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一半的松子，突然想起：小将军是个小公子……
好失礼啊！随即将马绳归还，利索跳下，老老实实站在自家殿下身侧。
“哦～那是怕给我们惹麻烦？”不等楚衡说话，陈洛故作夸张，摊手道：“那可同是天涯沦落人。”
边上的顾云深，脸色轻快了些，语调稍缓：“从这儿回去，一个时辰。”
到此，继续推脱就有几分不识好歹了，楚衡掀开帘子，“多谢。”
陈洛随口：“殿下不嫌弃我们粗俗就好。”
“不会。”
见他这般认真，陈洛倒是来了兴趣。
两人就此聊了起来。
车马慢慢，出了宫门，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隔着马车，清楚的听见街上的叫卖声。
陈洛旁敲侧击着以前的事儿，楚衡倒也配合：坦白以前的混账事，以及自己脑子坏了。
寡言少语的顾云深只有在陈洛点他时，这才在两人的注视礼下多说几个字。
晃晃悠悠回王府，已是晚上十点。
看着走进皇子府里的人影。
陈洛放下帘子，悠悠说道：“这三殿下确实变化有点大。”
“嗯。”
“听了半天，说说你看出来什么了？”陈洛撞了撞他。
顾云深没好气睨了他一眼。
见他真没看出来，陈洛抱着头向后靠去，“得嘞！您都看不出来，我也没招。”
鬼神之事，他们这些天天和阎王爷打交道的人，可不信。
“看你宴会时心事重重的，想些啥？”陈洛稍微坐直了身，锁着眉，“伤口又裂了？”
“不是。”顾云深叹了口气，“我就是在想陛下说的话。”
陈洛回想了一下：“这个老不死的又想作妖？”
顾云深瞪了他一眼，掩住了眼底的深思，“可能是我想多了。”
“得得得，船到桥头直自然；何况你还有我们，还有二哥在，别担心。”
“嗯，或许是我想多了。”顾云深看着明晃晃的皇子府牌匾，收起了那些不好的猜想。
马车掉过头后，摇摇晃晃得朝着镇南侯府方向赶去。
沙冰成功，开始策划饮品店的果茶。
在西大街找了个便宜的小店面，修缮、打扫、装潢，松子每天都跑上跑下，肉眼可见的瘦了，也黑了。
虽是如此，小家伙看着，却更有精神气了，一天到晚干劲十足，闲不住。
得益于‘三殿下’的远名，其中有不少暗中看热闹的人。
钱包紧张，楚衡欣然接受了和边上那些典雅气派的店面比起来，自己的第一个潦草小店。
没有清晰可见的玻璃橱窗，那就做成左右抽拉的小隔间。
没有宽阔的空间，那就以质量、服务还有产品制胜。
明天开业，筹备好一切后，得了空去集市转转。
牛奶、仓库里堆积的茶叶、蜂蜜、小冰柜里新鲜干净的沙冰，有了明确的目标，楚衡径直去了那天的樱桃小摊。
跟在身后的松子：“殿下，去哪？”
“西街。”
“那我得跟着。”松子放下手里的活儿，西街那边可是建阳城的贫民窟，流民聚集的地方。
这才过了几天，左右两侧的摊位上摆满了颗颗饱满、鲜艳欲滴的本地小樱桃，一眼看去，全是经过挑选后，卖相上乘的大果。
两道的人看到三皇子楚衡，有厌恶，有疑惑，有看了眼，直接无视的。
不过也有人，热情招呼，“殿下，来买东西？”
“嗯。”
视线扫过他的摊位，紫黑的桑葚、肥滚滚的枇杷、火红的野草莓、缩小版的玫紫色海胆——杨梅、染着绯色的荔枝……
“今年水果还不错。”
“嗯，上半年天时好！”白面小郎君笑着，瞥了眼边上站着的木讷汉子，下巴一抬，示意着什么。
只是那汉子目色沉沉，看着摊位前的楚衡，一时没动。
眼见自家小哥儿蹙起了眉，汉子这才取过边上的油纸，一双大糙手就着面前的水果，一样抓了一大把，三下五除二就将油纸袋装满了。
明明这么一个硬邦邦的大块头，楚衡硬是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委屈。
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边装好，小郎君便笑着将东西递了过来：“殿下，您拿着吃。”
看着这袋沉甸甸的水果，楚衡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东西没送出去，小哥儿正准备劝。
“拿着。”汉子皱着眉，一把从小哥儿手上夺过东西，塞进松子怀里，粗声粗气道：“不收你钱！”
红着脸的小哥儿尴尬一笑，拉过自家汉子，一双巧手攀上他劲瘦的后腰，猛得用力一掐。
高壮的汉子瞬间挺直了腰，盯着楚衡的视线变得飘忽，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殿下，都装好了，您就拿着吧。”
盛情难却，楚衡也不介意多花几文钱，“多谢！”
成功get到自家殿下的意思，松子一手抱着东西，一边掏兜。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送殿下吃的，他可要把东西带回去给王叔尝尝。
“钱给你。”松子拍了拍空荡荡的裤兜，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多了。”
