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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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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惯常把自己真正想要的藏在多重假象后面,但这一夜他好像真的只是来确认米迦勒还在不在。

第二天还要为了副领主的事去开会。

免不了迎来重重来打听的人,好不容易从人群的包围中走出来松一口气,又看见平滑透明的窗户里映出走走停停的官员倒影,还有魔王深渊一样漆黑安静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着他。

两个人的位置距离很近,却分别在玻璃窗中注视着对方的倒影的眼睛,一语未曾交流。

米迦勒起身出去了。

花园里几乎没有人,走廊的廊柱上爬满了开着各色花朵的藤蔓,他找到一个拐角的位置坐下,本来想数着时间差不多就继续回去开会,却冷不防有什么掉在了腿上。

他以为是一朵掉下的花,凝神一看,却是一颗糖,奶糖。米迦勒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或许还没他手臂长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一看就能昭示原生高级恶魔血统的深紫色眼睛,坐在廊柱旁边的一棵树的分叉上看着他。

“你要不要吃糖呀?”那个娃娃对他喊话,他穿着布料软绵绵的白色衣服,上面挂了些蹭到的小叶片,还有一些雨水,声音还有点奶,但是口齿还挺清楚:“你看起来不开心。”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但是米迦勒看了一下他坐着的那个树枝分叉到地面的距离,还是站起身走到了树的下面,仰头对那个栗色头发皮肤白嫩的娃娃说:“谢谢你,我没有不开心。你需要我帮你下来吗?”

小孩摇了摇头,仍是抱着树枝对他喊话:“我自己下得来,你是想我下来吗?你等一等。”

他开始往下爬。

人类的小孩这个大小的时候往往直立行走都还没学会,而这个男孩已经说话流利,还能在树上攀爬。

他说的甚至不是地狱的通用语,而是原生恶魔交流时常用的语言,俗称古恶魔语。原生恶魔中有些固执的家族,直到如今仍是坚持让家族内新生的孩童先学习古恶魔语,再学习通用语,这个小孩大概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家族。米迦勒守在树边,看着这个手掌白嫩嫩的小孩,用着还算灵活的动作,很大胆地从树上一路爬了下来。他爬到米迦勒伸手可以够着的高度的时候,米迦勒本来想伸手去抱他,但是看到他很认真地在爬,就放弃了,只是在一旁看着。

恶魔的孩子一般幼年时期都无法变作完善的人形,角,蝠翼,尾巴,或者崎岖粗糙的皮肤——总有一个地方会是他们种族原本的模样。但是这个小孩却看起来跟人类小孩没有差别,也感受不到恶魔的气息。

下来之后,小孩拍了拍手,又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跳上了米迦勒先前坐的地方。

“我下来啦。”他睁着透亮的紫色眼睛问米迦勒:“我厉害吧?”

“好厉害。”米迦勒在他旁边坐下:“你妈妈呢?”

“妈妈约会去啦,让我今天跟着男朋友!”他嗓音清亮地回答。

米迦勒缓缓眨了眨眼睛:“那……男朋友呢?”

“男朋友说他要去见他的男朋友,让我等等他。”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男朋友的名字呢?”

小孩声音脆生生的:“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妈妈说不可以随便告诉不认识的人她的名字,万一你要绑架我怎么办?”

他对着米迦勒歪了歪脑袋,神态像是一只认真思考的小狗:“为什么要绑架小孩呢?你没有自己的小孩吗?”

“……”

经过反复沟通,最后有一场迫在眉睫的会议要开的第七狱领主把他抱走了。

原本以为说服也要时间,但是男孩很配合,因为他觉得宫殿很漂亮——小孩的逻辑,有时候还真的不是很讲道理。路上小孩开心地唧唧喳喳,还指着撒旦庭七人画像中路西法的那个,很兴奋地跟米迦勒说认识他,他来过家里做客。

他把男孩放在了一间会客室,嘱托了侍女帮忙照看,自己匆匆走去开会了。

开完会后并没有及时离开,本来想要不要去让路西法认一下小孩,后来又犹豫了,这么片刻的功夫被蜂拥而来问问题的人阻拦住,再去到会客室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的小孩正很兴奋地跟另一个人讲话,而那个人神色居然不显得淡漠。他推开门的时候,门内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看向了他。

米迦勒动作停住。

小孩的脚在空中晃了几下,指着他对另一个人说:“你看,这就是我笼络来的新朋友。他收了我的糖,名字叫——”米迦勒这个时候终于回神,想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麦麦!”

