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回家的时候，颜奶奶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开门声，她老人家精神很好地招呼，“小川啊，饭马上就好了。”

没听到洛云川开朗的回应，颜奶奶握着锅铲从厨房出来，却只看到颜景一个人。她往颜景身后望了望，也没看到洛云川的身影。“你把小川落在学校了？”

颜景一边换鞋，一边将钥匙挂在门后的墙上，“没有，他回家了。”

颜奶奶愣了一下，“他家没人，他回去干什么？”

“回云城的家。”颜景将书包放回卧室。

颜奶奶恍然，小声嘀咕着转身回厨房。“这么一想，小川确实好久没见到他爸妈了，回去看看爸妈也是应当的。”

颜景并没有提洛云川爸爸再婚的事。

从卧室出来后，将挂着的围裙穿上，接过颜奶奶手中的锅铲，“不是说了我回来做饭嘛，您歇着就好。”

“最近腰不舒服，摊都不出了，总不能饭也指着你回来给我做吧。”

颜景知道劝也劝不住，索性就不再多说，沉默地进厨房继续炒菜。

很快，饭菜便端上了桌。

只是吃着吃着，颜奶奶就开始叹气，“小川不在，还有点不习惯。”

说着，她睨了一眼颜景，“小川不在，你就跟哑巴了一样，老让我觉得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婆。”

颜景吃饭很快，他放下碗，“他没来之前，我也这样。”

颜奶奶被他噎得又瞪了他一眼，“快走吧，碗筷不用你收拾，看着就烦人。”

颜景也没坚持，转身回了房间，虽然刚考完试，但他还是抽了套题出来做，只是刚要动笔，眼睛就不自觉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洛云川那半边的书桌上也堆了一些书，有些是教辅资料，有些则是颜景书架上的一些，还有一个糖画，捏的是一只橘色的猫，跟家里的川川一模一样。

这样的温度下，已经有些化了。

颜景想了下，将它拔了下来，用袋子包着，放到了冰箱里。

希望洛云川回来的时候，还能凑合着看看。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只是不论是在家刷题，还是出门有事，颜景总是时不时将手机拿出来看几眼，随后又将手机扣回去，看得颜奶奶都觉得他反常得很。

“明天就周一了，小川还怎么没回来？”

颜景摘下菜上的叶子，低声说：“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颜景的嘴角下压了一分，“没有。”

说着，又扔掉了一片叶子。

颜奶奶见状，赶紧赶人，“去去去，你还是写作业去吧，再摘，咱们晚上都得吃菜根。”

颜景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只剩下菜根，叶子被他扔掉了大半。

只是洛云川不仅周末没有赶回来，周一也没有出现。颜景忍不住给他发了消息，但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而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也出来了。

颜景依旧发挥稳定，甚至比上次考试还高了几分，直接迈进了七百四十分的大关。

只是他却不是第一。

高三教学楼下的公示栏里，第一的位置第一次换了人。

洛云川以半分之差，拦在了颜景的前面。

这是颜景第一次站在公示栏前，抬头看上面的各科成绩。

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两人皆是满分，他的语文比洛云川高了两分，但洛云川的英语比他高了两分半，也是满分。

他知道洛云川的成绩很好，两人晚上经常一起刷题。他曾经不小心看到他洛云川摊在桌上的试卷，整个试卷几乎没有错误，解题思路干脆利落，跟他的人一样。

办公室里，八班的班主任拍了拍颜景的肩膀，“没事的，只相差半分。主要还是因为你之前参加了不少竞赛，分散了太多精力，后面将精力放到高考上，相信很快就能追回来。”

颜景点了下头。

其实他并没有太将第一放在心上，沉默的时候盘算的，是晚上回去得记得看菜谱。

与八班的沉默低落不同，七班则是彻底炸了锅，险些掀了房顶。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这次月考不仅平均分比八班高了，连年纪第一都是他们的了。

呃，是他们班的了。

一个月前洛云川在教室放话，说颜景成绩也就还行的话，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们只以为洛云川狂妄自大，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他们祈祷的，能压过八班的人。

当赵然在讲台上宣布年纪第一在他们班的时候，大家一致看向了洛云川的位置。

只是，洛云川的位置上依旧空无一人。

这让他们激动的心情有些无处宣泄。

对于年纪第一易主，有人高兴，有人不忿，倒是没有一个人质疑洛云川成绩的真假。因为在洛云川的成绩公布的时候，赵然也公开了洛云川在以前学校的历史成绩，无一例外都是前三。

而洛云川拿了第一，最高兴最兴奋的当属冯智鑫了，他没料到他川哥居然真的能压过颜景，以至于接下来的两天，他逢人就夸洛云川。

在他再一次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凉凉的声音，“请问？”

冯智鑫正说到兴头上，顿时没好气回头，“干什么！”

对于他的不耐烦，颜景毫不在意，“洛云川联系你了吗？”

冯智鑫一愣，脱口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见没打听到什么，颜景转身就离开了十五班，看得冯智鑫一脸莫名其妙。

一直到周四，洛云川都没有出现。直到周五，一个穿西服的男人，找到了颜景。

“听说洛少爷最近一直住在您家，真的太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了。”说着，他递给颜景一个信封，“这是我家余总的一点心意。”

颜景目光微敛，看着那个信封没有接，“不用，洛云川他交了房租和伙食费的。”

“这……”西装男迟疑。

颜景抬头看着对方，“没有收双份钱的道理。”

他没有说朋友两个字，或许之前他觉得与洛云川已经算朋友了，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洛少爷吗？”西装男笑了一下，“应该不回江城了，余总已经帮他办好了出国手续，我这次来就是帮他拿一些资料的。”

颜景怔在原地。

洛云川要出国？

“他……不回来了？”

“嗯。”西装男作为余昔的下属，口风还是很严的，并没有透露过多洛云川的消息。

颜景低头，“那，你等一下，我回去给帮他收拾一下东西，麻烦你带给他。”

“不……”西装男想说不用，但颜景已经转身匆匆忙忙走了，他想了一下，调转脚步去了副校长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西装男与副校长握了握手，“那剩下的事，就麻烦校长您了。”

等颜景收拾完东西，拎着一只箱子和两台笔记本电脑回学校的时候，对方早已经离开。他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夕阳将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又隔了一会儿，颜景掏出手机，再次给那个头像发了消息。

[你的衣服和书我都收拾好了，还有电脑，怎么给你？]

之前的消息一直石沉大海，这次对面很快出现“正在输入”的字样。

［不用麻烦了，如果你觉得占地方，就扔掉吧。］

两人的聊天记录并不多，颜景看着这条消息好久，才抬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长长噓了一口气。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里的书本，洛云川出国后便不再需要。那些衣服鞋子，也随时可以买新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表，神情有些呆滞。

甚至是电脑，和价值十多万的表，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或许，对他来说，自己这个短暂相处了一个月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校友，也没有道别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