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聆在残影中，依旧看清了男人的样貌，不是子目。

“别晃。”商聆呵止住男人的野蛮行为，“你为何穿着子目的衣裳？你们把子目怎么了？”

她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属下，子目啊，她那可怜的子目，对她是多么忠心不二啊。现如今子目的衣裳穿在他人身上，那子目很可能已经成了被拔毛的小鸡仔。

想到子目已命丧黄泉，还如此鲜美，她抹了一把嘴角若有似无的口水。

那披着鸡毛一样的男人，嘴唇映在镜面上，吓了商聆一大跳，他道：“魔尊，我好想你啊。”

“你把脸放远点。”此等恶心的行径，商聆这才想起了一个被遗忘的男人，实际上她还是想不起名字的，这人是魔尊后宫里的一个男宠。

说是男宠，但她从未对他宠爱过，只是一个挂名的男宠罢了。平日就没召见过他，却又总在她眼前晃悠。

“你别看。”闻人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商聆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一黑。

伸手摸到眼睛上的布条，商聆下意识要摘下，却被握住了手，他急切道：“别摘，也别看。”

商聆嘴角一抿，不懂他想做什么，“大哥，你想干嘛？你这样蒙上我眼睛，我还怎么看东西，怎么走路啊。你发什么疯？”

她语调中有一种莫名的平静。发生了许多事，如今发生何事，只要不致命，都不能让她起波澜。

“你曾与我说，”少年清冽的嗓音幽幽入耳：“若是日后再看到那些男宠缠着你，便要替你驱赶。”

商聆脑子一懵，转身时因看不到路，而险些没站稳，腰间却被他的手掌撑了一下。她一站稳，那手便立刻收走。

“我几时说过那种话？”她只模模糊糊透过布条看到了一个人影，“即便我如今身份已被你看破，你也无需给我胡乱编排，向来只有我去编排别人，没有人来编排我。”

她一只手背着身后，另一手抬起，摘下布条。随手一甩，布条飘摇而下。

闻人湛抓住布条，握于指间，坦然承认：“你是没说过。”

商聆一噎，从闻人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神情，忍不住退让了一步，“下不为例。”

这时，那男宠又将脸靠近镜面：“魔尊，你为何还不出来，是嫌弃妾身了吗？”

商聆嘴角抽搐一下，心道：一直嫌弃着，你看不出啊。

不过她没有直言，毕竟这位男宠是北丘魔王献来的。她记不得这男宠的名字，却记得他的家世，是北丘魔王的小侄儿。

倒不是怕得罪北丘魔王，北丘魔王也不过是在魔域里划走了芝麻点大的偏僻地方，成了一方魔王。逢年过节，北丘魔王还得进入主城来给魔尊送礼。

哪一任魔尊在位，北丘魔王都必然恭敬，生怕魔尊不高兴就将那小块地给收走。

那为何她还是给北丘魔王几分面子呢，说到底是因为他的结发妻子是姮姬。

连带着这层关系，商聆也不好乱来，怕活蹦乱跳的姮姬打着看望她养父母的名义，实施告状的行为。

“本尊暂且出不来，我问你，如今是谁在掌管魔域上下？”

男宠：“是左右护法。他们都在等着你出来主持大局，重掌魔域。”

没有新任魔尊。商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闻人湛一眼。

“那魔域新出的那些规矩，也是护法想的？”

“啊，这，自然不是。”男宠道：“您与两位护法这些时日都不在魔域，便是由北丘魔王代管，至少您说的规矩，是魔王与刚才那人想的。”

刚才那人，指的便是龙鲤。

“又是他。”商聆呼出一口气：“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北丘魔王怎么会结识龙鲤，就那个鼠妖。”

看出男宠脸上的疑惑，商聆换了个易懂的说法：“刚才给你魂镜的那只妖怪。”

男宠双眸微微睁大，声调上扬着哦了一声：“您说他啊。那妖怪是为了治好他孩子的脑疾，有一味药只有咱魔域才有，他便常常来魔域买药。”

“这与北丘魔王有何干系？”

“魔域能种植出活物，本就罕见，唯独魔王的领地能种植草药。说来也是，自从魔王迎娶了姮姬，本来贫瘠的土壤都能种东西了，姮姬应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吧。”