覆水难收。

米迦勒停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了,甚至忘记了见面应该跟魔王行礼。

不知道为什么小孩一副等表扬的样子,路西法也不开口讲话,米迦勒等了好一会儿,问:“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带了小孩回来,过来看看。”

米迦勒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他说认识你。”

“他是科罗盖琳的孩子,叫贝因。他的舅舅你应该没见过,叫巴钦,是奥德家族下任族长的候选人之一。”奥德家与其说是恶魔家族,倒不如说是怪物家族,奥德体内魔力混乱,她与众多恶魔生下了许多孩子,有格外强大的,也有部分魔力微弱到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科罗盖琳和巴钦是其中最为出名的两个孩子。但是因为奥德孩子众多,又对自己的骨血放任不管,甚至有传闻说她会让孩子在幼年时互相残杀以留下更为强大的后裔,所以即使巴钦和科罗盖琳算是兄妹,来往也不多。

如果是科罗盖琳的孩子,也就意味着……他是传闻中那个和天使生下的混血孩子。

“为什么说……我是你笼络来的新朋友?”米迦勒问。

“因为他说,”他指了指路西法,而路西法不为所动:“只要我有手段,笼络,欺骗,威逼利诱,总有办法让别人愿意做我的朋友。妈妈说可以听他的。”

“……?”米迦勒缓缓回过头去,路西法慢慢别开了脸。

“……你都在教小孩什么啊?”他忍不住说,一时间把两个人之间萦绕的尴尬都忘了。

“啊!麦麦生气了!”贝因在沙发上蹬直腿大喊。

米迦勒刚想解释他没生气,就听见路西法低头问:“为什么叫他麦麦?”

这个名字从路西法口中轻声说出来的效果让米迦勒整个静止住了。

“他自己说的!叫他麦麦!”

“噢,”路西法偏头看了米迦勒一眼,笑的时候神色分明是带着笑意的逗弄,却居然显出了几分极少见的温柔:“原来是麦麦自己说的。”

“……他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说那我也不告诉你。他问我那你叫什么,我说可以叫我麦麦。”

——所以早知道现在,当时为什么要逗小朋友呢,成熟的大人米迦勒殿下?

“你……”路西法的话刚刚起头,他大概是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通讯器有了反应,他看了一下亮起的符文,表情变为冰冷的瞬间,让刚才一闪而过的温柔神色像是虚妄的幻觉。

他接起挂在耳边,嘴角露出一点几乎不可见的笑来:“既然死不了就多换几种方法,看到什么程度那个盒子有反应。”

这让见惯了强大恶魔的贝因都觉得危险,他睁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魔王,眼珠像两颗成色很好的紫水晶。

“我现在过去。”路西法对那头说,回头先是看到了贝因,又看到了米迦勒。

——刚才米迦勒也看到了亮起了符文,不是来自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狱机构。

路西法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他。

“……你抓到了谁?”米迦勒问。

“要去看看吗?”路西法对米迦勒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不远,安瑞格霍拍卖行。奇鲁伊留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给我。”

安瑞格霍拍卖行的塔楼下面,有着号称第七狱面积最大的地下储藏室和据说足以抵挡第五狱安息河事变那样灾难的防御设施。

对于危险级别较高的藏品,安瑞格霍有着单独的储藏室。而现在在其中的一个储藏室里,有一个木质的盒子。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是上面已经出现了十几条裂痕,内部时不时会有红色的光芒透出,仿佛有生命般时亮时暗。而盒子四周仿佛某些猎奇爱好者的收藏馆一样,横七竖八地陈列了有几十具扭曲的身体,他们的肢体有部分以正常骨骼和关节难以做到的角度扭曲反折,有些部分仿佛被吹了气一般膨胀起来,有些皮肤死灰一般呈现出惨败的白,另一些却变成了非常怪异的颜色,仿佛怪物一般,却奇异地一直维持着人形。

他们奇形怪状得像是艺术家一时兴起做出的诡异塑像,只偶尔有几个会抽搐几下,像是菜市场里成堆死掉的鱼虾里一息尚存还能蹦跳几下的那几个,显示出他们曾经是活人。而这种时候,人体四周会有些泛着光的线亮起,墙壁和地板也会有法阵的纹路微微一亮,揭露他们仿佛被吊挂的姿态的原因。

