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第一次看到卢修斯和妻子在一起,报纸上有夫妻二人的合照,也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卢修斯对你说他这周有事,原来是他的结婚纪念日。
你盯着这些照片,不放下它,又不知道能看出什么。这就是五年来你的生活,最初两年里,你经常患得患失,这样想着,那样想着,只是痛苦着。
现在五年过去了,你好像也习惯了。你开始变得沉默,一面留恋他,一面蓄谋离开他。
你抚摸自己的肚子,女儿今天似乎格外安静。你永远不会告诉卢修斯,你多么希望他能靠着你的肚子感受女儿的跳动。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宝贝。
而世上的正义之名不会放过一个私生女。要么对女儿掩盖真相,对她说爸爸早就过世。
要么对她坦白事实,让她一辈子在痛苦和羞耻中苟活。
与其左右都要被摧毁,不如你亲手了结这一切。
做母亲的这段日子,是你24年来从未有过的绝对幸福。现在梦结束了,但梦里的东西会留下来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来到了医院,几乎颤抖地签好打月台确认书。你还遇到一位老妇人,她的儿子五十多岁,一脸痴傻的笑。
老夫人一手领着儿子,一手拿着化验单。
当你路过她的身边,她对你笑了:“医生告诉过我了,我的孩子会走在我前面。”老妇人抹抹眼泪,笑得很快乐。
“这真是您儿子的福气。” 一旁的路人说,“上帝眷顾。”
原来盼望子女早死,也是一种善良。
你靠上冰冷的机器,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你从不信上帝,但就在今天,你恳求上帝保佑你的孩子去个好地方。
你不在乎别人看你有多月庄,但是你的孩子不能过屈辱、没有尊严的生活。她不该承担你的罪孽,出生就是对她最大的恶。
在一片空渺中,你清楚感到女儿正在和你剥离,你却突然害怕起来了,莫名地,像对某种虚无蜃景的怀恋,再也抓不住了。
“可是她还没有见过伦敦。” 你抓住女医生的手,那焦灼的目光是如此可怜。
女医生摸摸你的头,让你靠在她的颈窝间。她什么也没说,但早已认出人世间最古老的哀恸。
“我的孩子,不疼了,不会再疼了。” 女医生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