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我来收拾。”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人了，顾云深看着转身收拾残局的人，目色沉沉，一直垂着的手紧了又松。
小桌上，熏香轻烟飘飘。
楚衡甩灭手里的火种，随即将它丢出窗外，转身，瞧见他落在楚傲白身上的视线，宛如利剑，恨不得将人就地碎了。
想到楚傲白那张破嘴，楚衡只恨平生读书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解释。
“一会儿要来人了，你先回家，好不好？”
听到回家，顾云深这才收起眼里的滔天的厌恶。
许是这次的事，过火了，这家伙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眼里的情绪。
楚衡上前将床上瘫着的楚傲白拖了下来，看着依旧站在边上的人，“要不给你揍两拳，解解气？”
顾云深哼了声，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豁！脾气还怪大得嘞！
他拎着桌上的凉茶，就往楚傲白脸上浇。
见人扑棱扑棱，迷迷瞪瞪醒来，楚衡将地上的衣服丢过去：“还不收拾自己！”
清醒过来的楚傲白看着自己被脱掉的外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大胡子、小侍，攒着衣服的指节隐隐发白。
眼见楚衡开门出去，不多时，手里又拖着一个昏迷的小太监进来，随即利用剩下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
这边刚整理好衣服，楚衡侧耳，“别出声！”
刚跳出院子，院外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便停在门口，随即乌压压的人群挤了进来。
楚衡带着人绕了几个长廊，这才停了脚步。
看着神色恍惚的人，楚衡难得语气温和：“长点儿心，不要随便相信谁。”
楚傲白猛地抬头看着他，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个字。
“行了，回去好好休息。”
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回神的楚傲白，虚浮无力，连连倒退，直到后背撞在墙上，有了支撑点这才停了下来。
抱头蹲下的他，只觉得有什么重重压在胸口，令人呼吸不畅。
傍晚的风明明温煦，却扯着得他空荡荡的心口阵阵发疼、手脚冰凉。
收拾好自己，神色平静地赶回府后，楚傲白对管家道：“将红玉带上来。”
一进门，侍女瞧见座位上的人，什么都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邦邦磕头。
“殿下，我是被逼的，是贵妃，是贵妃的人传消息让我这么做的，殿下！奴婢冤枉，贵妃的指令，奴婢不敢不从……”
贵妃？！贵妃！这就是他的好母妃，为了他楚夜白什么都做得出来！！
楚傲白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开，嫉妒、不甘、愤恨已经将他淹没，耳边的哭诉声吵得脑袋突突得疼，他站起，伸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径直砸在地上。
“闭嘴！”
跌倒在椅子上的楚傲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挚亲背叛却觉得理所当然，打小跟着的小侍背叛却是为着钱途着想。
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侍女战战兢兢，可他除却内心的荒凉，一时间竟然觉得可笑荒唐。
这件事他那好母妃可曾为他考虑过半分，但凡她有一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今天又这么会出现这种事。
顾家重要，他楚夜白重要，所以就可以这样折辱自己？逼婚不成，又出新招数。
一阵恶心泛上心头，楚傲白掩下异样，无力道：“你走吧，我容不下背主的奴婢。”
到底是十几年的主仆之情，什么被逼无奈、别无选择，这类的说辞，让人作呕。
话音刚落，还打算求情的侍女，径直被老管家派人拖了出去。
处理完这背主的奴婢，老管家看向一脸疲惫的人，“殿下，宫宴味道年年如此，今儿厨房做了新菜品，我让人端来尝尝。”
不等楚傲白拒绝，老管家一挥手，婢女们有条不紊的端着菜进来。
喝了点儿酒的肚子这会儿竟咕咕作响。
屏退了左右下人，老管家看着慢慢进食的人，悄悄关上了门。
一路闲适，赶回宴会，不少人交头接耳。
看来好戏已上场了，楚衡也不多留，带着松子出了皇宫。
“下次吃了饭再来，我看殿下都没怎么吃东西。”松子走在身后，吐着苦水。
楚衡点了点头，旁敲侧击道：“可看见顾小将军什么时候离席？”
松子：“一柱香之前吧，将军说腿不舒服，就和小将军先回去了。”
灯火通明的将军府上，大夫忙到后半夜。
被他念叨的顾小将军，这会儿刚被顾二塞进被子里。
“二哥，你也早点休息。”窝在被子里的顾云深，小脸通红，语气温软，
