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前夜

竹遥和沈暨白洗漱后，半坐在床上。

她想起白天好友假设性的提问。

“你说要是从前你没有追沈暨白，会怎么样？”

答案毋庸置疑，不会在一起。

好友漫不经心又补了一句：“你说当时你追他追的那么辛苦，可以说一半的青春都搭在沈暨白身上了。也就是最后修成了正果，不然多浪费青春啊。”

另一个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问她：“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你还会选择耗费宝贵的青春，去追逐沈暨白的脚步吗？”

竹遥高二对沈暨白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追了他一年多，直到大一军训后，他才同意和她恋爱。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性主动付出，并甘之如饴。

不止周围的朋友，包括她自己都知道，她爱他远远大于他爱她。

在听见朋友这句不经意的话，她突然沉默了。

她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遍：“一半的青春都搭在了沈暨白身上。”

回忆戛然而止，竹遥转头看向身旁的沈暨白，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阿暨，你说如果高中时，我没有追你，没有对你死缠烂打，我们会怎么样？”

沈暨白几乎没有犹豫，语气淡然：“从物理学角度来说，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果。所以你不追我，我不会认识你，我们会是毫无交集的普通同学。”

他情绪没有波澜起伏，像是在陈述一道既定的事实。说完后，他骨节分明的长手一伸，按下身旁床头柜的灯光开关。

卧室里瞬间漆黑一片，竹遥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淡淡道：“晚安。”

他习惯性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可这一次，竹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想起从前追他时，不止一次被他冷漠相待，她却毫不在意，腆着脸继续追他。这段感情似乎全靠她一次次无怨无悔的付出支撑起来。

沈暨白给出了一个很大可能性发生的答案。

彼时他作为蕰洲一中远近闻名的学神，优异的成绩，和干净帅气的长相，追求他的女生只多不少。

只是在追他这件事上，她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死缠烂打到了最后，才让他回头给了个机会。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她不再厚着脸皮追求他，他依旧还是那个天之骄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她，或许会经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个不用想法设法，费力追他的人生。

竹遥想着，临近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等再次睁眼时，竹母站在床前，摇晃着她的身体。

“开学第一天，你又要迟到？马上高三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竹母语气恨铁不成钢。

“什么高三？我都工作很几年了好不好。”

竹遥眼神朦胧，眼角余光瞥见房间环境陌生又熟悉。她一下睁大眼睛，“这是哪儿？”

这房间明显不是她和沈暨白新房的卧室。

等等…扑面而来熟悉，她猛然间想起来，这不是竹母再婚后家里的客房吗？

“高二最后一学期，明年你就高考了。你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也无所谓了，但你能不能乖一点，少请几次家长？

竹母带着责备的警告声，在她耳畔响起。

无比亲切的声音，让她一时有些恍惚：“高二？今年是20X4年？”

“你是不是昨夜又熬夜了？”竹母看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状态，忍不住又念叨了两句：“这正在过着的时间，你都能忘记？”

竹遥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

她竟然真的重回到了高中。

竹遥难以置信，但很快她的脑海里闪过朋友那句“如果能够重来的话。”

她高中追沈暨白可谓是追得轰轰烈烈，整个学校上上下下无人不晓无人不晓。

甚至家长都请了好几次，她也没有放弃追他。

“好了，你抓紧时间赶紧出发。”竹母督促她：“新学期，你要是再请家长，我就打你信不信？”

竹母离开后，竹遥坐在床上沉思良久。

她记得自己和沈暨白初遇，是高二下学期开学典礼那天，她因为和母亲吵架赌气，故意没穿校服，还迟到了半小时才赶到学校。

那时竹遥也没成想，正好被教导主任抓住立典型，被罚站在礼堂后排，一抬头正对礼堂讲台。

她看见了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中央说话的沈暨白，只一刹那，她对他一见钟情，旋即主动展开热烈而直白的追求。

因为这一场宛如暴风雨般的心动，和不顾一切的追求，他们才会有后来的故事。

竹遥回忆到这戛然而止，她从衣柜里翻找出校服穿上。

既然有幸重回高中，这一次，竹遥选泽和他做两条互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

她也换一种不用费心追求的人生过一过。

*

竹遥老老实实穿着校服，提前到达学校。

这次没有被抓典型罚站，也没有迟到，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在开学典礼开始之前几分钟，找了个胃痛的借口，申请独自返回班级教室稍作休息。

如此一来，完美错过了和沈暨白的相遇。

初遇错过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从此以后，她是她，他是他，各自安好吧。

竹遥这么想着，长叹一口气，从礼堂出来往教学楼走，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她听见一声冷笑。

