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薇尔和化为人形的兰德来到了城镇街道上。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薇尔感觉这条街道在他们踏入的那一瞬间才开始运转，在那之前这里的一切都陷入死寂的定格。

但躺在那思考不出来什么结果，她对国王的了解只有脑子里片面的记忆，她需要更多线索，王城或许会给出提示。

所谓的王城，不过一座宫殿，向外延伸数条街道，房屋围成圈以宫殿为核心，沿着街道向外扩展，直到森林竖起阻碍。

还有八个小时，这座小型的王国就要开展一年一度的盛大晚宴，庆祝新一批王国臣民的加入。

“听说沃伦学院的学生需要捕杀一只魔兽才能获取加入王国的资格，小薇你捕杀了吗？”巨龙的五感远超常人，他跟着薇尔走在街上，听了一耳朵八卦。

“没有，还没成功。”薇尔指着懒洋洋的青年，“任务目标还在这站着呢。”

“不愧是小薇，挑战最强！”兰德笑眯眯凑到薇尔面前，脑袋轻轻碰了碰少女的额头，“不过现在我们是好搭档。”

在龙族的习俗里，这是表示友好的行为。

少女却被兰德猛然凑过来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后退半步：“你干什么？”

俊秀青年一脸无辜：“不干什么啊，我们龙族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现在是人族的样子，不要随便这样，靠得太近了。人族习俗里，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能这样。”薇尔冷淡着脸，摆摆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好吧。”青年耸耸肩。

人族的样子不可以，下次就用龙族的形态吧，每次小薇贴贴他都感觉很开心，有种飞在云端，所有的云雾都向他扑来的感觉，他很喜欢。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兰德跟在薇尔身后绕着街道转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一个角落里。

“王宫城墙全部被设置了探测和防御魔法，一旦闯入就会发出警戒，强行进入只会打草惊蛇。”薇尔皱眉，抱胸斜靠在墙边，这里是个视野死角，外面很难发现这里有人藏匿其中，“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人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

“你是说他们一直在绕圈走吗？”

“是的。”薇尔点点头，指尖朝向一位正弯腰挑选水果的老奶奶，“这是我看见她第三次用同样的姿势蹲下来，又拿起了同一颗苹果，用同样的表情和摊主交谈，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能称为巧合了。”

兰德思考片刻：“你是说，他们受人操控，是...傀儡？”

“如果如佩兰所说，这是他人创造的虚幻世界，我猜他们可能是所谓的核心编造出来的存在，塑造一个完整有意识的人要耗费的能量很高，所以他选择减少人数并给他们设置几组机械重复设定好的动作。真实拥有自主意识的人，或者说是被拉入这个幻境的人，应该像我们一样，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薇尔收回视线，摩挲着下巴，严肃认真。

“我们无法被幻境构造者控制身体，但是很显然，他可以窥探我们部分思维，这属于意念控制类的远程魔法，解除魔法最万能的方式就是杀死魔法师，或者毁掉他的魔法媒介。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构造者是国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刺杀国王，或者毁掉他的媒介，进而就可以摧毁这个幻境。”薇尔看向青年，机不可微露出丝迷茫，“可是，如果成功毁掉了幻境，那之后呢？我们将何去何从？”

“或许我们会回到真实的世界，也有可能我们会随着幻境一起破碎。”兰德含笑注视着薇尔有些迷茫的眼睛，璀璨的紫水晶闪烁着奇异光芒，有种尖锐的疯狂，“无论哪一种都比蒙在鼓里受人窥视强，最差不过是跟着幻境一起消失。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讨厌被蒙蔽欺骗的感觉，薇尔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要做和想做的，只有打破桎梏。

少女勾唇一笑，眸子里酿着璀璨笑意，她伸出手：“说的对，如果能回到真实世界，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兰德先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是一场押上性命的豪赌，但她与兰德，都是熟练的赌徒。

夜晚降临，白日喧嚣的街道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从街头挂到巷尾，繁复艳丽的烟花预备着将在空中绽放，所有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服，相邀前往王国中心的城堡。

豪华的舞厅，高耸的香槟塔，女人甜腻的笑容和男人傲慢的轻笑，空气中弥漫着奢华的欲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带上面具，伪装成完美的傀儡，谈笑彬彬有礼，步履翩翩优雅。

薇尔和兰德两人也顺着人流进入了平日密不透风的王国城堡，这是唯一一次能接触国王的机会。

那道隐匿在脑海里的禁锢依旧存在，这意味着他们两人身上还背负着国王的限制，今晚没有完成任务或者没有杀了国王，他们的生命会在今晚随着零点的钟声响起迎来终结。

“背水一战。”薇尔低声喃喃。

“但赢的会是我们，不是吗？”兰德挑起眉，青年的锐气是最鼓舞人心的军旗。

薇尔回以坦然一笑：“半场开香槟，但敬我们不败的胜利。”

