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肆抱着粥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两个人一起望着远处打电话的宋时序。

粥粥皱着小脸，拉了拉祁肆的小拇指，“舅舅，我好饿～ ”

祁肆沉迷于看宋时序，自然是没听见自家小外甥女的呼唤。

“舅舅～”

“舅舅！”粥粥怒了，从他怀里跳了出来，一脸哀怨。

祁肆这才反应了过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小声地哄道：“对不起粥粥，我们一会就去吃饭。”

粥粥小公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伸出手来要祁肆抱。

祁肆捏了捏粥粥的小脸蛋，把她抱在了怀里，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粥粥，你想不想跟小宋老师一起吃饭啊？”

粥粥拍着小手，兴奋地喊道：“想！”

“那粥粥一会儿去叫小宋老师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祁肆循循善诱。

粥粥用力点了点头，把祁肆的心都萌化了。

远处，宋时序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电话中宋婉的关心令人窒息：“时序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秦奶奶很担心你。”

“奶奶从来不会过多的过问我的工作，只会给我热好饭留好门。”宋时序拆穿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序，我只是关心你。”宋婉被拆穿后，并没有尴尬，反而声音里还带上了哭腔，“我只想问问你吃饭没有，要不要我给你送过来？”

“你不说我挂了。”宋时序的语气不容置喙。

“别挂！”宋婉着急了，“我看你们幼儿园在找清洁工阿姨，工资很高还不累。时序，你能不能帮妈妈争取一下？”

宋时序听到这些头都大了，“我工作的那个幼儿园里的家长非富即贵，你那样的履历，是不可能通过面试的。”

“我什么履历！”宋婉像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狐狸一样怪叫了起来，“你看不起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宋时序懒得跟她争辩：“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婉见没激起宋时序的同情心，就立马像变脸一样，讪讪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嘛对不对？”

宋婉铺垫了半天，总算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时序你不是在里面工作吗？你肯定能说上话的对不对？实在不行就找你那位贵人！就是当年帮我减刑的那位贵人！他姓穆对不对？他们家权势滔天，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你真是，恬不知耻！”宋时序心都凉了半截，“我也是刚毕业的学生，我有多大的话语权？而且我就算了，你凭什么认为别人帮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婉沉默了两秒，转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活脱脱像一个骂街的泼妇。

“我不管！你宋时序本事通天，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不管！”

宋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只是想当个清洁工，就那么难吗？你还说什么要帮我，从来都是口头功夫。我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

“你长不长脑子？”宋时序直接被气笑了。

“我在百度上搜到了你们学校校长的电话，你要是不帮我办，我就给他打电话，说我是宋时序的妈妈！”宋婉得意道，“我可是宋时序的妈妈，我不信他会拒绝我。”

宋婉从来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从前宋时序没长大的时候，她为了能出去逍遥，竟能说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这样的话，只为了甩掉这个累赘。

现在宋时序长大了有能力了，而她日渐衰老，不得不依靠这个她曾经从来瞧不上眼的儿子。

用的上了，宋时序就是她的宝贝。用不上了，宋时序就是造成她一切惨状的罪魁祸首。

宋婉觉得，她年少的苦难来源于宋时序，而她现在的优越感更来源于宋时序。这个儿子，始终都是她活得舒服的工具。

“时序，你怎么不说话了？”宋婉的声音好像一条贪婪的毒蛇萦绕在宋时序耳边，“宝贝，你答应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滚。”宋时序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

宋婉被骂懵了，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宋时序沉默了，她以为自己吓到了宋时序，得意地还要继续补充。

谁知却听见宋时序恶沉沉地威胁道：“宋婉，你试试看。”

“你吓唬我？！”宋婉阴阳怪气，“你以为老娘是吓大的？”

“宋婉，你尽管打，晚上回来我就把你从家里扔出去，再拍照发给院长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宋时序说得很无情。

“你！”宋婉气得说不出话。

她身无分文，现在全得靠宋时序养活，这会被扔出去，就只能去要饭了。宋婉不得不承认，宋时序这番话确实吓唬到她了。

“我现在回来，一切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宋时序掐断了电话，往回走去。

祁肆抱着粥粥，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等宋时序回来。

“学长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祁肆担忧地问道。

“没事。”宋时序拒绝了祁肆的关心。

粥粥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宋时序，接而从祁肆怀里挣脱，拉着宋时序的小拇指摇了摇，声音奶奶地问道：“小宋哥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祁肆在一旁听得极其满足，粥粥就是自己的最佳僚机。

宋时序蹲了下来，摸了摸粥粥的头，还没等他回答。

谁知下一秒，粥粥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

“是我舅舅想跟小宋老师一起吃饭喔。”

宋时序回头看了祁肆一眼，“是吗？”

祁肆索性破罐子破摔，歪着头笑眯眯地问道：“可以赏个脸一起吗，小宋老师？”

宋时序思忖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抱歉，我临时有事，得回家了。”

祁肆给粥粥使了个眼色，粥粥立马心领神会，挽留了起来：“小宋老师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粥粥要伤心了。”

说罢，她还真的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宋时序。

宋时序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温柔地安抚道：“下次好不好，下次小宋老师一定来。”