是从楼道传来的声音。

按耐不住的好奇心，让她悄悄走上前，躲在角落偷偷投去视线。

楼道中央，男孩染着一头银灰色短发，白T搭配牛仔，表情不羁，浑身充满着叛逆色彩。

他动作十分随意，坐在楼道被谁遗忘的单个椅子上，对着教导主任道：“老子走不动了，要他妈的审判，让校长自己滚过来见老子。”

逆反的表情，挑衅的语气。

竹遥只觉得这张脸无比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教导主任被他气的横眉冷竖：“方墨为，你不要以为你家投资了学校两栋教学楼和一个操场，就可以在学校横着走！就连老师都要对你低声下气！”

方墨为…方墨为？！

那个学校出了名的刺头，叛逆少年方墨为。

他仗着方家是学校的校董，也是最大的投资商，在学校无视校规校纪，胡作非为。

全校除了教务主任，那位只比他大了十岁的亲舅舅，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方墨为是学校上到校长，下到学生都不敢惹的校霸。也是后来和她互不对付的死对头。

“不然呢？我狂妄的资本不就是这两栋楼，和一个操场吗？如果你能把投资建设的钱还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转学，不劳你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费心。”

“方墨为你！”教导主任被他怼得知哑口无言。

竹遥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借口回到教室躲过了和沈暨白的相遇，却在半路上偶遇了被训话的方墨为。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围观吃的瓜。

惹上了方墨为，她的人生也不会多轻松。

竹遥后退一步，准备绕教学楼后侧的小径走。

宁可多绕远一下，也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是她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一个薯片外包装的垃圾，异常明显的声响响彻在四周。

竹遥还来不及吐槽哪里来的垃圾，已经听见了教导主任语气不悦的声音：“是谁在那边？这个点不在礼堂参加开学典礼，是谁？”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转身刚要逃跑，一只宽大的手掌冷不丁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头顶有道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竹遥？”

竹遥更多的是被人发现的惊慌，没注意到他语调些许上扬，“还真是你。”

教导主任目光打量着她：“你和方墨为是朋友？”

竹遥眉头一跳。

这要是被误会了，教导主任为了出气，说不定会带她去礼堂罚站。

那不就白躲了吗？

“我跟他…”

竹遥的解释刚开始，就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

教务主任过来了：“方墨为，开学第一天你就给我找事情做是吧。”

方墨为表情天不怕地不怕，“舅舅不在礼堂参加开学典礼，被降职过来巡查教学楼了？”

教务主任目光往下，停留在竹遥还被他拉住的手上，对教导主任礼貌笑了笑：“这件事我来处理吧，礼堂那边还有很多仪容仪表不合格的学生，就劳烦主任您过去管教管教。”

教导主任顺着台阶往下，离开了现场。

旋即，又听教务主任道：“你是高二十班的竹遥是吧？和我来躺办公室吧。”

如果是从前，她会追问为什么，凭什么。

但现在明显不去办公室，就有很大可能被带回礼堂。

竹遥犹豫了一瞬，点头答应：“好。”

她往前走，还扣住她手腕的方墨为被她带着，也跟着沉默往前走。

教务主任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竹遥终于发问：“老师，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教务主任扶了扶眼镜框：“不叫你过来，墨为这小子也不会乖乖跟着过来。”

方墨为眉头紧皱：“舅舅你什么意思？”

教务主任一针见血：“你一路上拉着人家手腕不放，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

竹遥一路上思考着避开沈暨白的事，听见这句话，低头一看，方墨为这才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

“她偷听我说话，我还没找她算账。”

“算账？”

她回想着过去，自己和方墨为就是没什么交集的普通校友。

她这次只是无意偷听他和教务主任的对话，他至于这么小气，怀恨在心，要跟她算账吗？

教务主任目光在他们瞬息万变的表情上停留，最后望着竹遥道：“竹遥，你高一高二几乎天天迟到，记过不少处分，请家长的次数也比其他同学多很多。不过现在只要你答应老师一件事，以前的处分一笔勾销，而且我保证高考前除了家长会外，不会让你再请一次家长。”

竹遥这次重回高中，除了准备远离沈暨白之外，也不是纯躺平摆烂的。从前想去却没去成的学校和专业，借着这次重回高中的机会，努力完成曾经的梦想。

“什么事？”

“每天下午放学之后，你来我家给方墨为单独辅导功课。”教务主任语气不慌不忙：“每个月我还会单独付你辅导费用。”

话音刚落，竹遥惊讶道：“辅导功课？？”

竹遥轻咳一声，提醒道：“老师，我上学期期末考试，全校倒数第二。”

她以前是纯学渣，成绩永远倒数。

过去追沈暨白，还被嘲讽不自量力，而她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也为了证明自己，每天努力学习，最后高考还真让她够上了个不错的大学。

可现在这个时间段，她明显还处于成绩倒数状况。

教务主任居然让她给别人辅导？他是在开国际玩笑吗？

“也没听说过全校倒数第二，给别人辅导功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