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悄无声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小白只得从后面走出来，手作投降状:“表妹你怎么突然离队了？吓死表哥我了。”

本子面色不虞，挑起眉梢，如临大敌。眼见一场大战即将展开，却见得爱丽丝话锋一转:

“本子如果你不交代清楚意图的话，这次研学，你就严重违规了。我会将你违规的证据上报给学校，你的本学期评优评先是不可能了。”

本子浑身一抖，依旧倔强。

“不仅如此，本年度学院最高奖学金的竞争名额应该是你和隔壁分院的那个……凯斯。如果你本次研学失败了，你的绩点就会比他低。你可是蝉联了三年六学期的年级第一，你确定要被第二超越吗？”

本子嘴唇稍动，表情略带屈辱，狰狞的内心带着明显的破罐子破摔情绪。

“如果你拿不到奖学金，拿不到下学期的研修资格，那么特批给你的学生会vvvip公寓就要收回，你就要回来，搬回来后我一起住了。我可是很欢迎你的。”

小白保证以他毫无障碍的视力，哪怕戴着碍事的隐形眼镜，他都看到了本子无声地爆了一句粗口。

“本子，我的预感告诉我，前面很危险。如果你再往前走，我就把你打昏带回去。”爱丽丝的瞳孔又变成了星星的样子。

“你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本子叹了口气，停在那个需要手动打开的大门前，给小白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激进的平权主义者，极端的性别科学家，通过人体实验，融合了一批怪物。她想要创造出完美的性别，没有胸部，没有□□，但是最后的计划功亏一篑，因为一直爱她的丈夫选择站在了自己性别的那一边。

“这个实验室在一百多年前关闭了，但权限一直在代代相传，这是第四代，传到了我手上。

我们达成共识，不要让怪物重返世间，可是上一位主事人在战争、人形兵器可以带来的巨大利益下违背了誓言，重启了研究。”

战争一开始是压倒性的，弱国得到了公平，就想要吞并其他国家，高层领导为了巨额收益，一步步将战争扩大，直到这个计划暴露了。内部的成员不愿意看到这个事情的发生，就引爆了实验室，奇怪的是爆炸消失后，留下了神秘的巢。”

这个故事小白很熟，就是增添了更多与巢的由来有关的细节。

“人们在废墟上搜不到任何实验室的残骸，其实实验室的剩余部分被藏在了副本里。一直有人小心的隐瞒着这个秘密，直到前几天，我得到了消息——

某部新开的中型世界副本里，藏着最中心的实验室。”

“那看来你们有些不幸呀，这里已经被破坏的面目全非了。”爱丽丝踢了踢地面的零件。

小白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台，破掉的培养容器，碎渣和粘液已经与地面融为一体了。

“看着破坏痕迹也有至少20年。”爱丽丝又踹了踹略显腐朽的钢管，“你们20年来就没有一次来过这个地下室吗？”

本子摇头道:“这个地下室这个学校都没多少人知道，这是我根据情报偶然找到的。我刚才说的‘解药’是咱们世界的实验室残留物，并不属于这个世界。z实验室的科技足以领先这里200年，这里边研究出来的药品用来抑制丧尸病毒绰绰有余。”

“要是我的行动可以快一点的话。”本子痛苦地捂着脸，“估计李教授和贺教授就不会死了。”

想到两位教授爽朗的笑声，积极乐观，她们一起在顶楼唱过的歌，爱丽丝也别过了脸。

悲伤很短暂，短到甚至来不及还没有在众人之间蔓延开，突然，爱丽丝猛地抬头看向实验室的方向。

“什么声音？”

“嗯?”

小白也猛地看向前方，如果他没有听错，是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是地下，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本子有些疑惑，然后她的脸“刷”一下白了，她厉声道:

“快走！远离大门的方，那群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正确进入地下室，于是他们干脆在侧面打了个洞。”

已经提前进来的，抢先他们的那批人，管杀不管埋呀，小白皱眉。

“洞的那边是?”

爱丽丝眯眼看向黑暗的深处，道:“我们下来的时候看似是直降，其实是缓坡，如果不出意外应该直接连着身后的村庄。”

“快走！”小白急声催促着。

门悄无声息地分裂了，在轰隆隆巨响，不规则石块后面，有铺天盖地的触手，四溅的汁液，花花绿绿的组织，甚至崩射的干瘪的眼球。一切如同礼品盒打开的瞬间，所有的“彩带”迸射出来。

就像呕吐一样，喷射一直在进行，足足有五分钟，才逐渐减少，只留下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后面有数不清的，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或者说丧尸，正歪歪扭扭地走来。

怪不得来的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活人和遭受攻击的痕迹。原来所有的工作人员为了安全，都集中到了安保最严密的底层，却不曾想，底层才是灾难的根源。

肖渡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带着教授众人已经狂奔着楼梯方向。

只见他手里拿了三根硬币一抛，大喊:“信我就往上走。”

众人一起向上奔去。

通天的大路，下来的有多迅速，上去的就有多曲折，众人裹挟着风，死命地往上涌。那些怪物，几乎是紧跟在他们后面的。

众人来到了电梯前，爱丽丝惯性地落在最后。

“先走”，她极其麻溜地把大门别住，并按下关闭电梯的按钮。大门那边传来了骇人地撞门声，爱丽丝却是把头发从领子里拉出来，好整以暇地对本子道:“顶楼办公室见。”

电梯门合上了，小白扭头看本子，本子低着头，身体在轻轻的发抖。

老旧的电梯吱呀吱呀，“她会没事吧？”本子突然问小白。

本子看似柔弱，却相当聪明，十分理智，甚至说不尽人情。她自己预判不了结局吗？答案是否定的。可是眼前一直依靠自己智慧生存的少女，相信自己的脑袋到有恃无恐地步的她，竟也开始担心自己是否有遗漏。

“会的。”小白露出了安抚的笑。

到了古籍室，几乎所有人都瘫倒在地。

本子歇了口气，来到小白身边对他说:“一会儿上去，我们就此分别吧。我要往行政楼方向，我需要给我们的实验报告盖上章才能结束这次任务。我会在这里等爱丽丝，直到她过来。”

“你下一步哪?”

