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26
和祁洛正式的见面是在许多年后的一次宴会上,彼时他已快成年,由于手段毒辣在道上已稍稍崭露头角。
十几岁的少爷,周身却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眼神里也带着狠,没有人主动搭理他,人人都害怕他。
可是喻秋却像是感受不到众人的态度似的,几乎每场宴会都出席,那时喻恩还没有回国,他可以短暂地鸠占鹊巢。
终于有一次,时隔多年,他看到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小王子。
祁洛和幼时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倒是神情变得颇为慵懒,拿着酒杯端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公子哥模样,说话尾音上挑,勾人心弦。
相比之下喻秋才是那个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人。
喻秋此前在道上听说过很多祁洛的风流轶事,却还是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见到对方。
只因为他不够格。
他需要替喻盼杰做尽那些肮脏的、污秽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了数不清的人,才能得到喻盼杰的任用,才能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光鲜亮丽地站到祁洛面前,听他随口道一句幸会。
那停顿的三秒注视就是他为之付出所有的回报。
祁洛并没有认出喻秋,距离两人初遇已过了许多年,他自然不会再记得路边曾施舍过的一个叫做秋的小乞丐。
更何况对方满身脏污,周身总是免不了臭烘烘的气味,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如今气质冷然的喻家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流浪那一年的冬天很冷,直到春寒料峭也没有暖和起来。不知是不是落下了病根,此后的许多年,喻秋都格外畏寒,哪怕身处温暖的室内。
那种对于寒冷的害怕像是发自内心,是孩童时内心的无限荒凉。
祁洛后来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在冬天时总是将室内弄得十分暖和,有时甚至会热得过分,彼时两人已纠缠几载。
他在事后也总是会紧紧地抱着喻秋,像是拥着一个多么易碎的娃娃,哪怕怀里的人在别人看来比大部分人都要强大,几乎没有弱点。
他们偶尔见面的那所公寓与祁洛的审美格格不入,在祁洛的吩咐下,墙壁、窗帘、家具几乎都是暖色调,乍看起来几乎有些家常般的温馨。
一丝一毫,渐渐地驱散了喻秋心中微不可察的恐惧,哪怕祁洛什么都没有说过。
时隔多年,再一次地,他让喻秋不再畏惧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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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喻秋轻声念着这句诗,声音低到微不可察。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大雪,他的头上肩膀上已落了厚厚一层。
他是那么怕冷的人,却无知无觉地在这冬夜里伫立良久,像是心间有一把温热的火,足够暖,足够点燃他。
可是命运连那一点微毫的火种也没有给他留下,他只能靠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往事支撑着自己苟延残喘,到底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远方渐渐有一缕天光乍明,早起的佣人三三两两结伴穿过花园,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询问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少爷,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投以好奇的目光。
他们只低垂着头匆匆走过,直到走得足够远,距离足够安全,才敢低声讨论。
喻秋不甚在意,他动了动发僵的身体,慢慢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