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点，小卖铺的张大爷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屋休息，通常鞍州市的夜都很热闹，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月半，街上行人锐减，连带着张大爷的生意也一同锐减了。
平时打牌都要择黄道吉日的张大爷在心里痛骂着年轻人迷信，关门的动作也加入了几分情绪，老旧的卷帘门在粗暴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噪音，就是街上真有鬼估计也得被吓得再死一回。
张大爷蹲在门前和锈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大钢锁斗争着，全然没注意到背后有个漆黑的人影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好不容易把锁扣进了眼里，张大爷满头大汗的起身准备抽支烟庆祝一下，抬头看见悄无声息的投射在铁门上的影子，瞬间一身热汗变成了冷汗。
想他老张混迹小卖部圈三十余载，平时虽然抠门了点但绝对没做过亏心事，这半夜撞鬼的事情是万万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想到这里，张大爷心里又有了些许底气，什么鬼不鬼的，兴许是个客人呢。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已经关门了！”
也许是为了增添心中的勇气，张大爷的嗓门也比平时高了三分，边说着他边转过头，想给客人陪个笑脸。
这一回头，张大爷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个半死，来人十分高大，背着光站在路灯下，张大爷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见阴影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里面没有半分活人该有的情绪。
最可怕的是那人脸上像太极八卦图一样黑白分明的皮肤，张大爷一瞬间在心里笃定这是黑白无常来索他命了，顿时两只脚像灌了铅似的，就差扑通一下给他下跪了。
“阿弥陀佛！阎王爷！小的平时是小气了点，但是绝对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坏事啊！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吧！”
那黑白无常没有被他浮夸的动作影响半分，而是步步向他靠近，张大爷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心里凉了半截，眼看着对方对着他伸出了手——
“你这有房子租？”
指着张大爷背后墙壁上贴的招租广告，“黑白无常”声音的没有什么情绪，全然无视了张大爷的表演。
再定睛一看，来人虽然眼神吓人了点，但确确实实是个大活人，如果非要说有哪里特别的，那就是他左脸上有一大块烧伤的疤痕，乍一看是挺触目惊心的，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要拜鬼求神的地步。
一瞬之间，张大爷的底气又回来了，市井小贩的狡猾劲从眼底浮现，表情从上一秒的哭爹喊娘变成了三分谄媚七分算计。
“对对，小哥。我这里的房子设备齐全，地段也好，喏，您看，那边儿就是地铁站。您现在租，我还能给您打个八折！您看怎么样？”
面对张大爷的商务笑脸，“黑白无常”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紧盯着墙上已经有点褪色的广告，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问：“这个还有么？”
张大爷顺着他指的看了看，满脸的热情一下子褪去了大半。
“小伙子，这地下室你们年轻人可住不惯呐！”
来人压根没理会张大爷打的太极，依然是自顾自的询问。
“现在能入住吗？”
算是看出来这人是个油盐不进的穷鬼，张大爷仅存的一点热情也没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利群给自己点上，语气瞬间变得很冷淡。
“一手交钱一手入住，先简单签个协议，其他的明天再说。”
虽然大钱赚不到多少，但最基本的业务流程还是得做，张大爷收完钱把那人领进门，从一边的鞋柜抽屉里摸出一张纸条和一支笔。
“给，你先在这签个名吧”
那人接过纸条画了几笔就还给了张大爷，后者撇了撇上面的签名。
“辛龙……行了，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公共厕所在二楼，我电话贴外头门上了，你有事再找我吧。”
掸了掸烟灰，张大爷头也不回地走了，摆明了不愿再在这事上浪费一秒钟时间。
辛龙拿着那把扔在地上都会被当成垃圾的破钥匙去了地下室，好在这钥匙对于本职工作还算发挥正常。门打开的一瞬间，扑鼻的霉味迎面而来，黑暗之中有小动物淅淅索索的声音。
摸索着按下开关，房间内简陋的陈设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览无遗：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也算是对得起它的价格。
把寥寥无几的行李随手扔在了房间的角落，自己则是躺上了那张岌岌可危的小破床。他听说鞍州是个多雨的城市，看来真是没错，床上的被子受潮严重，黏在人身上很是不舒服。
但也无所谓，他从来不是会对环境挑三拣四的人，更何况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反而还安宁了不少。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破事，辛龙顿时又觉得有点烦躁，想从口袋里摸根烟抽，结果搜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到，只摸出几块连明天的饭都吃不起的零钱。
骂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角落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很是刺耳。
看了眼上面的号码，辛龙接起电话但没吭声。
“还活着吧？”对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这不多亏了郝警官您么？”
“你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大的，好好想想怎么报答吧。”
“那也得我先回得去吧，现在情况怎么样？”
“曾永全还不知道你跑了，现在正在全城找你，阵势还挺大的……诶，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他了，用得着浪费力气对你赶尽杀绝吗？”
“我倒想问问他呢。”
“先不谈这个，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孙先生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
“殡仪馆里停着呢。”
“……曾永全干的？”
“不清楚，看他样子，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到这，辛龙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这事还有第三方插手？”
“不知道，我老婆喊我去吃夜宵了，挂了。”
说罢，被称作郝警官的人没等辛龙答复就把电话挂了。对着手机里机械的嘟嘟声骂了一句，辛龙心事重重的透过地下室里仅有的一扇小窗看着外面的街道，半晌不爽地啧了一声。
“草，我晚饭都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