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家庭私人医生已经过来看过了,情绪激动,长时间压抑导致的胃痉挛,急性肠炎有没有得到及时的补水措施,加上一晚上跪在冷暗潮湿的祠堂,本身就是换季易感冒的季节,引起的发烧。
牧徵墨的房间是挨在牧玟的主人房旁边的。三楼是主人房和几个副卧,但是鉴于工作狂魔牧玟的状态,365天有一半时间在出差,剩下一半时间里90%她就会在书房睡。
“已经吃完药睡了。”牧玠在门口低声说,垂着头只敢看拖鞋,“医生给她吊了糖盐水……没有什么问题。”
牧玟的手扶在门把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听牧玠说的话。
半响,她松开了门把手,转过身朝牧玠挥挥手,后者马上跟过来。“什么时候发现的?”牧玟的酒醒了大半,摁了电梯和他走进去。
牧玠:“今天晚饭时候,看墨墨一直没吃东西有些担心就进去——发现人躺在床上,身子烧的滚烫。”
电梯提示音响起,门开,女人走出去。“没事先回去休息吧。”她说,撩了把头发,“明天早上叫司机不用来接我了。”
牧玠有些意外:“啊?”
牧玟头也不回:“我休一天假。”
留着牧玠震惊错愕的快要掉了下巴的神色一人风中凌乱。
27.
牧徵墨烧的其实不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牧玟学的倔脾气,明明知道自己发烧了愣是不吃饭不喝水,寒秋时节就硬抗,抗的已经快要昏迷过去才被牧玠发现。
迷迷糊糊的,她像是在做梦。
光怪陆离。
一会儿梦见小时候被妈妈抱着,锁链,腥膻味,一张本身美丽却惊恐的脸;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接到牧家。
她梦见了牧玟。
牧玟第一次见她,从沙发上下来去摸她的头。
下一秒,那张温和可亲的微笑消失,漠然的眼眸那么冷,那么寒,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什么饥渴的狼见到了肥肉一般。
她周围全是从小到大诋毁鄙夷她的人,“杂种”“婊子”“贱货”“哪里来的野丫头”……她慌张的回头,看见牧玟那张冰冷的脸。
她奔向她,她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牧徵墨抱住牧玟,在梦里,大胆的抱住了朝夕所想的人。
“姐姐!”她这么喊牧玟,“救我——救我好不好?我要死了!”
她泪眼纵横的抬头,看见牧玟低下头,依旧是带着凉意,平静的看着她。
周围的咒骂声杂乱。
“没人爱我,”牧徵墨哭的嗓子都哑了,在梦里呓语,卑微的乞求,“你来爱我,好不好?”
她被吻住了。
梦里的牧玟主动捧起她的脸的。
牧玟靠近,嘴唇轻轻划过她的唇,那一刻,如同蝴蝶翅膀的轻触,留下一串电流般的感觉。都说嘴唇是最敏感的地方,牧徵墨愣住了,大脑空白。
那一刻,周遭的腌臜或是晦暗全部暂停。
她只有牧玟。
“为什么?”牧徵墨多么清楚那是在梦里,她已经无数次在梦里见过同样的场景,见过牧玟那张死人脸冷漠的对着她,甚至厌恶的甩开她。
不应该是这样的。
牧玟不会这么做。
“……呵,”牧徵墨的泪止不住,她反手捧住牧玟的脸,瞪着她,眸中狎猊却无爱意,“这是老天奶看我太惨,让你在梦里救我吗?”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这一次,牧玟再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后颈,迅速的吻上去。梦里的牧玟的吻技很好,唇瓣相接,灵巧的撬开她的牙关,舌尖舐过她的齿贝,顶着她的上颚,带着那条过于生分的软舌共舞。
牧徵墨被她吻得晕晕乎乎,喘不上气,又不会换气,来不及吞咽的津液就顺着嘴角流下去,脸蛋憋得通红。
她发出细小的叮咛,那是乞求牧玟放开自己的信号。
……太真实了。
终于,对方似乎愿意大发慈悲的放过她,狂风暴雨的席卷结束,留下些许暧昧的残存。牧玟吮乳着牧徵墨的唇瓣,在嘴唇上留下水渍。
“呼,呼——”牧徵墨深吸口气,梦里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接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醒来,可现在又不太想了。
梦里的牧玟没有推开她。
果然,只有在自己梦里的牧玟……才会这么温柔吧?
