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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个瓶身上的涂鸦，在沈川妍的多次摆弄下，最后真的成型。

一个巨大的金色投影在空中呈现，风雪顺势就停了，众人看着那投影最终展出的图案。

却不是全家照。

苏夜黎疑惑间，忽然看到跪在地上的水手怪动了。路丞奕即刻骑马挡在他和凌羽希面前，谢海疆跳下马走向沈川妍，把她迅速搂在怀里。

沈川妍太冷了，只能窝进温暖紧密的拥抱中，探出两只眼睛。

夏顷在高处看清了图案的模样。

“那是，一个父亲。”

“爸爸？”

她和水手怪，同时说。

是的，酒瓶上是儿子对父亲的深刻怀念。海与落日为无边远景，男人坐船离去的背影，无声无息。

接着投影上的人影在水手的呼唤中，开始运动了起来。

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过身，在即将沉夜的傍晚中，转过已故的旧容。

“爸！！”

那怪物身体往前挣扎，哭着流出热泪。可他没有再多力气，巨大的身体扑在雪地上，压飞了千百份挥扬又下沉的积念。

空中的男人就迎着那纷舞的雪花，竟在众人的注目中，羽化成了真实的身型，缓缓飘落下来。

并说着——

【爸爸挣到钱了，回来接你了。】

苏夜黎一瞬间泪如雨下，原来在某个世界中，思念居然是有用的……

父亲落地一刻，儿子的身体变回哭泣的水手原样。

他趴在地上仰望着男人，看他笑着，像刚下班回家。

【不哭了，爸爸带你出去玩。】

他被父亲拉起来，囔囔问，“……去哪？”

【去海的那边。】

“怎么去？”

【坐船去。】

“好……”他絮絮答应着，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妈妈，弟弟和妹妹呢？”

是啊，这片海囚住的不仅是一只孤单的飞鸟，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灵魂。

所以，我走了，他们呢？或者，我来了，他们呢？

【我们都在。】

空中闪烁的投影忽然之间，随着重叠的呼喊，闪出三个跃动的光斑之影，然后幻变成涂鸦，再乘着风雪，来到弥留之际的人身边。

我们一家人，全来接你了。

呜——

巨型轮船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像久别的人悲切的哭嚎之音。

最后的轮航，驶来了。

◆

苏夜黎赶紧看了看时间，只剩下不到1个小时，登船已迫在眉睫。

站在家人中哭着笑的男人，忽然就向苏夜黎转眼。

时间不多不少，就在这里停留，就在这里刚好结束。

“请问，可以帮我们，拍张全家福吗？”

他看着苏夜黎，挺直了背脊，诚恳地问。

全家福！

他对自己要求拍一张全家福，当最后的照片？……那就是？

苏夜黎不由自主拿起自己手中那张空相纸。然后缓缓对着他们的位置，往前举了举，发现5人全部映在了相片之上。

那一家五口，就热情地迎着他站立。

爸爸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服，妈妈挽了挽头发，弟弟的眼睛看不太清了紧靠在哥哥身上，妹妹踮起脚尖亲吻了妈妈。

哥哥拦住全家人的肩膀，说了一声，茄子。

全家福成像。

苏夜黎将照片拿出视线，看到雪地上的人们消失了。

「恭喜6位玩家，完成全家福任务。同时触发隐藏任务，燃烧照片，炸毁城堡。」

精神控制者的故事，全部结束了。

苏夜黎看着那张照片久久没有响应，难言的情绪噎在胸口，像吃下哑药。

他有点无法接受。故事的最后，却是烧掉那唯一的留念，一切都像没存在过一样，在城堡的轰塌中，毁灭着结束……

“收起悲伤，我们还有王子要救。”

凌羽希出声，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接受现实。

“你们任务都做完了！现在可以商量让谁来替换我了！我再说一遍，不让我上船，我就跟王子同归于尽！我给你们2分钟，不然我就杀人了！！！”