——米迦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在空旷的地下回响的脚步声消失,前进的步伐一前一后就这样停在门口,长靴衬得小腿笔直。两个人站在这奇诡阴森的画面中,仿佛被神明精心刻画的美丽容颜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是安瑞格霍拍卖行深处的一间地下室,温度较低,没有足够让人分辨环境的光源,也没有经过仔细的修整,墙面地板整体粗糙简单,坐扶梯下来都花了很久,像是被荒废许久的废旧楼房。但形成对比的是,门外众多气息冷冽肃杀的黑甲侍卫们整齐排开,越发显得这里如幽深未知的墓穴洞窟般让人惧怕。

他往前走了一步,被路西法握着手臂拦住了。

“不要往前走,里面的线……”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怎么说,但很快找到了合适的词汇,说出时仿佛调笑一般的口吻几乎使人忘记面前这残忍诡异的一幕:“会吃人。你也熟悉的。”

又有一个四肢扭曲的人抽动了几下,这带动他身边的肉眼不可见的丝线明明暗暗,也让上下原本安静隐没的法阵变得可见。他身上有些肉鼓胀起来,又慢慢变小——仿佛要异变,又被压制住了。

米迦勒当然熟悉的。

——哪怕时隔多年,他也一眼认出了当初困住路西法,抽取他力量的法阵的模样。

在震动地狱的安息河惨案里,这个能困住晨星的法阵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从小在至高天,就听到所有人都在称赞光耀晨星在法术上超凡的天赋,说没有人比他更强——现在他把源自未知力量的法阵改成自己的,还找到了控制的方法。

米迦勒本来以为他已经算是了解路西法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如果你要解决这些人,你有无数种方法。为什么非要用这个?”米迦勒语气平静得出人意料,尽管他是在发问,却没有多少疑问,更多的是深藏的怒意:“这是源自裂缝的法阵,你知道第五狱为这死了多少人。”

任何人看了米迦勒此刻的眼神大概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和退缩,但路西法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眼中却难掩赞赏:“果然逃不出你的眼睛。”

“怎么这么惊讶?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就是为了看着我才答应留在潘地曼尼南的吧?”迎着米迦勒显而易见的质问,路西法也能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仿佛半点感受不到威胁,姿态慵懒随意,语气温柔耐心:“安息河事变后,其实你不想回来做这个领主吧?”

“别紧张。我研究这些东西很久了,不会出差错的。”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加速旋转,米迦勒不得不暂时闭上眼,又强迫自己清醒地睁开。

路西法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分量的语气,就像米迦勒只是一个面对不严重的事情反应过度的人。

——这个人心里根本没有什么不能碰的禁忌,无论多么危险的事物,他只要盯上了,就一定要握在手心。

他对他好奇的事物是这样,对米迦勒也是一样的。

玩死了多少人……玩死了谁都不算什么。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真正在意的东西。即使米迦勒当初死在了雷刑刑场里,路西法在安息河的船上也能找到破局的办法,往后也能做好一切布局,这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魔王陛下,我早就不再试图去探究你,但随心所欲的人无所顾忌,你做的事永远出乎我的意料。”

他以为路西法会被他话里话外的嘲讽激怒,他也以为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怒意或是震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但是路西法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原本随意又玩味的目光却顿住了。他皱着眉看着米迦勒,缓慢走过来抬起手看起来是想要握住他的肩,又退回缓缓垂下,改为握他的手。

“怎么了?”他虚假的温柔语气不见了,低头询问米迦勒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为了他的情绪而困扰着:“我没想让你难过的。”

“还有别的吧?”

“什么?”

“如果只有这些轻易就被你解决掉的人,你不会故意带我来看的吧。”米迦勒的语气丝毫不带着讥讽:“精彩的留在后面,你爱做这种事,不是吗?”

路西法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把表情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对,还有其他的。”

他伸出手,手指向上轻轻一抬。

一面墙壁轰然倒塌,却像是幻象一样瓦解没有生出任何尘埃,而在那面墙壁消失的刹那,尖利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地下室,雷电的闪光几乎刺得所有人都眯起眼睛,米迦勒的眼睛却眨也没眨——他很久没有过这样,仿佛内脏都被冻结的感觉了。

那双被雷电映亮的蓝色双眼,就这么映入了被雷电穿过全身,被穿透身体的丝线牢牢固定的另一人的眼里。

——她一直在墙壁之后。

是一个活着的人,她跟那些诡异的人体一样被肉眼不能见的丝线穿透,身体却没有异变,即使是在可以把人瞬间劈到焦糊的雷电中也很正常地维持着正常人体的样子——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路西法平淡讲述的声音在雷光的掩映下显得别样残酷,自从他觉得米迦勒情绪异样,即使是这个时候,他还在握着米迦勒的手:“那个盒子就是奇鲁伊留给他的暗杀队的东西,上面有个封印。我研究了一下,发现里面……”

