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时的兼职本就是瞒着姜父姜母找的，他们最近总加班发现不了，但今日被沈风回这么一提，夏空时总有种早晚要被抓包一顿教育的预感。

这家店跟他在学校兼职的奶茶店一个牌子，logo是个心电图。他上班前找店长说了这是最后一天过来，店长是他家楼上的一个姐姐，知道他是学生便很好说话地许可了，只说：“不过今天老板可能会来店里视察，干活麻利精明点。”

“老板？”

“听说是正好来旅游顺便视察一下，来不来不一定，但无论如何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夏空时收到：“好！”

今天店里有店长和三个员工，除夏空时外另外两个都是长期工，夏空时只会柠檬茶，不会调制其他饮品，便站前台帮忙点点单，空闲的时候帮着切切水果洗洗东西。

得知老板要来视察工作后，店里的每个人都绷紧神经，可眼见都要晚上七点了，也没见长得像老板模样的人来。

快七点的时候，店里的一个调饮师问店长：“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来？”

店长也干着急，为了应付老板的突击检查，她也站了大半天了靠都不敢靠一下：“不知道啊，也没发通知，就说可能会过来。”

“姐，知道老板长什么样吗？”调饮师问，“是那种年纪一大把，手背喜欢在身后，穿西装，走路不慌不忙，一副皇帝下乡视察民情的长相吗？”

店长想象了一下没忍住笑了，立马又严肃起来，说：“呸呸呸，小心祸从口出。”

调饮师在嘴边拉了个拉链。

“0723，一个开心果圣代，一个抹茶甜筒。”

店里来了客人，几位员工立马结束了插科打诨。夏空时正在整理前台的台面，闻声猛一抬头。夏空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要出声。

沈风回朝他微微一笑。

冰淇淋类的都要顾客来取餐时现做，这些一般由夏空时来做，他从旁边拿过贴好标签的圣代杯子，余光瞥见沈风回左后方还站着一个人。

中年人，梳着背头，戴一副边框透明的老花镜，穿黑色西装，笑眯眯的让人分不清这笑究竟是和善的还是暗藏危险，说白了很像那种高中教导主任，前一秒在笑，下一秒就能劈头盖脸把你臭骂一顿的那种。

店里的几位员工似乎也注意到了跟在沈风回身边的这个中年男人，全埋头开始没事找事干起来。

夏空时愣在原地，沈风回疑问道：“是没有了吗？”

夏空时从祁昀脸上收回目光，赶忙对沈风回道：“有的！我这就给您做，稍等！”

他往圣代杯里装冰淇淋，一旁的刚刚还很忙给自己找了擦台面的活儿的调饮师突然轻声咳嗽，用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道：“多了，多了。”

夏空时手忙脚乱地关上机器，往冰淇淋上浇上开心果酱，撒上开心果颗粒。

“您的开心果圣代好了。”夏空时把东西递出去。

沈风回没来得及接，祁昀抢先一步，道：“我的，谢谢。”

“不客气。”夏空时垂下眼，拿出了一个脆筒。

沈风回注意到他转身打冰淇淋的时候，轻轻皱了皱眉，此刻嘴角压着，貌似有些不高兴。

这是……又怎么了？

“您的抹茶甜筒，请拿好。”

夏空时努力挤出一抹笑来。

抹茶冰淇淋顶部撒上了一些抹茶粉，插了两条抹茶夹心的饼干棒做点缀。沈风回抬手接过，道了声谢。

夏空时敛眸，把套话说上：“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沈风回确定他这是真的不高兴了，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祁昀一眼，夏空时好像就是从看到祁昀开始笑容淡下去的。

沈风回走前又纳闷地看了看夏空时，祁昀疑惑了一句他愣着干嘛，沈风回收回目光：“没什么，师兄还有哪里想逛逛吗？”

待这两人走后，店里的人皆是松了一大口气。

那个形容过老板长相的调饮师拍着心口，道：“我靠我靠，刚刚那不会就是老板吧？”

另一个调饮师说：“穿个西装外套还笑里藏刀的模样，估计是了。”

“吓死我了，刚刚小夏圣代打多了，我都怕他觉得我们铺张浪费。”

“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进来，还要花钱点个圣代？”

“估计是觉得伪装成顾客才能更真实地考察我们的工作质量，不然大张旗鼓地过来看个形式主义也没意思。”

店长注意到夏空时一直在发愣，以为他是在忧心自己不小心把圣代打多了的事，出声叫他：“小夏，小夏？”

夏空时从思绪里被拉回神来，一惊，问道：“怎么了店长姐姐？”

店长善解人意道：“没事的，一个圣代而已，多一点少一点都是正常情况，别担心，老板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怪罪下来。”

夏空时点点头。

他郁闷的不是这个。

听沈风回的意思，他的师兄是来旅游的，两人似乎还是一道来的，沈风回白天谈项目，晚上陪师兄逛澜城，顺便陪师兄考核一下名下的奶茶店的工作，这一解释也说得通。

那沈风回谈的什么项目，这家奶茶店他也拥有一部分吗？

夏空时想起他先前跟沈风回说只要他来这一牌子的奶茶店，自己在做兼职，就给他打一个用料巨丰富的圣代或甜筒，那时沈风回只说会到访，却没揭穿他。现在想来，他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沈总到底还有多少身份是他不知道的呢。