见汉子不收，瞧着已经走远的殿下，松子反手将铜板放在摊位上，抱着东西就追了上去。
“殿下，等我。”
两道飘着各种果香，有的摊位上还有蜜蜂来来往往。
临近菜摊，成功找到那天的商贩。
“小老板。”
“嗯，三殿下？”见到来人，汉子一双大手在围腰上擦了又擦。
几天不见，殿下好像更贵气了。
他们这些泥腿子每天都是一个样，不过三殿下怎么有空来找他。
“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
“嗯，找你谈笔生意。”楚衡认真查看他摊位上的水果。
“谈生意？”老板很是实诚，挠了挠头，“我不会做生意……”
看着他摊位上的颗颗饱满的樱桃，楚衡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明早，送送五斤新鲜饱满的大颗樱桃到我店里，这是定金。”
一听送东西上门，这个好办。
“好嘞，殿下不用给钱，五斤樱桃而已，我家多得很……”
他推开了拿着钱的手，笑着应承了下来，正愁给三殿下送点儿山货之类的，只是最近都没碰上什么好东西，这点儿樱桃，不算什么。
见他笑得傻呵呵的，完全没听懂自己的意思，楚衡也不多说，走完一次流程，这人也就懂了。
“就送到西街的饮品店，货送到了，交给松子。”
听到话，站在边上的松子立即站了出来，“我——松子，你来了叫我。”
这下老板听懂了，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行，明儿一早，我就给您送到店里。”
“嗯。”
将定金留在摊位上，带着小跟班继续逛，不多时松子身上挂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厨房必需品。
一转身，边上略显单薄的小孩拉着他衣角轻声道：“哥哥，买鱼吗？”
动作小心翼翼，眼里还带着说不清的祈求，洗得发白又缝缝补补的拼接小衣。
“小可不要胡闹！”
楚衡还没说话，面前的小小人，就被一双大手捞了过去。
“对不起，我弟弟年幼，不懂事，给贵人添麻烦了。
男子飞速弯腰，道了个歉，抱着小孩，离他三四米。
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呵斥、辱骂声，男子放松了些，他从缝缝补补的布袋子里翻出一个竹筒递给小孩，随即又推搡着，将小孩赶到角落坐着。
一言一行看似粗暴，实则护短。
见楚衡没走，这才不得不出声，招呼人，“客人，需要什么？”
高大却枯瘦，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又带着新伤，衣着俭朴。
楚衡看了一眼，便收了视线。
摊位上，木盆里盛着鱼虾，不少翻了白肚，浮在水面，鱼腥味弥漫；盆子边，堆着两袋新鲜的竹笋。
“一斤笋，再挑条活鱼。”
见人目色怀疑，站着没动静。
楚衡挑眉，重复道：“一斤笋、一条活鱼。”
“好，我马上给你挑。”
男子动作迅速，捡了几个新鲜竹笋；挑鱼时，手在木盆子里转了又转，抓了条又大又肥的，眼底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羞愧，“这条可以吗？”
没多看的楚衡知道是活着的，微微点头。
周围的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楚衡没注意，他心思全在小家伙手里的竹筒上。
看了会儿，小孩若有所感地抬头，歪头，一脸懵懂地看向他。
楚衡冲他招了招手。
小孩看了眼自家哥哥，滑下凳子，噔噔噔的跑了过来，仰着头，软软问道：“哥哥，怎么了？”
蹲下身的楚衡，指着他手中的竹筒，“我可以看看这个吗？这是谁做的？”
小小人将竹筒杯递给他，指着站在一边的翻版潦草大人，挺起胸膛，无比自豪：“哥哥做的，哥哥会做好多好多。”
仔细检查一遍手上的竹筒杯，密封性很好，大小也合适。
竹青色的外壁，上面还勾画着几朵手法稚嫩的小花。
找个画师，精心雕刻一番，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奶茶杯，竹青色、质感上乘、这绝对满足得了皇城脚下这些人的猎奇心理。
“嗯，哥哥真厉害！”楚衡摸了摸他的脑袋，称赞道：“去玩吧，我和哥哥说点事儿。”
站在边上的男子不是没听到身后人，一直小声说着什么。
即便是名声差的三皇子……
他这买卖也要做，不是？他得生活。
而且都是三皇子了，应该不缺这点儿钱吧。
薛仪只是短暂的迟疑了下，掂了掂手上的袋子，“殿下……”
“多少钱？”
没想到他真的会付钱，薛仪沉默下，“六文钱。”
看着自己手心的十文钱，薛仪难得的走了会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