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贴在丘江的脖子上，丘江判断那是刀。

丘江从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神经质的耳鸣扰乱着丘江的思绪，他下意识从脑海里翻找能帮助自己躲过危机的人。

丘江脱口而出道：“是方雪叫我来帮你。”

窒息感终于消失了，刀具被杜觉收回去，丘江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杜觉笑起来，拍着丘江的肩膀说：：“原来是方雪，你早说啊。”

丘江总感觉有些违和，勉强的笑了笑：“这不是你没给我机会。”

杜觉摊开手，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丘江：“方雪让你来给我说什么？”

丘江心中警铃大作，手立刻背在后面随便给手环中的联系人发去求救短信，然后顺势坐在杜觉床边：“这次任务太危险了，方雪让我来帮你。”

“哦——”杜觉拉长了调子，揽过丘江的肩膀，手中的匕首再次搭上了丘江的脖子：“可是，我不认识什么方雪。”

丘江的手立刻抓住杜觉的手腕，阻止匕首靠近，但依旧晚了一步，丘江的脖子上被划出血痕。

因为这个组织的反科技性，自己身上的装备都被没收了，丘江暗骂一声，朝着杜觉冲过去。

丘江一只手劈在杜觉的脑后，一只手攥成拳头攻向杜觉的腹部。

杜觉反手拿刀，大腿抵着丘江的拳头，阻止了丘江的动作，手中的匕首刺向丘江的眼球。

丘江捏住杜觉的手腕，就在刀尖能捅进丘江眼睛的那一秒，门被敲响了。

杜觉一个愣神，丘江抓住机会从杜觉手中夺下刀，捂着杜觉的嘴藏在被子下面。

“杜法师，佛陀请见。”一个僧侣垂着眼眸说道。

丘江见杜觉不语，僧侣似乎察觉到问题，朝着床边走来，丘江手中的刀抵在杜觉的心口，口中比划着：“说话。”

“知道了。”就在杜觉话音刚落的瞬间，一把掀开被子，踹向丘江的胸口，大声喊到：“抓刺客！他是人造人！”

丘江暗骂一声，那个僧侣已经抬眼看向自己，手中黑乎乎的洞口对准丘江的脑袋，一连几发子弹，丘江躲过几颗，但依旧有一颗射中腹部。

丘江捂着受伤的腹部跳出窗外，阻止血滴在地上，四周环顾一圈，跳在树上。

丘江费力的绑好自己的伤口，不是说这里禁止科技武器嘛，他怎么手里还拿枪？

原来是禁止其他人，但不禁止自己！

房间内的僧侣收起手中的枪，双手合十，眼眸低垂：“他跑不了。”

无数无人机飞在天上，丘江一眼就认出那是热成像无人机，此地不宜久留。

丘江跳下树，正打算躲进某一个僧侣的房间内，口鼻被一只手捂住，身上批上了一个袍子。

丘江正想攻击，就看见林落伸出指头竖在嘴前。

丘江停止了攻击的动作，见到熟人，身体下意识轻松起来，眼前出现阵阵重影。

林落接住丘江倒下的身体，手心触碰到黏糊糊的衣物，借着衣袍的遮掩，林落带丘江到了最近的一个药店。

幸亏这个势力藏在人造人的地盘，林落断开迎上来询问用药机器人的电，阻止第三方势力通过机器人快速发现自己的躲藏地点。

林落不知道用药的具体规则，一把抓过所有的止血药洒在丘江的腹部，抱起丘江藏到一边的小巷里。

耳边的诺亚说道：“刚刚的药店已经被他们找到了，你需要顺着路线尽快转移。”

林落看了一眼眼前由诺亚构建的虚幻路线图，立刻否决了这个路线：“飞行器不能坐，容易暴露个人信息，遇见导弹就是死路一条。”

林落仔细寻找地点，发现这里离初次到天上人间的报告厅非常近，林落顺手给忍冬发了消息，然后抱着丘江朝着报告厅跑去。

报告厅现在是关闭状态，林落扶着丘江靠在墙壁上，低头思索。

看来那个山庄果然是杜觉受伤的山庄。

不过为什么杜觉不说其他地方，偏偏说了那个山庄，他不怕让特别行动组过早发现第三方的势力的存在吗？

一阵喘息声打断了林落的思考，林落伸手摸上丘江的额头，因为感染加上失血烧的滚烫。

“人造人和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林落不确定的问诺亚。

人造人竟然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因为不及时清理伤口导致感染而发烧，林落有一瞬间分不清人造人和人类的区别。

“他们不一样，人造人不是人类，永恒的生命以及趋近完美的性格，他们永远不会成为人类。”诺亚回答道。

这不是更好吗？林落下意识想道。

诺亚似乎看穿了林落的所思所想：“身体过于脆弱，放弃身体而变成机械化不是更好？网络世界的传输信息的交流方式更加便捷，为什么人类的思想不能变成实时网络传输？身体的存在不能让人类日行八万里，不如干脆放弃身体？”

