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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防护林带后,赵音澜默默地从师傅手里接过了铁铲。
他站在树坑旁边往回看,一排排都是他和萧思越一块儿种的树。
这次没有人站在旁边帮他打手语,赵音澜回忆着流程,从车上卸下来杯苗,手臂肌肉虬结地抱着盆子,搬到土坑旁。
远处,唐小堡拿了一个支架放在平地上,他响应环保协会和政府的号召,接了发派下来的任务,搞直播。
沿海地带也有渔民会直播出海捕鱼的过程,有几个账号已经做出了几万的粉丝,暑假正好是旅游季,听说光是渔船租赁的旅游项目收费都涨了好几倍。
唐小堡是本地人,用他的话来说自己就是花果山的猴王,所以很有必要对风铃岛进行一个大宣传。
此刻,唐小堡在捣鼓设备,他不太会,只是大概了解了情况,打算先用手机进行直播。
反正第一次,播一个小时打打卡就行。
“应该可以了吗?”唐小堡确认了一下镜头。
他和身边的几个志愿者一起在讨论拍摄的角度问题。
“嗨大家好......”
唐小堡很外向,他对着镜头倒也没什么害羞的,落落大方地开始介绍自己现在正在参与的种树活动。
镜头一转,海边大片大片的防护林就落入视线内。
他用的是风铃岛当地环保协会的官方账号。
而远处,赵音澜正认认真真地种树,他半蹲着,渐变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很白,在太阳下更是会发光。
在唐小堡转动手机的一瞬,赵音澜入了镜。
只是两秒的画面,而且还基本上看不清脸,只有侧面的棱角和高挺的鼻梁。
黑发浅瞳,睫毛浓密而长,干净,气质清清冷冷。
赵音澜完全不知道唐小堡此刻在做什么。他们距离有些远。
中间甚至还隔着好几株小树苗。
赵音澜干活的时候很认真,纤长的手指在拨弄根系,把它们的主根拉出来,避免打结。这是萧思越教过的。
他那双适合画画的手在土壤上一下一下捻着,从远处看,只觉得赵音澜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神情专注且小心翼翼,呵护有加。
这样一双手适合雕刻璞玉,也适合抚摸。
赵音澜很快适应了自己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别人也根本不搭理他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从角落种到中央,又种到角落。
来回几次,三排树就拔地而起。
迎风坡旁的大道上这时候走下来个人,段大宝蹦蹦跳跳地往下溜达,还差点摔倒。
他“哎呀”喊了一声,唐小堡听到了,回头去看,赵音澜没什么反应。
因为在直播,唐小堡也不好离开,他只是用余光打量着段大宝。
“老师!老师!”段大宝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小奶音飘荡在坡上。
赵音澜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回头,发现段大宝直接扑了过来,紧紧地搂着他脖子。
“老师!上次你教我的题目我回记住了,哲学的基本派别是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段大宝好像很喜欢赵音澜,搂着他脖子一顿蹭。
赵音澜懵了,但条件反射地回抱着段大宝。
而坡上又走下来一人。
段飞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靠近赵音澜时,他亮出来给赵音澜看了看:
“他看到你以后非要下来打个招呼,说你是他老师。”段飞笑眯眯。
赵音澜站起身,向段飞点了点头。
“你在这....?种树?”段飞明知故问。
赵音澜盯着他嘴巴看,再一点头。
“我帮你吧。”段飞提议,他怕赵音澜不懂,也打了两行字解释。
而段大宝紧紧地抱着赵音澜的腿,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段飞:“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赵老师?我们还是不要给赵老师添麻烦了!”
段飞弹了弹段大宝脑门:“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
“这我侄子,不好意思啊,爱读书但有时候很皮。”段飞解释。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赵音澜抿了下唇,他示意段大宝离自己远点,而后赵音澜在段飞和段大宝震惊的目光里自己扒开杯苗,拔出来,再一气呵成地栽到树坑内。
他的裤腿上沾了一点泥巴,段飞瞄到了,他浑身都是心眼子地靠近,单膝下蹲,伸手要帮赵音澜一起刨土。
赵音澜却突然伸出手,亮出掌心,这是一个阻止的动作。
然后赵音澜摇摇头。
段大宝嘴里喊含着一根棒棒糖,他呲溜舔两口,眨眼:“噢,叔叔,赵老师说不要你。”
段飞:.............
