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你是很开心了，”安惠心点头，“挺好的。还好交了蒋闲这么个朋友。”

她这话一出来，褚澹眼里的笑意就消下去几分，只剩嘴角的弧度还堪堪维持着，拉扯出一层厚重的假面。

或许安女士说的是对的。

如果不是蒋闲，如果没有蒋闲，他大概也不会有高一那段能够肆意发泄的时光，更不会有一个总跑在他前面逼他更进一步的目标。

【“但他好像是那个能够真正触碰到你的人。”】

褚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把朋友关系维持得很好的人。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至理名言。褚澹始终认为两个人之间，如果不维持一定距离，反而会加剧一拍两散的结果。一来他坚信牢骚不能多发否则就会习惯，二来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表面风光的人内里有多狼狈。

结果岑越一番坦白的话又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困惑：

岑越是在暗示我多和他交流沟通吗？我的人际关系真的处理得算好吗？

如果一个人不够坦诚，在一段关系中就会显得不够真诚，这是肯定的。但如果太过坦诚，又似乎有点烦人。

再加上之前蒋闲的事情，褚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对维持朋友关系其实并不擅长，甚至情商低极了。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岑越的心思想法，蒋闲的情感转变……趁华还说他体贴别人，事实上他到底是有多迟钝。

鬼使神差，他在微信中询问蒋闲：等你回来，还能认出我吗？

褚澹自己读了一遍发出去的信息，忽然手忙脚乱地撤回了。

他觉得那句话充满了不必要的担忧，还有不应该的思念，面对蒋闲时他本来就心虚，说话就更像在做阅读理解。

蒋闲：说不准

蒋闲：忘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看到了。

“……”褚澹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在床上，手臂横在眼睛上。

也不知道说委婉一点，这个混球，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忘了就忘了，除了重新认识还能怎么样呢？倒不如说忘了更好，那就彻底推翻以前，重新来过吧。

把以前全部忘掉……

想着想着，褚澹有点犯困，就这么躺在床上眯了会儿。

他梦到自己还坐在外面看电视，信誓旦旦和安惠心说自己今天要守岁，明天吃过早饭再睡个一整天。安惠心笑着回答熬不住就睡吧，这时候门铃响了，他打开门一看，是褚承华。

他就像站在第三视角看自己，分明知道褚承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分明知道褚承华应该快点滚蛋，但梦里的他还是开开心心地把褚承华迎进了家门。

不仅如此，就连安女士见了褚承华都笑得眉眼弯弯，附赠一句亲昵的“你回来啦”。

卧槽！

褚澹直接被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过手机看时间。这么一看，他发现蒋闲居然给自己打了微信电话，也不知道给褚承华开门前的几声门铃是不是因为振动入了梦境。

电话往上是蒋闲的几条信息。

蒋闲：怎么不说话了？

蒋闲：生气了？

蒋闲：？

蒋闲：我开玩笑呢，失忆了都能认出，就这么几天还能忘？

蒋闲：班长？

蒋闲：褚澹？

褚澹：刚才睡着了。

对话框顶端又是数次正在输入中。

蒋闲：被我吵醒了？

褚澹：没，做了个噩梦……

褚澹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正想出房间和安女士一块儿看看电视，蒋闲又是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他索性就接了那个视频。

蒋闲似乎是坐到了桌子前面，把手机固定在了某个位置。他用手撑着头，盯着手机，就这样维持了好一会儿。

当他的表情不是平时那种似笑非笑又或者漫不经心，而是用柔和的表情注视一个人时，那双灰黑的眼睛就会显得有些深情。

褚澹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动，困惑地自语：“卡了吗？”

“你还真睡着了？”

正要关视频的褚澹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卧槽……没卡你干嘛不说话！”想吓谁啊！

蒋闲“啧”了一声，“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偷偷哭呢，”蒋闲说，“怕我把你忘了。”

褚澹冷漠地朝他竖了个中指。

褚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算了。”

褚澹将房间的窗子打开一点，让冷空气进入房间，这才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隐隐听到更多的烟花爆竹声，知道这是离新年更进一步的信号，于是去看手机顶端的时间。

“别挂电话。”

眼神瞥向时间的时候，他听到蒋闲这么说。

“没呢，我是看时间快到零点，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褚澹说着，“我听到你那边也有烟花爆竹声。”

“嗯。这附近也挂了很多红灯笼，楼上看过去还挺漂亮的。”

蒋闲把手机转了个方向给褚澹看，“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褚澹的目光往天花板上一扫，问：“你打视频电话就是想说这个？”

蒋闲：“顺便看看你长什么样，不然真忘了。”

褚澹笑了声：“忘了就忘了呗，再相处几天就会熟络了。”

“那不行，”蒋闲应得很快，“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我不打算忘记你的脸。”

他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二人默契地沉默了会儿。褚澹是因为想起蒋闲刚醒的时候亲口承认对自己印象深刻，蒋闲则原因不明。

蒋闲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撤回刚才的信息？”

褚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刚才其实开玩笑呢，怕你多想了。你看，多想了吧，还以为我在哭？”

他装出被逗乐了的模样，身侧的手却偷偷握紧。

我的模样肯定很像小丑。褚澹脑子里蹦出这句话。

作为唯一的观众，蒋闲说：“哦，是吗，那就好。”

小丑还没为自己完美无缺的表演感到庆幸，就听蒋闲继续说：“我还以为是我失忆了，跌落神坛了，你打算疏远我，也不愿意像以前一样和我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