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云天刚放下的眉头,俶然紧蹙,不怒自威。
已经吓懵了的小侍,忐忑道:“三殿下说……说是有急用。”
震惊困惑,楚云天随即又觉得好笑,这是怕他还不起?还派人来催债,再说我是老子,一点茶水,这混账东西居然要钱!
“朕倒要看看这是欠了多少钱,值得他特意派人跑一趟?”
“回陛下,一共两千八百余两。”
“他就差三千两银子?!”楚云天被气笑了,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语气中溢满了厌恶,“不长记性的蠢东西!最近可有长进?”
福宁上前:“三殿下最近新开了一家卖饮品的铺子。”
见人脸色稍缓,福宁又缓缓说起,“听说那儿生意不错,很多人慕名前来,一品为快。”
见人低头看奏折,福宁识趣地闭上了嘴。
“陛下,九殿下求见。”通报的小侍前脚刚进门,一个尾随的身影便窜了进来。
“父皇,我想你了!”跑到楚云天身边的楚炅,抱着他胳膊,摇来晃去,一副娇憨摸样。
见他一身的汗,楚云天嫌弃地挥了挥手,“又去哪儿野了?”
“马场,今天新收了一匹马,父皇,那匹黑马太帅了,父皇就把它赏给我吧!我可太喜欢了。”说着,双手便攀上楚云天的脖子,软绵绵的央求道。
“给你就是了,都这么大人了,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语气中虽是指责,面上却不见半分生气。
“谢谢父皇!”楚炅滑了下来,眼珠一转,帮忙捏着肩,“父皇,您也太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在办公,往年是不是都去避暑了?”
“谁想去避暑?”楚云天没好气道。
“儿臣这是心疼父皇嘛。”楚炅抱着人嘿嘿笑着。
“心疼谁,你自己清楚。”楚云天脸上嫌弃,眼里却盛满了笑意,“福宁!”
胖总管笑着上前,“奴才这就安排。”
“我给父皇添茶。”眼见事儿落实下去,楚炅鞍前马后,十分积极,一会儿按按肩,一会儿揉揉太阳穴,直到楚云天看不下去了。
“行了,下去吧,像什么样子。”
楚炅立即起身,面色一派傲色:“那怎么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
“行行行,赶紧走!”楚云天挥了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好嘞!儿臣告退!”楚炅立即退后几步,装模作样地行了告退礼,随即跳着出了门。
见人走了,放下奏折的楚云天:“没个皇子样!”
笑眯眯的福宁:“九皇子这是性情纯真,天性烂漫。”
闻言,楚云天未置可否。
“员工可都安排好了?西街那边算是我们的大本营,不可顾此失彼。”楚衡打量着新装修好的店铺。
这是东市路口,若是经营得当,盆满钵满指日可待。
东市繁华,西市次之,南边都是书院、书店等与学子科举有关的东西,书生气重,不过也可以开一个小店。
“调了三个人手过来,明天就可以开业了。”跟着跑了几天的薛仪,如今信心满满:“殿下,王叔准备再买点儿人,你可要去掌掌眼?”
“人手不够?”
距上次买人也没过去多久。
“嗯,若是要派人送单,就不够用。”薛仪见他没什么抵触,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批人还可以负责后勤。”
“嗯,店里的事儿你们看着办。”
“回去过吗?”
薛仪先是怔住,回过神后摇了摇头,回去?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他怎么会想回去,那里……
“那就找个手下,去采购些新鲜的山货。”
想起上次临走前挖了不少新鲜竹笋,本打算多问几句的薛仪,止了心中的疑问,“好。”
这边视察完,一进府,就看见抱着薄毯往马车里塞的松子。
不等他过问,“殿下,王叔说要去避暑。”
楚衡:避暑?
“必须去?”
将楚衡时常翻看的几本地方志放在小桌上,听出画外音的王叔:“既是陛下的旨意,自然是要去的。”
看着进进出出收拾东西的小侍。
楚衡:“其实府里挺凉快的!”
