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月感到自己浑身都痛，仿若被拉进了人间炼狱，燃烧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疼痛和煎熬拉进深渊的时候，有一双坚定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燃烧的肌肤好像被轻柔的风吹过，有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抚平了他残缺的肌肤。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自己紧皱的眉头被抚开，疼痛感渐渐消弱。

会是谁？

他努力想要起身抓住这个人，可又好像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努力半天，只能勉强睁开一半的眼睛。

刺眼的阳光映进眼帘，窗前站着的男人是唯一的黑。

男人双手交叠在胸前，倚靠在阳台上，低着头向下看，自言自语般侧对着瞬月说，“旭日之都总是人来人往，和一百年前没有任何差别，你说对吗，月？”

瞬月醒来之后并未出声，可面前这个男人还是敏锐的发觉他醒了。

瞬月看着男人衔着笑朝他走来，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像是在确认他身上的伤是否都好了。

瞬月楞楞看着这个肤色雪白，身躯挺拔，干净出尘的男人。最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是他的眼睛，是静谧的琥珀色，仿若双眸中藏着不落的日，永远闪耀着温暖的金色夕阳。

瞬月犹豫着开口”长……”

男人眉间含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长夜，我的名字。”

瞬月之前只见过长夜一面，这是第二次，可还是会因他异于常人的长相隐隐发愣，竟然点了点头，说，“对……长夜。”

瞬月没敢轻易发言，他看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当初就是他把自己送到旭日研究院，瞬月很难不怀疑，这个人也许跟辛野有私仇。

长夜缓缓说道，“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应该还赶得上旭日兵团的新生欢迎仪式。休息一下，就去吧……月，你要留在这里。”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长夜坚定而诚恳，却并不是多强硬的语气。

像是在说服瞬月，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瞬月想到辛野，想到她审视的目光，想到半梦半醒间她冷漠的那句“瞬月没资格参与”，他有些不情愿。

的确。

他骗了辛野。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辛野，而是长夜，这个做事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怪人。

长夜叹了一口气，“辛野她只是居其位谋其职罢了，冷漠了些，但人应该不坏。”

瞬月有些摸不清长夜对辛野的态度了。原以为他让自己来辛野身边，是要做间谍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瞬月暗自庆幸。认识辛野以来，她并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因此他也不想自己未来会伤害她。

瞬月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问出自己藏在心底的疑问，“我以前见过辛野吗？”

长夜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感觉，她在透过我，找另外一个人。”

瞬月看见长夜原本波澜不惊的琥珀色双眸在微微颤抖，身躯也僵硬了一瞬，扶在他病床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很快，他面色就恢复了正常，“不重要，你跟在辛野身边，多看多学，她不是坏人。”

这是长夜第二次强调，辛野不是坏人。

长夜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看起来有些老旧，却没有一丝破损，能看出来主人十分珍重。他递给瞬月，“你的东西，还给你，但要先藏起来。”

瞬月完全不记得这块怀表，也不知道长夜为什么给他这个，但还是接下了。

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长夜，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瞬月心虚，怕长夜被发现，慌张地看着他。可长夜却丝毫不慌张，站在光下，目光如炬，如神明一般。

在门打开的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光中。

走之前还没头没尾地留下一句：“你是月，是瞬月。”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瞬月把手中的怀表揣进胸前的兜里。

来者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温柔女孩。自从瞬月来了旭日研究院，看到的人要么穿着实验服，要么穿着训练服或作战服。而面前这个人明明穿着最寻常的衣服，在这里却显得不寻常。

她微笑着对他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春生，是旭日研究院的总管。”

她接着说，“指挥官阁下说，让我来看看您的伤势怎么样了？若是恢复得好的话，就送您回家。”

春生这话倒是说得客气，想必是将辛野的原话润色过了，那位阴郁少言的指挥官，可不会说这么客气的话。

想到长夜句句坦诚的“你要留下来”“辛野不是坏人”，还有一次次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的辛野，神色漠然地说的，“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世界”。他有些怔愣。

他问春生，“新生欢迎仪式开始了吗？在哪里？”

春生依旧微笑着，慢吞吞说着不相干的话，“指挥官阁下说过，要您好好养伤，至于新生欢迎仪式，以您现在的……”

瞬月没有等春生说完，从床上坐起，就要夺门而出，打算挨个地方找。

身后春生向他喊了一句，“在地球史馆。”

瞬月诧异：“你不拦我？”

春生依旧恭敬地笑着，“您是异能者，我拦不住您。”

瞬月意外，旭日研究院的总管竟然没有异能吗？国际最大的异能者组织力，居然有纯基因的人类。

没思考多久，瞬月就朝地球史馆奔去。进到场馆里，昏暗的灯光下，过往历史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陆续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从一百年前的能源枯竭，人们烧杀抢掠；到有人变异长出耳朵或尖牙；再到野兽横行，遍野横尸。

看到这样凶残的画面时，刚好听见了影绥描述的画面：

地上的野兽在疯狂撕咬，空中有鸟兽在横冲乱撞，没有光芒没有希望，只有漫漫长夜，仿佛天空不会再亮……

瞬月没有记忆，他只见过旭日之都的繁华，没见过满地鲜血的末日。他想起了长夜的那句“旭日之都总是人来人往”，原来不是这样的。现在，他才听出来长夜话中那弱到难以分辨的情绪——是珍视。

旧日已然不可追，那段过往最终，也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张照片。

从莫名其妙的成为异能者以来，瞬月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存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