“一个可以自由穿梭的意识，他的骨子里刻满忠诚，意识里只有目标，不在乎万物干扰，这还是人类吗？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因为人类可以通过自由选择赋予生命意义。”

“思想的永恒才是真正的永恒，而生命的永恒违背自然规律，花开花落，万物有时。”

诺亚话音刚落，忍冬开着飞行器过来，林落帮着忍冬将丘江抬上飞行器。

飞行器开的飞快，林落的脑子里也一团乱麻。

林落没有来得及思考诺亚所说明的道理，诺亚并不像一个人工智能，说话的这一刻像极了人类。

林落还记得诺亚口中的‘人类是复杂的，我所知的只有事实。’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你所知的就是我所知的。’林落的脑海突然浮现自己房间内诺亚说话的这一幕，上下浮动的蝴蝶，一种全新的电子生命。

林落对于诺亚的怀疑在此刻到达了顶点，一个逐渐拥有自己思维的人工智能，这过于可怕了。

它无所不能，高度信息化的世界是它最舒适的温床。

丘江被推入手术室取子弹的时候，手里还攥紧着那把匕首，好像那把匕首就是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破落的福利院，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被联邦聚集在一起。

小孩子像是天生就带有一种恶意，联邦内等级分明，一个小小的福利院也是。

丘江缩在厕所的角落，发丝上挂着今晚的晚餐，一截蔬菜叶。

就算营养液代替了饭菜，但联邦依旧会种蔬菜提供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因为自己不将蔬菜上供，所以成为了被欺辱的对象。

丘江不觉得那个菜叶有多么好吃，甚至觉得非常难吃。可就算自己不喜欢，又凭什么将自己的东西上交，来换取福利院顶层孩子的关照。

大的孩子对着丘江指指点点，周围的孩子带着谄媚的笑意，丘江朝着最大的孩子扑上去，像一个野兽一样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丘江被那个孩子一巴掌扇在地上，福利院的院长来了，罚所有人通通进了小黑屋。

丘江像是发现一种新奇事物的吸引力，权力就是这样层层递进，带着天生的权威。

丘江躺在坚硬的地板上，极其黑暗的屋子里，从来不觉得后悔，只是觉得下一次应该再咬的重一点、狠一点。

光影轮换间，一会是浑身是血的躺在野外，一会是大街上同游的一家人，一会又是天上人间的建筑。

丘江的思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乱过，他在雨里，看着跑进父母怀抱的小孩。

他想崩溃的朝天怒吼：“为什么有人生来卑贱？为什么到处都是权力压榨？”

丘江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只能躺在雨水里，任由雨水洗刷自己身上的屈辱。

“不要学他，他是个疯子。”

“小时候不好好念书，就会成为像他这样的人。”

天空一声惊雷，混合着周围人的指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幼年时期待过的福利院。

丘江一阵心悸，坐在床上大口喘气，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花白的被子。

“你怎么了？脑袋上全是汗？”秦昭端着汤过来放在丘江的床头。

丘江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我梦见小时候了。”

秦昭嫌弃的看着丘江，说：“你小时候怂包一个，还被人堵在厕所殴打呢。”秦昭摩拳擦掌，有点兴奋地说，“或许你喜欢这种感觉，我帮你实现一下。”

丘江感觉自己再不制止，秦昭真能干出来，把自己扔在厕所再揍一顿。

“你有病啊！”丘江将枕头扔向秦昭，秦昭笑嘻嘻的接过枕头，说：“这汤可是我求忍冬，忍冬又求无许，才得来的，你可都得喝完啊。”

“无许？”丘江疑惑的问。

秦昭听见这像是来劲了，说：“我都不知道无许会这门手艺，还是我上次偷偷去看林落——”秦昭吞下口中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囫囵的说：“反正就那么知道了。”

秦昭掐着嗓子，舀了一勺放在丘江嘴边：“丘江哥哥，你可得喝完啊——”

“好像是林姐把我送回来的。”丘江说。

“对啊，林落把你从山庄带出来，叫了忍冬带你回天上人间，自己开着飞行器就回联邦工作了。”秦昭说道。

“工作？”

秦昭掰着丘江的头转向窗外：“大哥，现在都大中午了，林落当然得去工作。”

秦昭说着又拍了丘江的后脑一巴掌，说，“你说说你，求救发谁不好，非得发给林落。她白天应付监察组，又得考核，又得调查段望津，还得让第三方势力浮出水面，最后还得给你擦屁股！”

“你要不累死她得了。”秦昭最后不甘心的总结道。

“当时情况比较危急——”丘江还没解释完，就见秦昭已经将自己的端脑拿过去，打开联系人，发出一声尖叫：“我竟然不是你的置顶！”

秦昭将自己放在置顶，顺手把林落的置顶删除，将手环放在丘江手里，隔空对着丘江飞吻：“丘江哥哥，下次有事记得找我呦——”

“他逃了。”杜觉面色阴沉的坐在下位，对着坐在正上方的佛陀说道。

佛陀无所事事的摆弄着手里的佛珠，说：“这么多年，也该让众生会出现在人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