“你好，两个奥利奥圣代。”

又来了两位客人。

点单的那位客人留着能让人一眼难忘的狼尾，身旁站着的另一个男人也让人很有记忆点，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挽到了前面来。

点完单，狼尾扭头问低马尾：“待会去哪玩？听说今晚九点在跨江大桥上有烟花。”

夏空时帮顾客点完单，用手示意一旁的收款机，说：“这边扫码支付。”

低马尾拿出微信二维码扫了一下，对着身旁的人笑说：“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狼尾耸耸肩，低马尾把夏空时做好的第一个圣代递给他，狼尾扫了一眼，惊讶地“哦”了一声，说：“量这么多？”

说着，两人一齐看向在打第二个圣代的夏空时，只见他手腕灵活地扭动，冰淇淋在圣代杯里叠了一圈又一圈，后面加的奥利奥碎也是三勺满满的打底的，他都已经把圣代拿起来要递给客人了，想了想又回去加了一勺。

狼尾望着夏空时，疑问：“你们店里的圣代一直这么多的吗？”

店长听到了马上过来解围，道：“这个店员是今天刚来的，还不太熟练。不过我们平时的量也跟这个差不多，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这种情况，一旦顾客下次来拿到的东西比前一次量少，搞不好就会在平台给差评。

狼尾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以后都按照这个标准来，不用太省。”

店长赔笑。

狼尾说了一句：“店里环境不错，我下次有机会再来。”

对着狼尾和低马尾离去的身影，大家训练有素地喊：“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店长松了一口气，问夏空时：“小夏，你怎么从刚刚起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对不起。”

已经要晚上八点了，这个地理位置的奶茶店晚上生意一般，店长道：“小夏，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店里我们看着就好了，等周末了我把工资发你微信。”

夏空时确实无心继续站下去了，道了谢便进里面换工作服了。

他出来的时候，店长正和两位调饮师讨论刚刚来买奥利奥圣代的两位客人是不是一对。

“现在的男的不都靠那么近，我跟这位就天天粘一块儿，也不见得我俩关系不正常啊。”提醒夏空时料加多了的调饮师挽过同伴的肩膀。

店长和这俩调饮师是店里的常驻员工了，见状只觉得辣眼睛。

夏空时道：“我刚刚看见他们戴了同款的耳钉。”

店长一拍手，道：“情侣耳钉，绝对是情侣耳钉！戴的哪只耳朵？”

夏空时摇摇头，他是因为那两颗耳钉是水晶材质才多看了两眼：“忘了，反正一个是墨绿色一个是深蓝色的。”

店长瞪大了眼，随即露出了姨母笑：“天哪，我当时真的被帅晕了，特想冲去帮他们点单。”

两位调饮师呵呵了几声，店长翻了他们一个白眼。

夏空时背上书包，没继续参与这个话题，说：“那店长姐姐我先走了。”

“诶等等！”店长突然喊住他，道，“老板助理在群里发消息了。”

两个调饮师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一个比一个急切：“说的啥啊，没说我们分店哪里有问题吧？”

“说工作不错，再接再厉，还有店里招的打冰淇淋的弟弟挺……可爱的？”

三个人一齐看向夏空时，他愣了愣，说不上什么心情。

这话是谁说的？沈风回？还是他身边那个中年男人。

不管是谁说的，夏空时都开心不起来。

“店长姐姐你是在逗我吗？”

“这种话我可不瞎编。”店长把手机给他看，“喏，真夸你了。听说老板还了解了我们的时薪，说不定以后会涨时薪。”

夏空时背着书包往小区里走，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沈风回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这会儿正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他转头看向夏空时的时候，夏空时知道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空空。”

夏空时走上去，问：“沈总这么晚了在这干嘛？”

沈风回想不明白夏空时怎么突然就改口叫这个称呼了，他面露忧色，声音却缓慢得像初春的溪流，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流进人心里：“我在想，我白天是不是落了什么问题没有跟你解释清楚。”

夏空时紧了紧身侧的手指，语气带上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酸味：“沈总日理万机，还有心思管我？”

沈风回拿他没辙，哭笑不得：“好了，不说气话，我们说问题。”

“没有问题。”夏空时攥紧书包带子，说，“沈总怎么会有问题。我要回家看课程回放了，可不敢耽误。”

沈风回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空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我不想再把问题拖上一周了。”

夏空时哪里问的出口，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些多重身份？可连夏空时都说不清为什么沈风回瞒着他事情他会不开心，会难受，可沈风回于情于理都没必要把这些都告诉他。

“如果不知道怎么说，那你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沈风回说这话带着些循循善诱的意思，这样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让人生不起气来。

夏空时有些松动了，说：“我不想你骗我。”

沈风回坚定道：“我不会。”

晚上的风微冷，夏空时穿着短袖短裤被吹得指尖发凉。

“那你今天为什么去我兼职的那家奶茶店？”

沈风回顿了一下，夏空时心说果然是去视察工作的。

沈风回嗓音温润，说：“因为你在那里兼职，我曾经说过我要去光临，然后等你给我做一个很大的冰淇淋。”

夏空时不可置信：“就这样？”

“就这样。我很少去这些店里，不过今天的甜筒量确实很多，很漂亮，也很好吃。”

写到空空打冰淇淋那里，实在没忍住拿了一根雪糕吃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