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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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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陆祁溟就看见那抹纤细的绿影,从楼下大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太热了,她随手撩起长发,绑了个高马尾。

脖颈修长,脊背笔挺,像某种根茎很长的植物,莫名透着一股子倔。

很快,那身影便没入繁茂的香樟树下,在树叶缝隙中穿梭着。

随着光点,时隐,时现。

直到左拐出了赛场大门,彻底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偏过身,手肘侧靠在窗边,戏谑一笑,眼底冷淡。

“陆老板,你过生日,我回不回来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说完,他掐断电话,推开面前那扇门,也踩着楼梯下去了。

华灯初上,一场来去匆匆的暴雨刚落下帷幕。

梁舒音洗完澡,就瘫在了床上。

精疲力竭,什么也不想思考,然而,一闭上眼,脑子里却莫名跳出个画面。

一双男人的眼睛。

那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幽微,带着一丝审慎的意味。

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在认真打量她。

接着画面一转,是他靠在走廊尽头,半隐在光中,缓缓转过头,直直盯着她的样子。

她知道他。

陆祁溟。

她深吸了口气,将脑子里的画面赶走,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竟迷糊了过去。

直到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摸到床头的手机,拎过来,半睁着眼,瞅了下。

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她躺在床上,将电话贴在耳边,嗓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慵懒。

“MATA 酒吧?”

梁舒音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好,我马上过来。”

陈可可在MATA 喝醉了,服务员打电话过来,让她去接。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她迅速换了身衣服,打车过去了。

MATA 是一个格调很高的酒吧,看起来消费不低,也不知道陈可可一个不大喝酒的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不及多想,她进门后便开始找人。

这里的生意很好,几乎满座。

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两分钟,扫过左手边的吧台时,忽然顿住。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男人坐在高脚凳上,手头捏了个水晶杯,正在和旁边的人聊天。

他一只腿收在凳上,一只腿大剌剌踩在地面,那腿实在太长,足足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握着酒杯的手修长,骨节分明,食指正漫不经心敲击在杯壁上。

也不知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唇角弯了下,而后仰头,抿了口酒。

喉结微微滚动,鲜红液体从剔透的水晶杯中,滑入他的唇中。

梁舒音正要转开视线,男人却在此时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眼风在她身上落下,漫不经心地,又轻轻带过,继续跟左侧的人聊天。

像是看见了她,又像是没看见。

她移开视线,抬脚去了里头。

MATA 的吧台是环岛型设计。

她在吧台另一侧找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陈可可。

叫了两声,趴在吧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音音,你怎么来了?”

陈可可醉眼迷离,双手搂着她脖子,呵呵笑了两声,突然唇角一撇,笑脸变哭脸。

“音音,我好像...有那么点儿...难过。”

说完,人就彻底醉倒在她怀里了。

“多少钱?我替她付款。”梁舒音对一直在照顾陈可可的那位服务员说。

“不用了,一个叫陈慎的先生已经付过了。”

陈慎?

难怪服务员会打给她。

原来是陈慎给的电话。

道了谢后,梁舒音搂着人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一个高大的寸头男挡住了她的去路。

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看样子,应该没少喝。

“美女,一起喝一杯呗。”

她没理他,绕过对方,径直离开。

“嘿,跑什么。”男人拽住她手腕。

男女力量过于悬殊,那人都没怎么用力,她就被轻易拽了回来。

“放开。”她冷眼看着对方,低斥道。

“哟,脾气还挺大的。”

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手头的酒杯在她胳膊挨了下,“多少钱,开个价。”

“你说什么?”她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这些长得漂亮的女大学生,不都喜欢给有钱人当情人吗?”

男人凑近了她,“不如跟着我,想要包还是车,我都——”

话音未落,一杯酒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梁舒音握着空杯,因为怒火中烧,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大哥,有病就去医院,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男人被泼得酒醒了不少,反应过来,狠狠抹了把脸,目露凶光。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抬手,便要朝她扇过来。

梁舒音下意识偏头,将陈可可护在怀里。

巴掌却没落下来。

身后的光黯淡了几分,一股热气靠近,松木香混合酒精的味道覆盖了刚才的那抹恶臭。

察觉到什么,她抬头望去。

一只青筋蜿蜒的宽大手掌,替她将那个巴掌拦截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冷戾又戏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我的地盘闹事?”

