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沈知清在游轮甲板上找到的宋念慈。

天暗下来，暮色取代了落日余晖，松漓江边建筑物与游轮已经亮起各式灯盏，五光十色地显影在江水的流动里。

宋念慈趴在船板的栏杆上，低头望着船只行进时带起的小小波浪，风吹乱她的头发。背影带几分瘦弱与冷寂。

沈知清走过去站在宋念慈边上，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也看江水流动，他问：“怎么在这里？”

“看日落啊，确实很好看。”宋念慈说。

沈知清抿了抿唇，他偏头看宋念慈，“我错过日落了，你有拍照给我吗？”

宋念慈摇头，她往沈知清身后看，见他身后没有人来，她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沈叔叔不是喊你去陪书记他们吗？”还有那个书记的女儿，他不应该和那个女孩待在一块吗。

“出来找你，快到邀请女嘉宾跳舞的时间了。”沈知清观察宋念慈的神色，他伸胳膊过去，给宋念慈看她送他的表盘上的时间。

宋念慈没看，她也没看沈知清的眼睛，只是说：“找我干什么，你已经出师了呀沈知清，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她的声音散在江风里，说到后半句竟然带了些低落的情绪。

沈知清察觉到宋念慈的情绪，但这是在船边，宋念慈的脸对着栏杆与江水，沈知清没法像在沈家小楼一样，凑过去低下头找宋念慈的眼睛。

于是他拉过宋念慈的胳膊，手腕施力有些强硬地让宋念慈面朝着他。沈知清问宋念慈：“你怎么了，好像在躲着我说话，一点也不像……”

沈知清后小半句话吞进自己的喉咙。

因为宋念慈扭过头来看他，那双往日明媚的、流光溢彩的眼睛微红着看他，沈知清能看见她眼眶周围的水渍。

宋念慈吸了吸鼻子，她看沈知清：“对啊，我就是在躲着你，你干嘛要把事情弄复杂呢？”

她说的模糊，沈知清却明白宋念慈在说什么。

是那朵鸢尾，或是他近期心烦意乱到太过焦急了。

沈知清握着宋念慈的手腕渐渐泄力，他看着宋念慈红了的眼睛与鼻尖，声音也跟着沉下去。

“你不想事情变复杂，那事情就不会复杂。”他说，“对不起，小慈。”

宋念慈眼眶周围的小小水痕变成泪珠，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滴出来，落到甲板上。

似有千钧力，砸得沈知清心慌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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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清伸手过去想替宋念慈抹掉眼角的泪，伸到一半又收回，他沉默地盯着宋念慈看了几秒，喉结有些艰涩地上下滚过几圈。

最后沈知清趴回栏杆上，他望着江对岸色彩缤纷的建筑物，缓缓开口道：“你别哭啊，没有那么复杂的宋念慈，什么都不会改变。”

“怎么会没有改变，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啊。”宋念慈掉着眼泪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自卑这种情绪，都怪你沈知清。”

沈知清蹙了蹙眉，话题和宋念慈的情绪似乎有些偏离，他扭头回去错愕地看她，“你自卑什么？”

宋念慈低头不想说。

沈知清又扣上宋念慈的胳膊，只是这回焦急程度更甚，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告诉我，你在为什么难过？”

如果只是不喜欢他，担心拒绝他的喜欢会失去在外公外婆家居住的资格，她为什么要用“自卑”这个词？

宋念慈是明媚的、骄傲的，哪怕发生了真假千金这种事，她仍旧如此。只要她想，万事万物的大门都能为她打开。

宋念慈盯着沈知清的眼睛，江风吹得她脑袋太乱。沈知清跟着沈宏博离开后，宋念慈与外公外婆打过招呼，一个人在甲板上看完了日落。

看日落的时候却一直想着沈知清，和那位漂亮有势的书记女儿。

她以为比起沈知清的喜欢，她更想维持生活现状。

但当落日被地平线吞没，宋念慈才意识到，她所视为小确幸的生活里，已经涵盖了沈知清的喜欢。

他的礼物与披在肩上的外套，他安静又深长的视线。

那些都会转嫁给别人。

她在为这点难过，很难过。

宋念慈抬眸注视沈知清的眼睛，鼻尖异样酸涩，宋念慈说：“我说我们是盟友，可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了沈知清。”