他的声音止住。雷电是通过那个被束缚的人上空的雷咒发出的,而那个雷咒现在被人打散了。

“……怎么了?”路西法问他。他察觉出了握着的米迦勒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分外冰凉,但雷咒眨眼间再次成型,刺目的电光瞬间吞没法阵中的人影:“我听贝利尔说你还挺擅长审问的,因为是人形所以让你觉得不忍了吗?没关系的,这只是个奇鲁伊做的怪物,你当做动物也行。我做实验呢。”

“没有。”不知道什么原因,刺耳的惨叫没有再度响起,尽管被雷电光吞没的人看起来痛苦极了,但是她就是一声惨叫也没发出。米迦勒动也没动,望着法阵中的人,语气漠然地说:“我不喜欢雷电。”

路西法脸上的笑意褪去。

室内的电光消失。

——作为曾被七十二道雷刑加身的人,他当然有理由讨厌雷电。

“那抱歉了,我没有想到这个。”路西法的语气回归平淡。

米迦勒没有接话,他看着那个被跪坐在地,被大量丝线穿透身体的人,用比路西法更漠然的语气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看着那个人,没有再分给路西法一点眼神。在畸形的尸骸背景中,那张眼神平静的美丽侧脸显出一种平时难以察觉的无情和危险,对身旁的地狱君主说话时也没有保留哪怕一丝平时人前的尊敬和服从。

“我研究了盒子,发现里面的力量在跟什么共鸣,就让预言师来帮忙找了一下引起共鸣的源头,找到了这个人。她没跟暗杀队在一起行动,多费了点功夫。但巧合的是她正好在第七狱,省了不少事。”

“共鸣?她跟盒子里的东西是一体的?”

“是啊。本来这个盒子要用奇鲁伊的血才能解开封印,我都想强行破坏掉了……却发现这个怪物的血也有同样的效果。奇鲁伊真是留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给我。”

“你应该做了不少研究。”

“差不多,我重新封上了盒子的封印,但是你猜发生了什么?只要还跟这个盒子维持着一定距离,这个怪物就会一直再生,不论是火烧,水淹,穿刺……或是什么。她挺有骨气的,什么都没吐露。但是根据她显露的身手,原先大概是暗杀队的。奇鲁伊最初应该是想做一个服从自己的强大怪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排上用场。”

“路西法。”

“嗯?”

“你今天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奇鲁伊的事,我以为你会想要自己了结。”

“挽留你啊。你当初不就是为了不让我乱来才留在第七狱么?”回答的语气很轻松:“别生气。我没那么轻易带人来,你本来就知道内情。”

米迦勒没再说下去,他低头看着地面。

地面和天花板有发亮的法阵痕迹,他当初曾破解过这些法阵,从那些束缚的丝线中救出路西法,而现在他同样在想着,怎么破解这个被路西法改动过的法阵。

——怎么破解,要多久。

思绪急转中,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从天堂有着金色喷泉的广场,林立的尖顶建筑,飞过天空的白鸽,天使们笑着用手指拨动的竖琴,到地狱最近接连的阴沉雨天,尤兰轻松笑着的脸,短短一瞬却又好像回顾了许多年。

小时候趴在神殿主宰的背上,听见那个平日威严,私下温和的声音说:米迦勒,你以后会变得很强大。

——正因为你很强大,所以要对生命怀有慈悲。

那些事情发生只在很短暂的瞬息,就驻守的侍卫们来看,只是连剑光都没来得及看见,就已经被飞溅的血色刺了眼。

——魔王的膝盖和肩头涌出大片流动的血,远远的只能看见他笔直站立的身体倒了下来。而没等目眦欲裂的侍卫长喊出口令,赤红色的剑锋已逼近到眼前。

是米迦勒的剑。

没人知道看起来一切正常的米迦勒为什么会突然暴起伤人。他明明只有一个人,但每个人都有了被剑锋威胁到的感觉。每一把劈刺过去的剑都被难以抵挡的力量打飞或者打断,法术的光辉刚亮起,人已经在骨头断裂声中被远远踢开,只是几息之间,身着黑甲的地狱顶尖的侍卫们,晕的晕倒的倒,被伤到了一地无人能再起身的地步。