陆祁溟站在她身后,胸膛几乎快贴近她后背。

她又瘦又窄,他身形宽大,她像是被他裹进了他的领地范围内。

大概是身高差和体型差的缘故,他只是那样站在后面,就给她带来了生理上极强的压迫感。

她微偏了头去看他。

男人侧脸冷硬,下颌线因为绷得很紧,显得异常锋利。

他紧抿着唇,一双眼尾上挑的眼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胆寒。

手腕快被掰断了,闹事的男人痛得呲牙咧嘴,张口求饶。

“陆老板,松...松手。”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酒吧老板,也知道他背景深厚,脾气不太好,从来不哄着客人。

听见这话,陆祁溟没松手,反而还加大了力道。

在对方痛苦的求饶中,他微低头颈,看着面前发怔的女孩。

“还不走?”

梁舒音盯着刚才碰过她的那只手。

明明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落到陆祁溟手中,却毫无反抗的余地。

坦白说,她还真有点担心,怕那只手会被陆祁溟折断。

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

但她也不会为一个流氓求情。

回过神来,她仰头看了眼陆祁溟,目光比下午在赛场上,稍微柔和了些。

“谢谢。”

一句多的话也没有,她搂着半梦半醒的陈可可,出了酒吧大门。

走到街边,她摸出手机,正要打车,一辆豪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司机下车,姿态恭敬,“梁小姐,老板让我送你回去。”

老板?

反应了两秒,她才意识到了司机口中的老板是谁。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梁小姐别误会,老板这样做,只是为了弥补刚才的亏欠,毕竟让您遇到糟心的事,也是因为酒吧管理不当。”

梁舒音点点头,但还是婉拒了,“谢谢,不过真不用了。”

一辆空出租车恰好开了过来。

她招手,司机停下,她扶着陈可可上了后座。

--

梁舒音走后,陆祁溟并没放过那个男人,他将对方拖去了酒吧的杂物间。

“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哪种人吗?”

他一脚踩在矮凳上,微偏了头,眼神冷厉地盯着那人。

“陆老板...我...”寸头男痛得满头大汗,连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

陆祁溟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慢条斯理说出他的答案,“手不干净,脑子也不干净的人。”

话音落,他掌心往下一压。

紧接着,“咔擦——”

不知是骨骼错位,还是经脉断裂的声音。

寸头男一声惊呼,险些晕厥。

面前很快积起了一滩水,寸头男的冷汗。

见人已经瘫软,陆祁溟松了手,“以后别出现在MATA。 ”

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扔在瘫软在地的男人身上。

“医药费。”

眼底的漠视和鄙夷,几乎可以碾碎一个成年男人的自尊心。

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干净手,陆祁溟揉着发酸的手腕回到吧台。

刚落座,就被秦授揶揄,“怎么不好事做到底,亲自把人姑娘给送回去?”

“你觉得,她像是会上我车的人?”他招呼人拿了瓶酒过来。

想起刚才梁舒音泼酒的泼辣样,秦授耸肩。

“不太像。”

陆祁溟接过酒,往水晶杯里倒了小半杯,捏着杯口,眼睛盯着碎钻浮动的酒面,

微晃了下。

其实,她刚被寸头男堵住时,他就看见了,想过去解围,但发现她丝毫也不慌张,便顿住了脚步。

他实在好奇,以她的脾气,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是作壁上观,静静看着。

只是没想到,会是那样直接。

陆祁溟微微摇头,低笑一声,一口气把杯中的酒灌完了。

这时,司机老张从门外进来。

“老板,那位小姐不让我送,已经打车离开了。”

老张紧张地盯着陆祁溟,生怕被骂做事不周到。

然而老板却像是预料到了似的,没多说什么,只低笑了声,摆手道:“去忙吧。”

进入三伏天后,虞海的热浪,一日高过一日。

昨晚空调坏了,风扇力度不够,梁舒音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粘腻的汗就没干过。

早上一醒,她就联系了修空调的师傅。下午要去咖啡店兼职,她约了个加急的号。

半小时后,预约的林师傅上门了。

陈可可不放心她单独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家,早饭都没吃,就骑着小电驴过来了。

林师傅是个熟手,三两下就搞定了。

末了,还对着空调拍了个照,拿着单子让她签字,拜托她给个好评。

陈可可站在卧室门口,边往嘴里塞着楼下买的小笼包,边鼓着腮帮子开口。

“师傅谢谢您啊,我还说等我爸下午回来,让他去搞定这事儿,没想到我姐提前约了您。”