“睡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耐心,“睡吧。”
28.
牧徵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天地昏暗,她也被捂出一身汗。烧退了,不过过于虚弱,她浑浑噩噩的下床摸到厕所里的马桶上小便了一下,又爬回去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这下是真清醒了,正要抬手够床头柜的灯,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牧徵墨猛地坐起来翻身扭开灯,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背后刚下去的汗现在又起来了。
牧徵墨直到这里是哪儿。
牧玟的主人房。
她抬手,看见右手还粘着吊水拔针的创口贴。坐起来环顾四周,这个房间还是跟8年前一样,死气沉沉。
檀宫的房产是牧玟的,她从小就在这里上学生活,牧甫翔生前和柳翌烟总是出差,或是生活在汇悦居;牧玠有自己的房产,都并不怎么来檀宫。
直到牧玟14岁,牧甫翔把6岁的牧徵墨带进家里。
一个6岁的小孩肯定不敢一个人睡觉,又鉴于都是女孩子,牧甫翔把小牧徵墨交给牧玟照看,“哄睡”自然就落在牧玟的身上。
说来也奇怪,谁哄都不好使的牧徵墨遇见永远都是吊着脸的牧玟,就特别特别乖。
牧玟一开始是很排斥这个孩子的,一个在她内心也不得到认可的“杂种”。但是没办法,她可以连续哭好几个小时,哭的保姆都快裂开了。
于是她允许牧徵墨和自己一起谁在同一张床上,给她讲睡前童话故事。
那应该是牧徵墨最美好的时光。
但是美好也就持续了3年不到,牧玟17岁那年忽然申请了住宿,把牧徵墨交由保姆在檀宫继续照看,自己则是住进了A中的宿舍,每周回家。
借口是马上要高考了。
周末两天回家,牧徵墨就会很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姐姐过来给自己讲故事睡觉。
可是牧玟告诉她你大了,必须分床睡。
牧徵墨当然大闹一场,企图用撒气来换取牧玟的妥协。但是牧玟是柳翌烟带出来的孩子,性格一样刚强,下定决心的事从来不退让。
最后妥协下来:牧徵墨住进自己的房间,但是周末牧玟会哄完她睡着再离开。
自那之后,牧徵墨就很少被允许进入牧玟的主人房了。
再到后来牧玟18岁出国留学,出国期间她的门房一直是被锁着的,只有她自己手里有钥匙。
牧徵墨啧了一声,看着这单调的黑白灰组成的商务酒店风格房间,白了一眼,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遮掩的。
开门回了自己房间,换好衣服下楼,牧徵墨还在思索自己是怎么烧糊涂了爬到牧玟的床上的。
二楼到了,她拐进餐厅,保姆看着醒了的人也算是放下心来,赶紧给做饭。她一看时间19点多了,“王妈,”她喊了一嗓子,“牧玟回来了吗?”
“牧总这几天就没去公司,居家办公。”保姆说,“这个点……我把饭再热一下,去叫她来吃饭。”
“不用,”牧徵墨闻言心里一动,摆手说,“我去叫人就行。”
29.