“殿下!可不兴这么说,能去避暑这是多大的殊荣。”王叔目色中写满了不赞同。
hei tui !这殊荣谁要谁拿去,大热天的,到处跑!
大抵是逃不脱的,这皇帝虽说不待见他,人前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若是自己非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白日做梦、自讨苦吃。
次日大早,楚衡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三马车东西。
这难道不是在搬家?
马车陆陆续续走了府,松子缓缓送了口气,还是王叔算得准。
太阳未明,便启程,一直到下午五六点才到九台山下。
在马车窝了一天的楚衡跳下马车,伸个懒腰,舒展开僵硬的身体,好在今日份天公作美,阴了天,才没有那么热。
“殿下。”玉鹤看着他,一脸兴奋。
“这是瞧见谁了,这么高兴?”
“看见顾小将军了,就在前面。”小孩一整个星星眼,眨巴眨巴。
“那我可不得带你去见见你们这些小孩的偶像?”楚衡跳下马车,打趣道:“走吧!坐了一天骨头都要散了。”
一身劲装入目,高头大马上,宽肩窄腰大长腿,周正严肃,无形之中给人以压迫感。
楚衡扬了扬眉,怪帅的,“将军来这么早。”
见到熟人,顾云深先是缓了脸色,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不自然了起来。
“嗯,有公务在身。”
“那你先忙。”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楚衡准备带着人朝里走。
刚转身,带着两分拘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殿下留步。”
楚衡:?
不等对面的人出声,身后的玉鹤,“殿下,我先带马车过去。”
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两人沿着宽阔的山道缓步前行。
四下无人,楚衡看着从马背上跳下和自己并行的人,轻笑道:“将军将我的小侍撵走,反倒不说话了?”
对这个面含浅笑的人,顾云深收起眼底的探究,礼貌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楚衡没接,反而话题一转,问道:“昨儿大将军带回去的奶茶喜欢吗?”
想到昨日二哥那番话的顾云深,轻轻点了点头。
“那改日再去我店里尝尝其他口味。”
“好。”
瞧着身边半点不愿提及的人,顾云深并没有就此放弃,可想到那天在府前顶了这人两句,这人也没放在心上,一时之间,他有点摸不清面前这人的脾气。
看着对谁都友好的人,实际上又会怎么想呢。
开店、买人、做生意、收养流民,甚至对那些从罪臣家中出来的奴隶都一视同仁,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掩人耳目的假面?
山中确实凉快,晚间还需要多加件衣衫。
一夜无梦。
碧色小碗里盛着莲子粥,凉拌的几个小菜,都在厨房的案板上,看上去清脆爽口,顶着鸡窝头匆匆忙忙爬起来的玉鹤,转了一圈没见人,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还有桌上的信,陷入惶恐。
山中寂静,楚衡跟着感觉,将山庄逛了一圈,随后在山中游走。
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听见前面传来的涛涛水声,走近后,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造化。
青山出白瀑,雾气绕翠林,风景如画。
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树林间转一圈,直至感觉身上凉嗖嗖的,走出密林,眼见日薄西山,方知时间。
溪水潭里怡然自得的鳜鱼时不时浮出水面,戏弄着水面上的一抹残红,削了根尖树枝,一连插了七八条,将拔来的枯草搓成一股,串了一串。
等他优哉游哉的赶到住处时,已月上柳枝头。
皎洁的月光洒在万物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草丛里的蛐蛐不知疲倦地高歌着,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
待他看清出现在面前的一行人,才到腰间的小孩一股脑冲了过来,语气中难掩急切紧张,“殿下,您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眼瞧着一整个将自己抱住的人,楚衡僵了几秒,算了,反正衣服也是脏的,伸手rua了rua他头上的牛角包,将人拎开,宽慰道:“四处逛了逛,一时忘了时间。”
瞧见他红肿的眼眶,楚衡调笑道:“我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殿下这么久不回来,这么大的山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你。”玉鹤抹了把眼泪,“还好有顾小将军。”
“嗯。”
楚衡看向带着一队人的顾云深,“多谢各位,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火把下的顾云深好像温和了些,语调淡淡回了职责所在。
“这鱼是我刚在山中捉的,各位若是不嫌弃,带回去加个宵夜。”
推脱一番后,还是给他留了两条大的,这些人未免过于实诚了,一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
“走走走,刚好把这鱼烤了。”
“我看行。”
走了几步的楚衡回头,看到双手空空的顾云深带着副将两人朝着营地走去,一时间有了主意。
转身,看着眼眶红肿的小孩,迟疑道:“我不是给留了信么,没注意到?”
