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楚衡嗤笑出声，“薛家你主事？”
见薛山郎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楚衡收了视线：“他们俩瘦的跟个猴一样，我都怕砸在自己手里。”
骨干修长的手指，朝着他们身后一点，“那个不错，一身肉卖了差不多。
话音刚落，有人吃吃发笑，只有猪才卖肉。
薛山郎后面生的这个儿子长得浑圆，肥头大耳不说，言行举止更是粗鄙不堪，也就只有田氏看得下去。
“我不去！要卖就卖薛仪、薛可这两个赔钱货！”小胖子跳起来，咒骂着。
“不行！”一个劲拦在小胖子身前的田氏，对他这个儿子倒是没话说。
楚衡指着战战兢兢的小胖子，又指了指边上孤立无援的两兄弟，“一个、两个、三个，这三个小的也行，你们两个老家伙还是算了。”
“谁欠的卖谁！”田氏抱着小胖子一脸戒备：“薛山郎，你要是敢卖我儿子，我马上回娘家找我兄弟！”
松子这个合格‘反派’走到跟前，咂了咂嘴：“殿下，这胖子吃得多，长得又丑，人还恶毒，这种人留在府里，会影响财运，要不让他们拿五十两，把人赎回去？”
说完，楚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有钱，这两个也可以赎回去，我今儿心情好，一个人五十两。”楚衡说完，便坐在一边被松子反复擦过几次的凳子上。
面色迟疑的薛山郎，视线触及到对面孤零零的两个孩子，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相对于薛山郎的犹豫，田氏就果断很多，一边哭哭啼啼哭诉，一边捶着薛山郎，让他写断亲书，嘴里刻薄的话也没停过，“这两个人归你，你想如何随你，他们和薛家没关系。”
对这夫妻俩没半分好感的松子，“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一个后娘，还能当家做主把亲生子赶出家门、卖子为奴，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你们田家还真不要脸。”
松子步步紧逼，完全没给这对夫妻留口气。
“还有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特么算什么男人！丢人现眼的窝囊玩意儿！”
等松子突突完，面上一派正经的楚衡，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说的没错，不过我楚衡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看了眼薛仪，悠悠道：“既然你们写了断亲书！刚好族里老人在，顺道把薛仪那份家产也分了吧。”
“顺便在断亲书写明，日后你们不论生死贵贱、两不相干。”
年长的老者听到这儿，颤抖的手，指着田氏哆哆嗦嗦，连连叹气。
世风日下啊！
薛山郎这会儿倒是开始说不行了，“我的孩子以后要给我养老，什么两不相干！”
田氏瞪着人，没个好脸色，“家里没东西分给他们，这个家哪一样东西不是来了以后添置的！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
拢着小弟的薛仪，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全程冷冷地看着如闹剧般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按捺指印那一刻，薛山郎难得心虚地偷看站在角落的两个孩子。
这一眼将自己的愧疚、无奈，演绎的淋漓尽致。
毫无波动的薛仪，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轻轻捂着小弟的眼睛。
就那两层家产，也拖拖拉拉，舍不得，松子恨不得上手将薛山郎打一顿：“你们薛家给人当爹，分家就是让人出去自生自灭的？”
挡在门前的田氏，嘴角下垂，眉心一道深深的竖纹，看上去刻薄蛮横，眼神盯着房里那点儿家当，“家里没东西，这些都是我添置的，不能分！”
当真是一尺布、一粒米都没有。
楚衡看向站在边上的两兄弟，“你们还有什么东西要拿？”
薛仪看了眼手上按了指印的断亲书，看向站在边上，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薛山郎，摇了摇头：“既然我们父子情分浅薄，今日索性断个干干净净，薛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本来还想多着仗义两句的松子，看着面前这不争气的一大一小，哼了声。
琐事已除，楚衡大手一挥，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越走越远，身后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大。
“这薛山，真把自己家哥儿给卖了？”
“可不是，喽！人都带走了。”
