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半天又在玩我。

褚澹无奈地看着他：“这笑话不好笑。行了蒋闲，我去吃饭了。”

他要往门口走去，刚经过蒋闲身旁，手腕又被蒋闲拉住。蒋闲的手掌还是温热，甚至出了点汗，将他抓得紧紧的。

“我喜欢你，班长，”蒋闲说，“这不是笑话。女生们对你告白的时候，你也觉得那是笑话吗？”

褚澹侧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薄怒。

“再胡说八道我真的生气了，蒋闲——”

看清蒋闲脸上表情的时候，他的大脑如同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思绪骤然清晰起来。

那些不曾注意又或者下意识忽视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展开的绘卷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自从他们缓和关系以来，蒋闲总会做出惊人的贴心或亲密举动，包括且不限于特意早起和他一块上学，还总关心他的早饭情况。

【“班长，自信点。没准哪天我也会向你告白呢。”】

【“那要不要和我去听音乐会？”】

蒋闲从电梯里走出来，丢给他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给你。”】

【“蒋闲似乎不太喜欢我。”】

【……】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蒋闲不可能真的喜欢他吧？不可能是那种喜欢吧？

蒋闲仍在他的耳边说话，褚澹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不同以往，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

他是相当认真的。

褚澹被他惊得说不出来话，“你——”

“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就好，用不上犹豫，也不需要把我当成女生照顾。你那样的态度根本算不上照顾——我始终认为那样的态度倒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痛快。”

褚澹喃喃道：“你等一下……”

“我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但一扯上你，我为什么总要做没把握的事情。”

说到这里，蒋闲顿了一下：“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得到结果。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旁观你和别人在一起，也就是说不论有没有向你表白，我们都做不了朋友。对吗？”

“蒋闲，你停一停……”

蒋闲打断他，“班长，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有可能吗？”

褚澹从没觉得听到别人的告白会是一件这么令人混乱的事情。

从来没有谁的告白让他如此茫然不知所措。

褚澹艰难地开口：“你可能弄错了。你对我大概不是喜欢，你只是——”

“我是喜欢你。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没必要因为感到不可置信而否认。”

褚澹哑口无言。

他总是说不过蒋闲，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样。

他始终觉得告白的人总是鼓起巨大的勇气，不应该被敷衍，也不应该被嘲笑。

如果那个人是蒋闲呢？

蒋闲，他也是鼓起足够多的勇气之后，才站在这里面前，气势汹汹对自己告白的吗？

花了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后，褚澹呼出一口气。

“我……我这个人，优柔寡断，又敏感又倔，某些方面自尊心过剩，还被很多女生在私下里称作中央空调。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缺点，但我确实有很多缺点。”

“所以？”

“所以……”褚澹斟酌，“或许你对我的了解不够全面……”

“我说的是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优点。还记得你说的雪花吗？就算是缺点，那也是你如今模样的成因之一。”

蒋闲风轻云淡的表情中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我不了解你？或许吧。那你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正好我也很乐意。”

褚澹说不下去了。

这哪是告白，分明是辩论。他被蒋闲步步紧逼，对方非要听到他说一句答复。

按照蒋闲所说，他是应该拒绝。

他之前也隐隐意识到自己拒绝别人的方式并不妥当，太过暧昧。

只是没想到，会有被人将这件事情摊在面前，还非要自己做出决断的一天。

褚澹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狠狠拒绝，最好让蒋闲死了这条心……

可他说不出口！！

蒋闲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明明都是男生，虽说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双性恋，但是、但是……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腕上的禁锢突然消失了。

褚澹抬头，看见松手的蒋闲微微侧身，是作出让步的姿态。

“……算了。你先去吃饭吧。”

蒋闲的强势像受了惊的乌龟，忽然缩回到壳内，对外界避而不见。

这是怎么了？

褚澹怔怔地揉捏自己被蒋闲抓过的手，抬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将会议室的门打开时，他回头，低声说：“你……你好好想想。”

竟然还有被告白的人对告白的人说“你好好想想”的。

蒋闲轻轻笑了声。

褚澹才意识到荒唐，快步下楼去。

他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直到一楼走出教学楼时，冷风吹在脸上，他才缓下脚步。

刚才的事情是真的吗？蒋闲对自己……

他对自己的记忆抱有怀疑。

手腕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定睛一看还能看到隐约泛红的皮肤，他才不得不告诉自己：都是真的。

那句“你好好想想”分明还是一句暧昧不清的回答。

褚澹有点担心蒋闲会找机会再找自己，逼自己给个明确答复，一个下午都有点心惊胆战。

可蒋闲没有。

他和蒋闲一下午再没有一句沟通。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正好星期五，下午的课少。放学铃声一响，蒋闲拎上书包就走。

褚澹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打开保险柜取出自己的手机。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蛋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褚澹看他一眼，“没事。想点事情而已。”

岑越点点头，又问：“你今天不和蒋闲一起回家？”

褚澹努力让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不尴尬：“他有事。”

“哦，那我们——”

“我也有点事，先走了。”

褚澹拿走自己的手机，反手在岑越肩上拍了几下，大步从前门走了出去。

等走到无人处，他打开浏览器，输入：

好朋友突然……

“……”

褚澹摇摇头，删除输入框内的全部内容。

这种事情没有标准答案，就算询问度娘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能做的只有正视蒋闲的心意，认认真真给蒋闲一个回复。

关闭浏览器后，褚澹打开微信，找到蒋闲的头像。

他缓慢地打字：蒋闲，你中午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很认真地考虑过了。我觉得——

觉得。

觉得什么呢？

褚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茫然。

这时微信跳出一条新信息，是达莉娅女士发来的。褚澹吓得手指都僵了，好半天才把回复蒋闲的事情暂时搁置，去看达莉娅女士的消息。

达莉娅女士：闲今天在学校受什么刺激了吗？

褚澹：出什么事了？

达莉娅女士：不知道啊，他就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晚上会晚点回家

达莉娅女士：还说他要去医院看心理医生？

褚澹：？

上午告白，下午看病，这是什么操作？

褚澹没搞懂蒋闲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能先安抚达莉娅女士：您先别急，我给蒋闲打个电话问问看。

达莉娅女士秒回：其实我也不是急，主要是震惊，之前我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明明很排斥的啊！

褚澹更懵逼了。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在令人困惑这方面还真是一个样。

褚澹暂时没有回复达莉娅，拨了个微信电话给蒋闲。铃声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班长，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你在哪？”

“地球。”

褚澹：“……”

褚澹：“你都准备去看心理医生了，还在乎我的回答？”

那头沉默片刻，“不，我是去——呃！”

巨响伴随着嘈杂，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重物落地声、转瞬即逝的说话声，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褚澹下意识把手机拿远，猛地刹住脚步。

他心道“不是吧”，对着手机那头抬高音量：

“喂？蒋闲？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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