玉鹤抬头,呆滞了一秒,小手不自主地捏紧了衣摆:“我…还认不全,他们说山里有大猫……”
“怎么不拿给他们看?”
小孩瞬间哑了,低着头不说话。
“小孩子藏着心里话,是长不高的。”
眼泪包包的小孩这才开口:“怕上面有重要信息……”
没想到会是这出,这小孩做事怪谨慎的,楚衡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快快认字,我有本事在身,以后别担心。”
两人回了那方小院。
趁玉鹤处理鱼的空隙,楚衡将自己收拾干净。
屋外,声音传来:“殿下,我已经将辅料准备好了。”
“好,就来。”
将之前吩咐切好的蒜末、生姜,以及各种酱料翻炒后,加入适量的水,盆子里是用姜片、小野葱腌制的薄鱼片,案板上另一条待宰的鳜鱼。
看着这熟练的刀工,远远围观的玉鹤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不一会儿,辛辣的香味被激发,飘远。
水井旁,洗菜的玉鹤频频探头,过会儿,厨房里又飘出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已经数不清咽了多少次口水的玉鹤,看着新鲜出锅的鱼:“殿下,好香啊!”
瞧见他手里还滴着水簸箕,“先吃饭。”
两条鱼,一条麻辣,一条糖醋。
已经忍耐许久的玉鹤在楚衡动手后,就着靠自己的那边,顺着碗边开始吃。
一时间,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忙中抬头的玉鹤,看着走近厨房的人,端着碗追了上去,“殿下去哪?”
扫到跟在屁股后面的人,楚衡耐心道:“晚上不宜多食,我出去一趟。”
“那殿下早点回来。”
“嗯,困了不必等我。”说完,他便拎着食盒径直朝外围的帐篷走去。
外围,除却虫鸣,静悄悄的一片。
“找顾小将军,烦请两位通报一声。”
刚对守夜门卫说完,就有人掀开帘子,顾云深和副将陈洛一道出来。
“殿下找我?”
楚衡一脸正色:“有点小事麻烦小将军。”
陈洛看着他手上的食盒,带着打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语气中带着轻笑:“既然两位有要事相商,我就先走一步。”
顾云深虽想不到这人会有什么事儿,还是侧身将人请了进去:“去里面说。”
屋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剩一张软榻。
“小将军吃过晚饭了?”
顾云深紧紧盯着他,“殿下,这是想请在下吃饭?”
楚衡将菜端了出来,闻言,扬了扬眉,“难道不行?尝尝,这个季节的鳜鱼最是肥美。”
顾云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将军看了我这么久……”
眼见人眉心微蹙,楚衡放下手里的食盒,收起那份调笑,慢吞吞道:“可是看出了什么?”
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
过了许久,顾云深这才缓缓道:“我就是好奇,殿下会做这种粗活?”
“殿下不是很了解我么。”
意识到自己让人调查的事儿暴露了,顾云深面色依旧。
楚衡拉过身后的椅子,慢吞吞的动作中透着几分无奈:“小将军留意了我这么久,就看出来这个?”
