可怕的人，你难道不会被吓到？哪怕只是一秒钟。”

一阵沉默。

“你是说我很可怕。”安灼拉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

“什么……这……不是这个意思！”格朗泰尔有些慌了。“那些人觉得你可怕，只是因为他们跟你不熟，不了解你啊。相信我，等见到了马吕斯，他绝对不会认为你可怕的。”

安灼拉这才抬起头来。“马吕斯胆子不大的。”

“没关系，他是个好心的人。”格朗泰尔说。“他会理解的。来吃点什么吧？我知道你很饿。”

安灼拉最终接过了格朗泰尔端来的汤和面包。至于奶酪，格朗泰尔从衣袋里掏出一团不知什么食物的包装纸，将奶酪塞了进去。“留着作为点心。”他解释。

安灼拉显然是饿坏了。不出一会儿，这些食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格朗泰尔含着笑看着他，慢慢吃着自己手里的食物。“我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等马吕斯回来。”

安灼拉无声地答应了。两人就坐在那条长凳上，夏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静静欣赏着这个打理整齐的花园。这让安灼拉想起了自己父母的房子，他从小就在房子前的花园里玩耍，但等到自己慢慢长大，他去花园里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几年过去了，花园里的花朵与树木还是如此茂盛鲜活，但早已没有了以往的那个金发少年的身影。现在坐在马吕斯家的大花园里，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在心底里还是有些希望能再回那个花园看一看，但是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他的家人已经抛弃他了，自己再这么回去，只会被当成不认识的陌生人来对待。安灼拉的父母是极不喜欢陌生人上门打扰的，不被赶走就不错了，更别提进入花园了。

马吕斯家的花园和安灼拉家的其实差不多：一条小而窄的石子小路，路边都是一棵棵树和成簇的花朵，偶尔草丛里会溜过一只猫，树梢上有时能看到松鼠顶着毛绒绒的大尾巴窜来窜去。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是潮湿的、布着青苔的石块。

身边的格朗泰尔正眯着眼享受阳光。安灼拉端详着他：格朗泰尔似乎变了很多。他身上不再有那种浓烈刺鼻的酒气，下巴上的胡茬和乱糟糟的卷发也有打理过。事实上，格朗泰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任何酒精了。酒鬼本以为自己的生活没了酒是绝对完蛋的，但他慢慢发现，因为有安灼拉的存在，因为当时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他的领袖，自己的生活没有了酒精也照样能够运行。现在，这样的一个没有醉酒、没有胡言乱语的格朗泰尔惬意地坐在安灼拉身边，让孤独的领袖有了一丝慰藉。

在其他朋友可能都牺牲了的情况下，他依靠着的，竟是往日时光里最不受他待见的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大家都叫你R，是吗？”安灼拉突然开口，把格朗泰尔从日光浴里拽了出来。“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格朗泰尔眨眨眼，显然没搞明白安灼拉这是在玩哪一出。但他点点头：“当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么，介意我叫你安琪吗？……我想这么叫很久了。”

“我不介意。听我说，R，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没问题，你尽管说。”格朗泰尔侧了侧身子。

“我希望能再去我父母房子前的花园里走走。”安灼拉说。

“那你首先得需要与你的家人和解。”格朗泰尔指出。

“是这样。”安灼拉有些沮丧。但格朗泰尔拍拍他的肩：“没事儿，我帮你。我大R保证下来的事，一定做到！”

“谢谢，谢谢你，R。”安灼拉笑了。格朗泰尔发现那半边丑陋的脸笑起来也是那样可爱，即使那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即使烧伤留下的大块疤痕十分狰狞，即使金黄色的发尾已有些焦黑，但他仍然是安灼拉，安灼拉就是那样美。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在格朗泰尔心中都是美的。

“应该快三点了，我们去门口等马吕斯回来吧？”格朗泰尔伸出一只手。

安灼拉笑着握住他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大门口。

爆字数了好像……我吧啦吧啦打字，脑袋里不断有话冒出来……加油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