“好好好！”祁肆直接接话，“那就说好了学长，你欠我一顿饭！”

宋时序不禁失笑，不是欠粥粥的吗，怎么又成欠他的了？

不过祁肆笑得确实好看，表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善意，宋时序也就默契地没有纠正他的偷梁换柱。

跟宋时序告别之后，祁肆带着粥粥回了家。

宋时序刚回到家，一推开门，对上的就是宋婉那张笑得十分讨好的脸。

只见她端着一杯热水堵在门口，一点也没有刚才跟宋时序吵架的气势。

“时序，忙了一天累不累啊，要不要喝点水？”

“比起跟你打个电话，工作一点都不累。”宋时序睨了她一眼，没有接过宋婉手上的热水，反而径直走了进去。

宋婉听出了宋时序语气中的嘲讽，但依旧没有放弃，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追了进去。

秦奶奶耳朵不太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才知道是宋时序回来了。

“花花回来啦。”

秦奶奶慢慢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慈爱地从宋时序招了招手。

宋时序乖乖地走了过去，蹲到老人家面前。

秦奶奶轻轻地摸了摸宋时序的脑袋，像小时候见他那样，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奶奶笑着指了指厨房，“奶奶给你留了你爱吃的桂花糖藕。”

宋时序看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虽然满头白发却仍然每天笑眯眯的小老太太，心中的阴郁顿时减轻不少。

“谢谢奶奶。”宋时序住着她的手放在脸上闭上了眼睛，轻轻答道。

宋婉端着热水站在远处，看见自己从小精致漂亮、不爱说话的亲儿子跟一个陌生人这么亲近，心中十分不好受。

她放在柜子上的手掌渐渐握成了一个拳，深吸一口气之后，又不甘心地放开。

“时序，妈妈给你倒了水。”宋婉重新挂上了笑容，“先喝水吧，让秦奶奶先进去，我们不是还有事情要聊吗？”

宋时序睁开了眼睛，不客气道：“我们说什么奶奶都能听，凭什么让她进去？”

“时序！”宋婉有点着急了。

秦奶奶毕竟是外人，她可不愿意自己给宋时序说软话的时候，还有一个外人在场。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宋时序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厨房。

宋婉气得跺了一下脚，不服气地追了进去，手中的热水仿佛成了她缓和的工具。

“时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喝水好不好，别生我的气。”

宋时序正在冰箱里抬手拿东西，被宋婉的热水挡住了视线。

他压住不耐烦，尽量友善地说道：“我不喝，一会儿我们再说你那件事。”

宋婉一听，心中顿时急得不行。宋时序这番话，在她眼中无疑就是推脱的说辞。

“不行，为什么一会说？你今晚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宋婉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热水，就凑了上去。

宋时序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秦奶奶给他留的糖藕。他面色一喜，高兴地伸手去拿，一时间没注意身旁的宋婉。

“宋时序！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宋时序对她和秦奶奶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宋婉破防了，于是她又往宋时序跟前凑了几步。

“小宋！”

秦奶奶坐在沙发上，听见宋婉并不友善的口气，着急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你别凶花花，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宋婉正着急，哪听得到秦奶奶的提醒，她骂骂咧咧地凑到宋时序身边，非要讨一个态度不可。

宋时序被宋婉弄烦了，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

下一秒，宋婉手里那杯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满满当当地泼了宋时序一身。

“啊！！！”

被烫了的宋时序还没叫，反倒是宋婉像一个受惊的鸡一样尖叫了起来。

宋时序疼得本能地缩回了手，手中的糖藕盘子应声碎裂，发出了“啪”地一声。

他弯下了腰，仿佛被无数针尖刺中一般的疼痛，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宋时序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

宋婉看着面前的情状，吓得扔了手中的杯子，嘴巴开合半天说不出任何话。

秦奶奶也被两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到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见疼得快蜷缩起来的宋时序，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花花！”秦奶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花花你怎么样？”

宋时序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没有减轻身上的痛苦。他扯出了一丝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安慰秦奶奶：“没事的奶奶。”

宋婉的手颤抖地悬在半空，不知道干什么好。

“时序，我……”

宋时序冷冷地看了宋婉一眼，对方被吓得立即噤了声。

他没有再理会宋婉，笑着扶着秦奶奶的手，温柔地安慰着，把她送回了房间。

等到宋时序清理完身上的伤，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他忙了一晚上，连一口正儿八经的饭都没吃上，秦奶奶特意留的那点糖藕，也在宋婉的捣乱下摔了个稀碎。

因为饥饿，宋时序有些胃疼，加上身上的还未消散的灼烧感，便更不舒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周围静的要死的氛围给这股不知名的火又添了一份燃料。

宋时序刚躺下来闭上眼睛，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

他打开手机——

是祁肆的视频电话。

宋时序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鬼使神差下，他按下了接通键。

祁肆清亮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了过来——

“小宋老师，粥粥想你想的睡不着，非要给你打个电话，有打扰到你吗？”

明天复查的时候，给粥粥挂个骨科看看脊椎，小小的身板背不了这么大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