意外得知了龙鲤的真实意图，居然是用魂镜换取一味药材。

说是药材，实则是一种花。此花名为“墨连天”，寓意魔族早晚将天界也收入囊中，是一种至高的妄想。

之前北丘魔王领地确实大量种植过墨连天。

只是此花诞生于魔域，便只能靠着魔气存活，仙魔大战之后，魔域的魔气也极度衰减，墨连天也深受其害，一夜之间枯败根死。从一味普通药材，变成了千金难求。

北丘魔王手里还有一点墨连天，龙鲤自然就找上了他。

商聆：“这鼠妖从头至尾，就不是想复生什么心爱的妻子。魂镜，拿来换药，真行啊。”

男宠意识到魔尊与那妖怪也是相识的，便更用心挖掘出自己知道的：“那妖怪倒是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妻子。魔王的几个美人，都被他染指过，说是有心爱的妻子，怕也是......假的。”

问到这份上了，商聆也别无他想，打算拎着闻人湛走出魂镜。可闻人湛被她推出去了，她自个儿却还在镜面前，额头还被冰冷坚硬的镜面撞出了脆响，当即起了一个大包。

好，又出不去了。神器嘛，果然是有些神兮兮的，一会儿让出，一会儿不让的。

几个时辰后，子目跟绪魔都回到了魔尊大殿。魂镜被摆放在魔尊宝座上，商聆在魂镜的镜面中仰视着他们二人。

左右护法原地一坐一飘，将魔族藏书看了一堆，找寻能将商聆带离魂镜的法子。直到堆积到右护法绪魔浮空的双脚上，绪魔手一抖，书砸在下方子目的头顶上。

子目被砸趴到了一本翻开的书籍上，扫到了上头的文字，猛地抬头：“找到了！”

商聆：“念。”

“欲知详情，需去无花门藏书阁查阅。”

“费劲，有没有更快点的法子？”

子目翻了一页，激动地站起身：“有！这里写了，询问妙音！”

商聆：“......无甚区别。况且无花门是八大仙门中最强的那个，有哪个魔修有本事偷溜进他们的藏书阁呢？嗯？”

子目忽然一身冷汗，眼看魔尊要大发雷霆，只好抓起其他的典籍，继续翻阅。

魔尊大殿与后宫居住的宫殿相隔较远，历代魔尊的爱侣便住在后宫。带路的掌事魔修心思较深，看了闻人湛的面相长得出挑，千个男宠中都挑不出一个比得过他的。

掌事认为，魔尊将这样的男子带在身边，必定是关系不一般，一路上掌事几次绕着弯子询问，越问越觉得此人定是要放入后宫居所处的。

男宠没有被册封过，都是几个人一间房住着。而掌事的献殷勤，领着闻人湛单独住一间。都在一个院落之中，却又有所区分，掌事以为，魔尊定会很满意。

待掌事走后，闻人湛便想推门而出，碰巧那些男宠也堵在门扉处，跟他们都打了个照面。

今天那穿着子目同款衣裳的男宠也在里头，他昂首，对着闻人湛趾高气昂道：“就是你，你就是魔尊从外头带回来的男人！哼，也不怎么样嘛。你别想打魔尊的主意，她不会喜欢你这样惺惺作态的男子。”

闻人湛淡淡一笑，“那怎么办，你想赶我走？”

男宠双手叉腰：“哈，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没错，就是要赶你走。”

闻人湛半边身子抵在门扉上，“我不走。若是想要我走，大可以跟掌事去说。”

他一副“你奈我何”，有本事咬我的无耻感。

然而掌事怎么会管男宠之间的这点事？平日里男宠即便无声无息地死掉一两个，也没人在意，谁又不知道呢，魔尊从不来后宫，他们都不如魔尊大殿外养的一条狗。

也就只有北丘魔王的小侄子，平日掌事还会过来嘱咐两句，让他加把劲，毕竟魔尊还是魔尊使者时，便对他多少有点不同。

至少那一小点的不同之处，是魔尊使者商聆曾召唤过一次北丘魔王家这个小侄子，掌事亲眼看到他在使者寝殿里待过，干了什么，那便不言而喻了。

唯独北丘魔王的小侄子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仅仅一次的召见，商聆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进来，一句退下，两句之间，他才踏进来，便又被赶了出去。

而那日，在这北丘魔王小侄子看不见的地方，商聆重重叹息一声:“长得果然和北丘魔王有几分相似。”

也因这次经历，北丘魔王家的小侄子也自认为高过其他男宠一筹。

他正要寻掌事，便看到掌事急急忙忙地奔来。

“掌事，你来的正好。”他说。

掌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上去拉住闻人湛的胳膊，将人往外拉:“这里不适合您居住。”

听这话头，众人都以为是要将任湛赶出去。任湛是闻人湛如今在魔域行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