“您动作可真快,我爸回来铁定得表扬我俩。”

梁舒音看她一眼。

两人眼神一对,她就明白了陈可可在干嘛。

是怕她这个独居女学生,被陌生男人盯上,所以有意无意释放一些“这家里是有男人的”信号。

原本她也是有警惕心的,打算当着师傅的面儿,给舅舅顾言西打个电话。

但陈可可这两句话,倒替她省了麻烦。

送走师傅,梁舒音给她拿了瓶起泡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慢点吃,别噎着了。”

陈可可接过起泡水,“我刚才演得不错吧?”

梁舒音走到空调下面,微仰着头颈,对着出风口吹。

如同涸辙之鲋,突然游进了池塘,冷风让她顷刻间活了过来。

“嗯。”

她将头发捋到颈侧,微牵唇角,“咱们可可小姐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陈可可嘿嘿笑了两声,吞完早饭,扯了张纸巾擦手,冷不丁开口。

“音音,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在圈里出名了。”

“什么?”

梁舒音吹了会冷气,去衣柜里找换洗衣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前几天那个比赛啊。”

陈可可摸出手机,“好多人都在群里打探你的信息,还有人问到我头上来了。”

之前和陈慎在一起,她为了能多了解对方,缠着陈慎把她拉进了车手群。

原来是这件事。

梁舒音立马一脸严肃地看向陈可可。

陈可可心领神会,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把你的电话给别人,以后也不会。”

梁舒音满意地点头,随手从衣柜里拿了套T恤短裙出来。

“哎,你知道陆祁溟吗?”

陈可可刷着群里的信息,“原来人在圈子里也是个大神级别的人物啊。”

“昨天好多人偷拍了他,照片发群里,你说那么刁钻的角度,竟然没一张图是崩坏的。”

梁舒音没搭腔。

陈可可以为她不知道是谁,提醒说:“就那天赌你会赢的那个。”

“嗯。”

她关上柜门,像是随口一问,“那他怎么没上场?”

“听说是几年前风头正盛的时候,忽然退了圈,之后销声匿迹了好久,最近开始赞助车队了,才又露了面。”

“对了,咱们拿的奖金,说不定还是他赞助的呢。”

“你对他感兴趣?”梁舒音将头发挽在头顶,准备去冲个澡。

“算了吧。”

陈可可摇头,“他那张脸,看起来比陈慎还‘游戏人间’”

提到陈慎两个字,她微顿,刚才还兴致高昂的人,顿时垂眸不语。

梁舒音看向低头抠指甲的人。

她不想再揭伤疤,但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当事者迷,她这个清醒的旁观者,不能不管。

“可可,你那天是专门去酒吧找陈慎的?”

陈可可一愣,抬头,呆呆地望着她。

“不是。”

她喃喃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盯着那盆开了小红花的仙人掌。

“我就是在路上看见了他,鬼使神差就跟了进去。”

“后来他嘲笑我,说我一个不会喝酒的乖乖女,不该去那种地方。”

“我气不过,就想喝给他看。”

“那现在呢?还放不下吗?”她单刀直入。

陈可可没立刻回答,几秒后,她把起泡水喝完,拎着瓶子,走到卧室门口。

“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抬手,一个抛物线,将空瓶子砸进垃圾桶。

“哼,渣男就该呆在垃圾堆里。”

而不是别人的心里。

--

咖啡店的兼职从下午一点开始,陈可可闲得无聊,也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店在虞大旁边的西郊音乐园区里。

抵达后,梁舒音先去开门,陈可可去隔壁奶茶店买水。

没多久,买水的人回来,嘴上又有了新鲜的八卦。

“你知道吗?对面那间商铺好像要转让了,说是要开个酒吧。”

梁舒音正在水龙头下冲洗器具,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朝对面望了过去。

下一刻,眼神一顿。

对面那间店门口,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正推门进去。

“怎么了?”陈可可将吸管戳进青柠水里,递给她。

收回视线,她关上水龙头,擦了手,接过青柠水。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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