“这个薛山！”
纷纷扬扬的议论声落进耳里，薛仪没什么表现，倒是他手上牵着的小孩忧心忡忡，时不时瞟一眼楚衡。
马车上，小孩安安分分坐在一角。
好奇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旦视线相撞，就像受到惊吓的蜗牛一样，立即缩回去。
忙完的松子，掀开帘子挤了进来，“殿下，怎么砍那么多竹子？”
“有用。”
“行吧，我就知道，不问了。”话音一落，转身就冲边上的小孩：“小孩儿，和我一起坐。”
薛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摇了摇头，又往楚衡身边靠了靠。
“嗨唉！殿下什么时候比我更得小孩子喜欢了？”
楚衡扬眉，倒了茶，又将小桌上的茶点往那边推了推。
受宠若惊的小孩呆呆看着他。
半晌后，脆生生解释：“贵人哥哥，哥哥他没有打碎你的玉佩。”
“嗯。”楚衡指了指桌上的茶点，“吃点儿东西。”
手中拽着的衣角被捏得皱巴巴的，未说先红了眼，“贵人哥哥，可以不卖我和哥哥吗？”
“我长大了就赚钱，赚钱全部给贵人哥哥，哥哥不卖……不卖我和哥，我赚钱…”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一双小手胡乱擦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楚衡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裹着锦帕，轻轻擦干小孩脸上的泪。
“让你吃点东西，哭什么。”
“不卖你就是了。”
又捡了两个人回去，已经见怪不怪的王叔，很快将人安置好。
“殿下，玉鹤那几个孩子，还有今儿带回来的两个，殿下作何打算？”
楚衡：“王叔，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这些孩子还小，端看殿下日后想要什么样人？”
确实如此，现在这些人还小，从小培养来得及。
王叔：“先前府里的下人走的走，跑的跑，如今府里没什么可用之人。”
“如今殿下手里正缺人，可以先放在身边教导着。”
原先府里的家侍都安置在偏房，做事管教更为方便；先前捡的几个小孩，原以为是殿下一时心软，捡都捡回来了，当个小书童也行。
可如今看，殿下让他们读书、识字，还时不时去看看，他就不懂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了。
王叔倒也直接，“府里只有你一个主子，我已经让小七他们签了卖身契。”
看着账本的楚衡惊了一瞬，“卖身契！他们愿意？”
“那是自然，这是好事。”见人反应大，王叔侧面询问：“殿下原是有其他安排？”
“卖身为奴……”楚衡垂目呢喃了句，摇了摇头，一群小孩，他能有什么安排。
想起以前，王叔半是感慨，半是安慰，“殿下不必介怀，为奴为婢也不妄一条好路；虽说没了自由身，但好歹有个吃饱穿暖、遮风避雨的地方，不至于一直流浪街头。”
世有三千，万界生灵，都各有境遇，各有活法。
“他们愿意就行。”手指哒哒敲着小茶桌，思索片刻，“所有小孩，安置在别院里；铺面里帮忙的员工，不方便回家的都可以暂住。”
三言两语安置这些小孩后，楚衡将对自己的房间的改造也提上了日程。
“店里最近如何？新去的人手可还适应？”
“一切正常，我看了几个好位置，殿下看看。”说着，王叔就将自己标记好的位置一一指了出来。
清一色的黄金商铺。
王叔：“最近天气热，店里生意火爆，我多安排了几个制冰能手在冰窖工作。”
楚衡点了点头，“等薛仪的竹杯做出来，销量会翻一波。”
“人手短缺，可以再招些，先培训一周，再试岗。”
王管家：“就等殿下选个地，新招的人手已经在培训了。”
可手里这几个店明显不对，至少这种地段，租金不应该这么低。
“这几个位置？”楚衡问出声。
“顾二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感谢殿下几次出手相助。”
“顾二将军？”想到白天刚将人弟弟惹生气，这东西接得有点烫手。
“嗯，顾二将军听说殿下在找店面，就差人送来了。”王叔有点脸热，“我实地查看了这几处铺子，生意都不太好，所以……”
“不过，这端看殿下的意思？”
楚衡扫了一眼，“都送上门了，自然要接着，租金按相等地段算。”
王叔喜上眉梢，“这是应当的。”
想到要新开好几个分店，“王叔，店里的账你可以交给张云打理；人手一块，还需要你亲自把关。”
“嗯。”王管家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心绪复杂。
“殿下，过段时间，他们手上的活儿都顺了，老奴打算回江州养老。”
话到嘴边的楚衡，看到管家两鬓暗生的白发，起身行了一礼，“衡之荒唐半生，王叔从始至终未曾离弃，王府便是王叔的家，您合该在我府上养老，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望王叔成全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