眼瞧着,灯火下,那人握紧了手,一双杏眼圆了几分,就连眉眼下那颗泪痣,今晚都格外生动,顾云深动了动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眼神不善地看着人。
楚衡嘴角噙着笑,“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听到这话,想着想着蔫了气的顾云深,没好气道:“我哪有您有本事,随随便便看穿一个人。”
眼见人消了气,楚衡又升起几分逗弄的心思,“将军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不过若这个人是小将军您的话,这话倒也没错。”
这不,刚刚坐下的人,瞬间瞪圆了眼。
眼瞅着要翻车。
“旁的看不出来,不过你饿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再不吃……”楚衡指了指他干瘪的肚子,“它会叫。”
“切!”本想嘲讽他的顾云深刚开口,就听到一阵咕噜声。
对面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原地,一张脸红了又红。
瞧着大有摔筷走人的征兆,楚衡忍着笑,认真哄人:“好了,赶紧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奶白色的鱼汤,翻卷的鱼肉,不知名的野生菇,翠绿的野葱节点缀其间,夹起一块薄薄的鱼片,口感滑嫩细腻,小舀起一勺汤,浓郁鲜美。
边上的这道松枝鳜鱼,酸酸甜甜,让人食欲大开,这是在食客楼都吃不到的菜,忙了一下午,他早就饿了。
大锅饭太难吃,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才勉强吃点儿,基本都是面饼热汤泡一下应付了事,和军中那些家伙生活在一起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以前在府中的精致生活。
顾云深吃饭动作虽快,一举一动中却透露着斯文、贵气。
不一会儿,一大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碗底只剩浅浅一层鱼汤。
等停下筷子,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有人,面前三个空碗,自己微微发胀的肚子,顾云深脸上一阵火热,眼里带着点儿尴尬。
将人的无措尴尬收在眼底,楚衡心底好笑,开口转移注意力。
“晚上的事,麻烦你了,兴师动众的。”
闻言,顾云深一板一眼挽尊:“应该的,你也帮了我几次。”
“上次的事,查得怎么样?”
一手紧紧握住茶杯的人,瞬间换了心情,似笑非笑道:“他们倒是机灵,屁股擦得很干净。”
料到会是如此,楚衡微微颔首。
明明白天都不愿意透露,现在倒是愿意提及,倒是个不愿欠人情。
一直观察着他的顾云深,心底的确信又多了几分,藏在心底的心思爬了上来,恶狼露出了犬牙,带着假笑,试探:“既然殿下都看到了,何不给我指条明路?”
无辜被袭的楚衡:??
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上一秒还在吃自己做的饭呢。
“小将军想听什么?”
“殿下是目击者,殿下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盈盈含笑,一双杏眼里似有情意流转,若不是看出了他的眼底的试探与怀疑,三番四次的旁敲侧击,光是这样一张俊俏的小白脸,只怕旁人看到还以为,这人对自己情根深种。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小气得很。
楚衡掩住了眼底的轻笑,语气中带着些苦恼、丧气:“将军,我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您觉得我能知道些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的顾云深,低头看着碗筷,莫名笑了。
可笑,刚才他还真在期待什么。
他抬头刚想说什么,对面的人慢悠悠道:“我人微言轻,说什么只怕小将军不相信?”
被架在原地的顾云深,呆了几秒,眯着眼看着他,认真道:“你说我就信!”
“我说你就信?”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楚衡展颜一笑,“将军就这般信我?”