“你到底向着谁的?”段飞皮笑肉不笑地侧头,面带威胁。
段大宝:“叔叔我要回家写作业了,你带我走!”
段飞:........
转移话题转移得飞快。
而赵音澜则就当两人不存在一样,继续低头,一铲子刨了一大剖土,盖在杯苗的根上,坑逐渐被填满。
末了,赵音澜还学着萧思越的模样,在那土堆上垒了两脚。
结结实实的一个坑位就此诞生,这样种的树即使被风吹了也不容易倒。
唐小堡虽然没过来,但余光一直往赵音澜处瞧。
一瞧他就立刻意识到了危机感。
见段飞牵着段大宝离开,唐小堡才松了口气。
......替萧二少松了口气。
赵音澜种完树的时候,唐小堡也刚好结束了直播,这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垂暮,最后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处拉长,绵延在大道上。
“音澜哥,我们回去吧!”唐小堡朝着赵音澜招了招手。
唐小堡偶然一侧头,发现赵音澜可能是有些累了,他望着海面,从唐小堡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赵音澜漂亮的侧脸和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
于是唐小堡抽空发了几条微信,给萧二少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而赵音澜完全没察觉到唐小堡的眼神,只是愣愣地欣赏着景色。
走了十分钟不到,天色暗沉,海变成黑色,海浪拍岸,波涛汹涌,唐小堡站在路口和赵音澜挥了挥手。
又是告别。
拖着沉重的步伐,赵音澜悄悄地呼了一口气,他拉紧自己的衬衫,慢腾腾地往家走去。
沿海这段路越走越黑,别墅区的小道仍然没有什么光,赵音澜拐了两个转角,才终于看到了自己家门口那条笔直的路。
前面是最黑的一段,赵音澜摸了摸自己口袋,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凭借触感,在衣兜里找到开门的钥匙。
他们的别墅坐落在区域的角落中,在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后,房子变少,且每一户都有大花园,所以漆黑的路边只剩下两侧很空的绿化丛。
然而当赵音澜接近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机的手电筒似乎派不上用场了。
因为有灯亮了起来。
起初赵音澜低头看路,余光却突然照起白炽灯光,他还以为是错觉,或者是巧合。
但当他朝前走后,一盏连着一盏的灯光朝他打过来,照耀了一小片天地。
赵音澜抬头,看向小道的两侧。
别墅区道路两侧都有铁栅栏,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每隔三四米就会有一个灯笼模样的灯被挂在栅栏处,就像挨家挨户门口都挂着蓝风铃一样。
那灯笼的柄是铜制的,铁架框内安插了灯泡。
赵音澜走到一盏灯笼身边,它就会亮起,半分钟之后才熄灭。
赵音澜愣住。
他忍不住回头看,发现自己走过的路金光一片。
当赵音澜还没来得及深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在灯火阑珊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思越双手高举,手里捧着一个灯笼,正站在赵音澜家门口不到几步的地方,挂上这最后一盏。
看到这个场景,赵音澜血液都奔涌起来,他大步地朝着萧思越走过去,最后甚至开始奔跑。
“哟。”萧思越听到脚步声,回头,垂眸,“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有点早,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快呢。”
见自己被赵音澜现场抓包,萧思越也不急,他乐呵地把最后一个灯笼挂好,打了个结。
这些是什么?赵音澜打字,微微喘着气,亮屏幕给萧思越看。
萧思越低头瞥了眼,扬眉。
“声控感应灯。”他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下。
你买的吗?赵音澜错愕。
萧思越竖起食指摇了摇,“不算。我跟岛上卖灯笼的老爷爷学的,付了学费倒是真的。”
怕赵音澜看不懂,萧思越接过手机,安静地打了两行字。
赵音澜看呆了,微微吃惊。
他表情里的情绪很多,萧思越移开视线,海风一吹,路过两人之间,撩动了一些心绪。
是因为我有夜盲症吗?赵音澜斟酌了一下,问得很小心。
萧思越揉了揉自己脖颈,淡淡:“是因为不想让你一直走这么黑的夜路,有时候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我已经给政府的信箱写了反馈,希望有关部门能修缮一下基础道路设施,别墅区没有物业,在公共用地旁边,咱们这的路灯坏了好一阵子了.....”
萧思越说着说着,看到赵音澜伸手。
他顿住。
赵音澜用手语说了“谢谢”,然后问萧思越,“你身体不会不舒服了吗?”
还问他,“你的自行车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萧:可以,你拿去拆了都可以(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