沈知清愣了几秒，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突然笑了，这回直接上手抹掉了宋念慈眼角的泪。甲板上灯带的光映在他眼底，沈知清道：

“一个人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就为这点事情掉眼泪。”

“宋念慈，”沈知清很郑重地叫她的名字，他说，“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成为沈知清的锚点。”

宋念慈不知道，她不理解沈知清的话，有些发愣地望着沈知清的眼。

沈知清拉了一下挂在栏杆上的灯带，他说：“我和你说过的吧，其实我不适应当沈家少爷，包括现在在这艘船上进行的交谈，我仍旧不适应，我总会觉得自己还是在鸡西村或孤儿院里的田野。”

“是你带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宋念慈，只要看到你，我的心就会定下来，我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

沈知清伸手，有些不客气地揉了把宋念慈已经被风吹乱的卷发，他道：“所以不要说什么你没什么好帮我的，你一直在帮我，你是我的精神锚点。”

“你会适应的吧，你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宋念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说。

沈知清却很坚定地摇头，“我不会，我一直一直需要你宋念慈，我才是那个担心你不需要我的人。”

他和宋念慈坦白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和宋念慈一起望着波光明灭的松漓江。

“我是最近才有进入成人世界实感的，才发现原来所谓钱和势是那么近在咫尺的东西，我会有，你以后也会有。”

“可我能给你而你现在需要的，似乎只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沈知清说，他偏头，在影影绰绰的光里看宋念慈姣好的面容。

所以在成人世界的纷纷扰扰向他袭来时，沈知清焦躁又慌乱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想抓住宋念慈还是需要他的证据。

宋念慈哑然，随后她也笑，眼眶的红还没消下去，但宋念慈脸上重新生长出骄矜的色彩。

她道：“你这个人，不也一个人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我还是很需要你给我的情绪价值的。”宋念慈说，她吸了吸鼻子，朝沈知清理直气壮地伸手，“外套给我，我冷了。”

沈知清脱下外套给宋念慈，看着宋念慈重新扬起的笑，他的眉眼也终于舒展。

“你不是说我很不会提供情绪价值嘛，现在这个又是我的优点了？”

宋念慈有些傲娇地轻哼一声：“以前是以前，现在说明你有长进了。”

“行行行。”

沈知清应答。

游轮内轻柔的音乐响起，声音蔓延到甲板上来，沈知清拉上宋念慈的手腕，要拉着她回去。

“他们开始跳舞了。”

宋念慈看看沈知清：“你不用跟那个书记的女儿跳舞吗？”

“不用，我叫她帮我一起找你，她现在应该在跟别人跳舞。”沈知清说。

他拉着宋念慈往里走，拉着宋念慈手腕的手，悄悄换成了牵着宋念慈的手。

宋念慈察觉沈知清的动作，她低头看了眼他们牵着的手，由沈知清牵着。

沈知清抓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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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在大厅响起，沈宏博眼神不太高兴地看着舞池中拉在一块跳舞的沈知清和宋念慈。

但他的视线才不重要。

戴文泽和秦书画的目光是友善以及带了点八卦意味的“我就知道”。

那位傅小姐也朝他们投过来看破一切的暧昧眼神。

沈知清又盯着宋念慈看，宋念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她和沈知清说：“沈知清，我是得高考的人。”

沈知清拉着宋念慈的手往上抬，让她轻轻绕过一个圈。

他点头，“我知道啊，我只是想问你预约，你升学宴上的第一支舞，要和我一起跳。”

“你这是请求还是要求啊。”宋念慈抬头看他，语气有些小嗔怪，眼睛还是含笑。

沈知清格外理直气壮地开口：

“你答应的话是请求，不答应的话就是要求。”

“真是过分。”

宋念慈这么说，但她在转过下一个圈圈时，点头说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