根本不可能反抗。

他们没死是因为这个人没有杀意。强大成这样的攻击,居然没有杀意。少数还有意识的人满眼忌惮地看着手中执剑的人影,他却直接转身去了法阵边缘,半跪下来,以手接触法阵的连接点,开始解阵。

另一种颜色逐渐覆盖上原先的阵法。法阵中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的人抬起眼睛看他——直到这一刻,她才看他,然后瞳孔猛地一缩。

来不及出声,只看得到米迦勒身体一震。

上下方法阵发亮的地方扩散得更大,米迦勒身体震动的时候,看得见发光的线穿过他的身体,同样限制了他的行动。

——本来以为受伤和出血会大大限制住路西法,还是大意了。

毕竟曾经安息河上那个人重伤依旧能用禁咒,还能支撑到回潘地曼尼南,现在控制个近在咫尺的法阵当然不是问题。

尤兰惊惧交加,生怕电光会再次亮起牵连到米迦勒,一时间狠命挣扎,远处悬空的盒子裂缝中的光更加明亮,像是裂痕在逐渐扩大,她这种发狠的动作却被米迦勒看过来时的眼光止住。

米迦勒背对着路西法,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轻笑的声音:“想带她走吗?”

“我以为这显而易见。”米迦勒答道。他被这些丝线穿透四肢动弹不得,就算没有被抽走力量也没被雷电或是火焰折磨,也该好受不到哪里去,从声音中却听不出来。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天上的君主做到这个地步,这点倒是我疏忽了。”路西法说,他讲话的语调恰如同许多年前他隔着牢房布满法咒的粗黑铁栏杆与沦为阶下囚的米迦勒对话的时候,一种漠然的残忍:“你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地狱的人,也从不掩饰这点,就是预料到了这一天吗?”

米迦勒没有答话,他展开了羽翼——雪白的,仿佛未曾堕天的羽翼,他在地狱几乎从不开翼飞翔,但是这么一展开,依旧耀目圣洁得让人回想起他随侍在神明身边的样子。

宽大洁白的羽翼有力地挥动了起来,丝线被穿透的地方无法动弹,这种行为只能带来牵扯的痛,尤兰睁大眼睛,看到许多鲜红的血顺着米迦勒的四肢流了下来,湿透了身下的地面。

那些血液扩散开,代替了原先他按在发展连接点的手指,覆盖上了法阵的纹路。

堕天使的血本就是纯净的能量。

法阵终于瓦解,原本悬挂在空中的身体陆陆续续摔了下来,尤兰身体能动之后,整个人往地面上摔去,被另一双手及时扶住了。

她听见米迦勒温柔的声音:“没事吧?”

“没事。”似乎重伤没有影响到米迦勒,尤兰扶着他有力的手臂站稳:“不影响行动,我们快走。”

尤兰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好像一只野外的兔子突然被窜来的猛虎咬住了整颗头颅,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嚷着危险危险危险——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是什么,已经被吓得全身都不能动。

“你们——”她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认识?”

……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

每一个字音都像是能把她活活撕了。

路西法之前让人折磨她,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她……尤兰本来想着如果他这辈子都不要关注她就好了。

这当然不是问她的,这好像也不需要回答,但是米迦勒回答了:“是。”

他侧身回头看了一眼:“你好像认为我做事只能是为了君主,但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你没有找到她,她本来会跟我离开地狱,一辈子不会影响你。”

路西法突然低着头笑出了声来。虽然他这一身血的样子,笑起来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很好。”他抬起头,方向居然是冲着尤兰——惹得尤兰全身巨震:“我一定会杀了你。”

米迦勒直接带着她转过身往外走。

“米迦勒。”那个背后的声音分外森冷:“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离开了这里,就意味着你背叛了天堂之后,在地狱也没有容身之处了。你考虑清楚。”

“哦,所以呢,意思是你要找人来杀我么?”

米迦勒这么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回头,他清楚那样的失血量即使是路西法也坚持不了多久。可地下室澎湃的压倒一切的魔力已经交织成重重幻影,好似分分钟可以摧毁一切。无人不畏惧路西法的怒火,尽管他身受重伤,手脚都无法移动,只能半跪着支撑身体,可他的视线依旧片刻不离地盯着这个敢于背上刺杀魔王罪名的背影,仿佛要把他牢牢烙印在眼里。

但那个背影没有回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离开这里。

路西法忽地扯起一边嘴角:

“不,意思是从此你跟死了没有区别了。我会深深怀念你,米迦勒殿下。”

尤兰:在路西法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的前提下被列入了路西法猎杀名单(?)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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