“我吗?”小白想了想，看向远处道:“我要还债。我的任务是给自己的成绩单盖上a，可是现在我需要和肖渡观一起回一趟宿舍。

“你怎么过去？”

“车还在外。”小白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到了凉亭的地方。

本子露出了然的神色。

“如果我们还记得彼此，到时候过来喝一杯酒。”

小白一愣，点头称好。

他和肖渡观休息了一会儿，重新缠好胶带，准备出发。

肖渡观看着毫无遮挡的高空，一个孤零零地悬挂的被单，以及楼下窗户里隐约可以看见伸出的手，脸色一白，他卡在窗户上咽了几口唾沫，却也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挪得虽慢但坚定。

小白拍拍他，让他退后，示意自己打头阵。

远处他向什么方向招了招手。

肖渡观看过去，那是一个金头发的男生，面容俊秀，笑容温和，眼里有些杀意。

他认得那是代绪，可眼前的“阿黛”让他有一些陌生。

“他会接我们。”小白对肖渡观说，“你伸手就行，一会儿我们到那边的亭子上，你直接跳他车顶。”

“好。”

可能是因为楼里面的动静，丧尸大都被吸引到了正门，这个侧门反倒是相当安静，两人顺利地坐在观光车上与代绪汇合了。代绪绷着脸，开着车，一路横冲直撞，又来到了他们当时垂布条下来的地方。

三人一同向上爬，一时沉默无语。

小白一般独身一人，不爱说话，他也能理解肖渡观的沉默和现在想杀了自己的心。只是这代绪，小白叹气，是自己的问题，不告而别让他担心了这么久。

可是现在时机不太对，还是赶快争分夺秒的去找游荡的尸体比较好。

三人爬到了顶楼，又顺着楼梯摸到了二楼。

小白比了个手势，让他俩站着不动，一切都交给他。

他将本子的给的那个胡萝卜耳钉戴在了耳朵上，再一睁眼，眼前已经是一片粉红色。

他的眼睛本来是粉红色，这大概是他的“出场配置”，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这个颜色。他喜欢这个颜色，却不喜欢这个颜色出现带给他的感觉，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就意味着自己又要不受控制了。

在小黑屋疗伤的日日夜夜，他发现最快平静下来的方法不是长官给的惩戒带，也不是金色海螺a，而是最基本的障眼法，给自己滴一些眼药水，看不到自己粉红色的眼睛。

很多时候，“看不到”就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都愿意演戏，那还有什么是所谓的心里创伤?

肖渡观焦急的四处寻觅，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不修边幅的身影。

人太多了，他心里盘算一下，大概有二十多个，如果地形用的好，自己应该可以收拾一半，他抬手拍拍代绪让他跟自己来，却拍了个空。

代绪在离他不远处站着，而他身边的小白气质完全变了，如果说他之前周身萦绕的气质是不显山漏水的平静，那现在他的气息压抑着混乱且狂怒的悲鸣。

小白几乎挑衅式的拿上一个铁棍儿，冲进丧尸群，以一种一个人很难拥有的力量，扫走了一片，直勾勾的抓着那个满身血污的形容枯槁的，脖子上烂了一个洞的。他才两天没见的亲哥。

肖渡观眼一下就红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心胸。你之前那么有能力，为什么连一个挺机灵，不作死老老实实的烂好人都护不好?

他在听到游荡死掉的消息时，内心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的，然后便是从灵魂扩充到四肢百骸的舒适——这个丢下他，背叛他们誓言的人终于死掉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虚空和难以言喻的酸楚，对于这个该死的哥哥，他的爱还是比狠要多一点。可无关爱恨，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代绪立刻打开那个二楼宿舍的门，小白拿棍子抵着游荡的头，将他牵引进了屋里。

肖渡观摸出了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串珠，动作迅速地捆到游荡身上。

小白仔细一看，似乎是红线穿着铜钱。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铜钱，一手拿符，一手将铜钱直接塞到了游荡的嘴里。

一阵青烟尖叫着升起，游荡面容呆滞，好歹是停止了挣扎。

“你是道士?”代绪好奇地问:“道士还能管丧尸，串片儿了吧。”

肖渡观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终于悬下来了一半儿，这才开口解释道:“他的感染，无非就是病毒入脑。”

……

“既然游荡这身体找到了，怎么让魂魄归位?”

“形体还在，魂必然在此，接下来就是进去把他拉出来。”肖渡观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阴鸷。

“小白。”肖渡观的眼里隐藏不住的恨意，“他眼里最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只有你能去把他拉回来。”

“好。”

小白答应下来，没有疑问，没有质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肖渡观随手指了一下床，“躺下，把窗帘拉紧。”说着又点上了一根蜡烛。他拿出一根针刺进游荡的大脑，紧接着让变色的血浆倒入碗里，又滴入自己的。

“把你的血给我，或者喝了它。”肖渡观针管儿敲了敲碗边。

碗里有浑浊的黄绿的液体随着碗壁而颤动。

小白看了一下，伸手要接。

代绪一把抓住小白的手腕，夺下药碗，转头看像游荡，沉声说:“这一碗什么东西?要是喝死了怎么办!”

肖渡观将药碗拿过来，凄惨惨地笑了两声，言语里有藏不住的恶意。

“反正他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活，不过是早死晚死一会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