主角总喜欢最后登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出现。

身着华丽繁复衣袍的国王，手执权杖，站在二楼小阳台，他的声音用了扩音魔法，洪亮声音覆盖宴厅每一个角落。

“我最可爱的臣民，欢迎参加本次王国成年礼，我们王国将迎接十三名优秀的完美成员，请用最热情的舞步庆祝他们，用最动人的歌喉赞赏他们，用最美味的食物犒劳他们，他们是王国的勇士！”国王慷慨激昂，挥舞着手中魔杖，璀璨的红宝石折射着耀眼光芒，接着他语音一转又低沉下来，“但很遗憾，也有学生没能通过他们的考核，他们会在今晚迎接终结。也请我的臣民们，以同样的热情慰藉他们的沮丧，抚平他们的恐慌。”

国王每一个举动都带着精心的刻意，他是一个天生的表演者。

“说的是我们吗？”薇尔凑近了点，和兰德咬耳朵，右手搭在左胳膊上，漫不经心地一点一点，白光一闪而过。

“应该吧，感觉他好喜欢玩过家家，捏了这么多假人陪自己玩。”兰德默默怼了一嘴，高挑身形盖住少女，默契地配合着她的小动作。

周围华衣男女眼中都带着机械的敬仰，汇成愚人的狂欢。夜色笼罩之下，月光也退避灯光三分，苍翠的绿树裹挟着诡谲阴影，与光明分庭抗礼。

一声炸响，伴随着呼啸声，烟花腾空而上炸开了花，夺取所有的目光，欢呼声雀跃而起。

国王未饮酒也带了三分微醺，兴奋宣布：“舞会开始！”

“美丽的小姐，能否允许我这个无礼之人的请求，请您赏脸成为我的女伴。”绚烂的烟花绽放，俊秀青年身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学着其他青年的模样，有样学样地弯腰邀请。

薇尔抽了抽眼角，他们两个的状态不太像是身负重任的将死之人。

没得到回应的青年微微抬头，轻眨左眼，嬉皮笑脸：“小薇，答应我嘛，这还是我龙生第一次参加舞会，许给我一支舞的时间吧。”

“那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少女将手轻轻搭在青年掌心，得到许可的青年带着少女兴奋滑向舞池。舞步像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熟练流畅。

交响乐队演奏悠扬舞曲，少女翩跹的裙摆在空中飞扬。

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如同神明投向宠爱的视线，其他人逐渐停下了舞步，将视线落在舞池中如同相拥的两人。

国王的神色冷峻低沉，冷冷注视着肆无忌惮的二人，在今早他们踏入王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感知到了二人的存在。

两人的大胆与叛逆固然让他愤怒，但他的仁慈不允许他如此草率的收尾，他决定为他们安排一个华丽的谢幕。

国王唇角掀起一抹痴迷而冷酷的笑，如同看到了无上美景。

“时间到了。”又一轮烟花升空，少女凑在青年耳畔轻声说道，“我们跑吧。”

她眼中的璀璨与疯狂，和她身后绽放的烟火相得益彰，他们定格在这支舞最后一个姿势。

话音落下，平静的人群开始涌动，他们狰狞着面孔，像是恶魔脱下了伪装的面具，抽搐着向他们扑了过来。

国王开始了他对败者的审判。

傲慢的国王端坐在王座上，睥睨着一楼舞厅发生的一切，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薇尔抽出剑，猛然向前一斩，硬生生开了条道，她收了剑，裙角一如舞会时的翩跹。

“哈哈哈哈哈，跟我走吧。”薇尔向青年伸出手，唇角的笑带着从未有过的肆意张狂，她的声音在喧嚣中隐隐若现，“我知道核心是什么了，现在，跟我走。”

兰德搭上了那只手，冰凉温润，掌心有两颗薄茧。

舞厅繁复的灯光闪烁爆裂，发出尖锐的炸裂声，一路追着飞奔的两人。他们身后是人形的怪物，身前是高台。

他们无路可退了。

“相信我吗？”薇尔的手紧握着兰德，她的掌心依旧干燥，唯有奔跑散出的热度在交叠处升温。

“我早已将身心托付。”兰德微微一笑，“巨龙无所畏惧，听凭指引。”

“跳！”

轰！伴随着玻璃被劈碎的爆裂声，两人一跃而下，人偶没有思考能力，遵循主人追击的命令麻木向前，硝烟弥漫了所有人的视线。

国王看不清远处发生的一切，但不妙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他失去了对少女和青年的感知。

他们死了？

没人可以回答他心中的疑问，虚假的月亮将自己真实的光辉隐匿在云层之中，黑暗贪婪吞噬着这个世界。

轻笑声陡然响起，回荡在浓郁夜空中，少女的声音清脆柔和：“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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