顾二伸手理着被子，看着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心疼道：“我不困。”
见他状态还好，顾二小心道：“今天这事……”
顾云深：“我已脱身，并无大事，只是没想到三皇子会出手帮忙。”
顾二沉默了一瞬，这事儿他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
“改天我亲自上门道谢。”
“谢谢二哥。”顾云深眉眼弯了弯。
“这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晚上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顾二小心翼翼，带着笨拙的安慰人。
“嗯，好。”
看着自家二哥脸色疲倦，眉头紧锁，宽大的衣袖下，早已不见当年那般健硕的身体，心间泛起的酸涩让人眼眶发热，顾云深低头，掩住眼中的心痛。
再抬头，俨然是一脸轻松：“二哥，大夫说了我没事，你就放宽心吧。”
不等他多说，顾云深自顾自说道：“顾林哥，你快带二哥回去休息。”
说完，转头冲床边坐着的顾峰埋怨道：“二哥你不困，我和顾林哥都困了，折腾了大半夜。”
本来反驳的顾二看向打着哈欠的小弟，顿时歇了心思，回去休息。
房门一关，脚步声渐行渐远。
躺着的顾云深翻身坐起，脸上的厌恶悉数显现，他走到窗前，沉缓的声音响起：“盯紧驿站，有人手伸太长了，直接剁掉！”
话音刚落，那道人影悄然消失。
本以为自己会半夜睡不着的顾云深，吹灯后，竟缓缓睡了过去。
深夜寂寥，灯火摇晃。
书房里，冷着脸的顾二，目若寒潭，
“将军，该休息了。”一直默默站在身侧的顾林出声，“派出去的人，明早就会回来。”
闻言，揉着太阳穴的顾二，松了口气。
次日一大早，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松子。
“说是有人秽乱宫禁，陛下被带到偏殿，进去就看见本该在驿站的大胡子和两个小侍睡在一起，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猜怎么着？没走几步，又看见一个宫女和侍卫拉拉扯扯，陛下盛怒，打杀了相关人员。”回来的松子绘声绘色地讲着八卦。
这样的话，至少昨晚的事明面上过去了。
只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背后的人只怕不会停手。
下次再见时，得提醒一下。
饮品店，几个分管带班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每个步骤，不会写就画下来，生怕遗漏了哪一步。
黑葡萄剥皮备用，葡萄皮糖渍，以便提取颜色以及香味，果肉打碎，将熬好的水果糖浆、果肉、冰块以及乌龙茶按照一比四比四比一的比例调和。
没有破壁机，凭借臂力，疯狂捣碎后，在杯底放上脆波波，倒上刚才的备料。
完美！一杯梦幻紫红色的多肉葡萄诞生！
当然再来点奶盖就锦上添花了，过几天将奶油、奶酪、冰淇淋的做法都搞出来，
有了这些，冷饮店绝对风靡全城，横扫街头！
“刚才的要点记住了吗？”楚衡一一遍遍擦着手，无一例外的解答几个学徒的疑问。
“灵活运用，水果可换成水蜜桃、草莓、芒果，茶底也可换成茉莉花茶，或者当下时兴的茶。”
“你们自行研发的新茶饮，找人试吃，上市后反响不错的，月底绩效翻倍。”
点到为止，看到几人跃跃欲试，楚衡很满意，他可一点儿都不担心员工的创造力。
当初府中没钱，临时挑的这个点儿，扩建不了，又小又挤。
目前资金稳定、技术成熟、人手充足。
“薛仪，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
“还适应吧？”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别紧张，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嗯。”吐了一个字，他又僵硬道：“多谢殿下。”
“王叔也和你签了合同，我出钱，你干活，没什么好谢的。”
楚衡看着小小的店面，下巴一扬，“你觉得哪里有问题？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对面，人进人出的是他的饮品店。
薛仪攥紧了手，神色紧张，内心忐忑，见殿下没有说笑的成分，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店面小，距离远，很多人买回去吃，沙冰都融了。”
见人点头，薛仪大着胆子继续：“价格高，部分人望而止步，好些订单因为没人识字耽误了，还有不少人抱怨等餐时间太久。”
这小子有点脑子，抓住了大部分。
不过价格贵这一点儿，他不苟同，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这建阳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薅羊毛肯定是要找肥羊来薅；而且，这建阳城又不是没其他店跟在后面学。
消费群体，他抓一部分就行了，人不能太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