顾云深被他的笑蛰了一下心神,偏过头:“我会私下查证。”
压着嘴角的楚衡,一本正经地夸奖:“嗯,做的不错。”
话风一转,楚衡语气困惑,“既然如此,那小将军为何还故意试探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搁在腿上的手曲着,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顾云深强撑了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摆烂道:“你爱说不说。”
“将军想知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楚衡眼里的笑意更甚,语调缓缓:“不过将军下次可以试着信我。”
对面的人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不过,楚衡也没在意,他没指望一次就能解决这人的疑心,何况刚开始他就没打算遮着掩着。
他挑开了话,“那天老七也是遭人算计,你以后留意点儿这背后的人。”
只见顾云深浑身气势突然变得阴沉尖锐,脸上染了霜意,语气尖锐,“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将军!”带着些许妥协求饶、无奈包容的语气响起,“老七就是个二傻子,你觉得他能有这样的头脑?你比我清楚这背后是谁的手笔,那个二傻子,你若是气不过打一顿好了。”
夜间的一缕风闯进营帐里,油灯明明灭灭,火苗被压到的那瞬间,整个帐篷陷入了沉寂。
黑暗中。
顾云深黑亮的眼,紧盯着他,语气偏执:“是吗?若我非要取他性命呢?”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嗓音轻缓,声如温玉,“将军若是想动手,老七活不到现在。”
倏的一声,灭了的油灯忽然燃了过来,原本被夜色笼罩的帐篷明亮了起来。
“今日的鱼得了将军的喜欢,那我改日再上门。”
暮色愈深,楚衡带上食盒,打道回府。
站在原地的顾云深,看着月色下渐渐模糊的背影浅笑出声,还以为自己是好人呢。
九台山确实是个避暑胜地,行宫依山旁水。
六月里,成片成片的荷花池子围绕,粉红奶白风情摇曳。
他身无一职,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只有捣腾吃的,不是去山里捉点野味,就是旁边庄户人采摘新鲜水果。
这么大一片荷花,自然逃不出手掌心,特意找了没人光顾的偏僻角落,带上玉鹤和工具划着小船出发。
“殿下,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玉鹤有点心虚,毕竟这几天殿下带着他嚯嚯了不少地方。
“怕什么,这地方鬼都没一个,更别说人了。”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偷东西,我们这是接受自然的馈赠,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知道吗?”楚衡一本正经的忽悠。
薅着莲子的楚衡,划开青翠的浮萍,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
“这地方是陛下的,七七八八不就是我家的,我光明正大的拿点自家东西,难道还犯法?!”
楚衡指着船尾淌着水的莲藕,“这个——莲藕排骨汤、凉拌莲藕、糖醋藕丁、莲藕糯米丸子、桂花糯米藕、炸藕盒,怎么样?”
他拍打着衣摆的灰,打趣道:“再来个百合莲子粥,现在还觉得影响不好?”
“我就是乱说的,殿下……”玉鹤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手脚无措,看到从身边划过的翠绿,一手拽过:“殿下尝尝。”
“自己拿着吃。”
新鲜的莲子,入口脆爽、清甜。
“殿下,晚上吃你刚说的那些?”
“你不是惦记着爆炒兔丁吗?”
红着脸的小孩抽回棍子,一回神见到棍子上扒拉着的水虫子,吓得哇一声,连带着手里的棍子飞了出去,密密麻麻的腿、长着大脑袋的水虫子,一下被甩飞到楚衡面前。
待楚衡看清,这是……小龙虾?!这是什么运气!
“玉鹤,抓这个!”
“啊?”惊魂未定的小孩看着已经上手的楚衡,心里的害怕并没有消失:“殿下,抓这个?”
“好东西,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本想反驳的玉鹤,想到自家殿下的厨艺,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撇开浮萍,有一只,就不可能只有一只,放眼望去,这环境太适合小龙虾生长繁殖了。
“又有生意上门了。”
看着已经开始抓水虫子的人,玉鹤手里的长棍还没放下,他垂首沉默了片刻,抬头:“殿下不当官吗?”
“当官?我没那个本事,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未曾不可。”
“可是……”
第一次,在这小孩身上见到这么明显的情绪。
楚衡偏过头:“可是什么?”
“我就是觉得可惜,殿下心善,若是入朝为官,将来一定能造福天下百姓。”
闻言,楚衡起身,浅笑着打趣道:“呦!这读了几天书,说话就不一样了。”
“殿下…”小孩红着脸,眼神飘忽。
“心善与是不是好官无关;何况,心善是做不成很多事的。”
刚在夫子那里建立起来的信仰,一时间被打散了,一脸懵逼的玉鹤,既觉得夫子说得对;可殿下也未曾骗过人。
心善与做官有没有关,他不知道;可是心善做不成事,这个道理他知道一点儿。
低着头的小孩,想了片刻,摇着头,坚持道:“他们是他们,殿下不一样。”
轻飘飘的话,落在耳朵里,楚衡爽朗大笑,“我与旁人并无区别,都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