书房里。
“对,关于RoyealⅢ系列风格,柳落希望可以在原本的浪漫主义柔和风格上做出时代大趋势的一个调整。”牧玟对着文件,面前开着视频会议,一板一眼的说,“同时把上个季度合作的4个点息提到5个……”
门被扣响,牧玟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断。
“好的,Lousic这边也是对去年整体的时尚风格做了一个初步的统计……”视频对面的罗凯先生进行发言,“对于最新的设计理念……”
门还在敲,牧玟有些不耐烦,她关了话筒,偏偏头:“谁?”
语气并不好。门外的敲响听了,过了两秒,牧徵墨的声音响起:“我。”
没有收到应允,她就擅自推开门进来。
看着对她这一举动诧异又不满的牧玟,牧徵墨毫不歉意的耸耸肩,知道她还在开会,比划着让她先开会别理自己,关好门坐在一旁的飘窗改造的软座上。
牧徵墨随手扯了本书,遮着半张脸偷瞄办公桌上的女人。
牧玟的眼神从不会随意的透露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移开,打开话筒继续会议。
牧徵墨做了个鬼脸,腹议果然是个工作狂。
但这不影响她看着女人工作时的美貌。
牧玟确实是长得出众,但是她并不是标准意义上富有女人味的女性。一个五官周正硬朗,印堂明亮,剑眉星目的人。
没有人能够对着这样一张脸不心动。
这张脸出现在她的梦里很多次,很清晰。从青春期小女孩们叽叽喳喳谈论着喜欢的男孩的时候,到高中对性.爱有了细致的了解。
能让牧徵墨心动脸红的,就只有牧玟。
可是她太纯情了,除了昨晚那一梦里的一个吻。
一个卑微者偷来的一个吻。
或许想的过于乱七八糟,牧徵墨瞪着书,却只字未进脑子,甚至都没有发现牧玟什么时候结束的会议。
牧玟走过来把她压根没看进去的书抽出来,“别看了,”她声音一如既往的不耐心,“出去。”
牧徵墨一见到她这个样子就来气,梗着脖子:“凭什么?我在这里看书还不允许了?!”
牧玟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却让牧徵墨第六感感到不妙。
“你确定?”她刚要放回去的书又拿出来,修长的手指扶着书册,“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一方面的书籍感兴趣?”
牧徵墨眼睛往那边一瞟,瞬间僵住,右眼皮跳跳。
——萨拉·沃斯特所作的《指匠情挑》。
30.
“下楼吃饭。”
这下牧徵墨是真老实了。
牧玟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走在前面,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她。这个女人日常的行为作风与自己的工作风格一样雷厉风行,点哪儿打哪儿,毫不拖泥带水。
牧徵墨就快步跟在她身后下楼。
电梯下行,牧徵墨还想找个补:“……我其实没看。”
牧玟头都没动:“嗯。”
“……不是你书房怎么会有这种书呢?”牧徵墨理不直气也壮。
牧玟:“名著。为什么不能在书房出现?”
牧徵墨感觉自己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姨的手艺一直不错。牧徵墨是个什么都不挑的人,脾胃却在牧家这么多年来养叼了,学会了挑食,所以一直不胖。牧玟倒无所谓,对于她来说,非工作饭局的进食就是一种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动作而已。
保姆把碗筷摆好,牧玟坐在主座上,还在低头用手机办公。
牧徵墨晃晃悠悠的荡进厨房,看见正在摆盘的王妈。
“王妈,”她甜甜的喊了一声,幽过来帮忙,“那个,昨晚上你在檀宫住着吗?”
“在呀,怎么了小姐?”王妈看了眼气色好多了的牧徵墨,问。
“昨晚我是在我自己房间睡的?”
王妈一听她是打听这事,登时就紧张起来了。“原本是的,”她说,低头闷闷的摆盘,“后面……后半夜我就回房休息了,不知道。”
牧徵墨有些不甘心,还想问什么,就听见餐厅传来牧玟的喊声。
感谢观看~
ps:《指匠情挑》也就是电影《小姐》的原著,一部很有名的双女主作品,也是对当时时代下女性意识觉醒与苦痛的反思
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