厨师的喊声，划破寂静的结尾，将所有人召回紧张的局势中。

他们还有夏顷要救，还有关卡要赢。

“你他妈没有做一个任务，就要坐享其成通关，是不是想得太美了！”谢海疆鄙夷着开口怒吼。

“我不管！你们这些人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赵建平拼命叫喊，愤怒喊出心中不满。

“有什么不公平。”

“因为你们全都是些被系统选中的高智商能力者啊，他早就安排好任务给你们通关了！

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呢，就是给你们当配角的！为了衬托你们多聪明，多无敌，拥有多高贵的品质！

你们多爽啊，你们拥有那么多背景线……你们优先享用这个世界……凭什么！！”

原来他不甘心的是这个。

“我也有老婆孩子，我也想回去跟他们团聚，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他流出泪来，诉说自己同时身为父亲的无奈和悲愤。

他旁边的夏顷听到后眼神沉淀。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海岸上，看远远靠近的轮船，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厨师的质问，不无道理。通过这一轮的隐藏任务，苏夜黎他们已经发现，系统的确是有导向的。

他们是被挑选过的，安排进剧本里和普通人一起过关。

但他们就是坐享其成的优胜者了吗？

苏夜黎看着那被绑架的夏顷，心中万千神伤。

他经历了这一轮副本，其实已经感到精疲力尽，敏感的他身心受到了双重重压。

被选中的人，耗费的，付出的，要比普通人多太多了……

“我来告诉你答案。”

在众人无法回答之时，谢海疆仍最清醒，清醒到像冰冷的鬼。

“说别人是主角？那你为什么就一直当无名之辈？

为什么不努力拥有自己的世界线？为什么不变成聪明英勇高贵的人？？为什么这轮5个主线任务5个隐藏任务一个也不做？！

就因为你笨？因为你做不到？然后去怨恨能者，这不可笑吗！

老子当然可以优先享用这个世界，当能者吃过的苦，你们普通人根本就体验不了。

去死吧。”

紧接最后一句的，是他从后背掏出的长枪。

夏顷闭上眼睛，听到子弹打穿歹徒脑袋的声音。

一枪，两枪。

她亲自选的护卫，是顶级猎手，干净利落。也是恶鬼，杀戮无情。

“他死于心脏疾病，死前被诈骗了上百万！”

她选的王后，知道两枪不致死，迅速补上死因，确保她的安全。是温柔的刀，刻着全部的忠护。

“若不是这个逼世界，谁稀罕做能者啊。”

夏顷苦笑出来，擦擦自己带血的脸。

◆

“夏顷，快跑下楼！”

苏夜黎对着窗口处的人大喊，只剩下10分钟了。

海上的船，已经停靠在海岸上。

他们从城堡这边跑去海岸怎么也得几分钟，中间还要摧毁城堡，拿到隐藏，时间太紧了。

可城堡这么大，下楼太费时间。所以夏顷站上窗台，对着下面高高的冷杉，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众人震惊向她奔去，见女孩拼命抓住茂密的树叶往下翻滚，被树枝拦截刮伤，被积雪拍打。

最终她拉住了一根枝叉，半挂在树上。对着迎来的人，抬嘴笑。

接着跳下，稳稳落进雪地。

众人不再有任何犹豫，纷纷骑上马匹，迅速跑向轮船。半路上，夏顷对着远去的城堡大声高喊。

“点燃全家福！”

那相片带着一家五口的笑容，就在风中，烧成了一缕消逝的青烟。

城堡在重新刮起的风雪中，慢慢坍塌了。地动山摇之间，他们来到船只面前，却发现没有桥廊，可以让他们登船。

“隐藏任务是什么？？”夏顷大喊。

倒计时还有3分钟。

牧师出现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完成最后一项，隐藏任务。」

他看着岸边的6人，肃穆而立。

“你说！”

「你们，是谁？」

他们是谁？是复活者啊。不对，既然他们面对的是牧师，那么他们的身份，就还是角色。

苏夜黎恍然。

他们背后，是正倒塌的城堡，他们几个，就仿佛是逃出来的，这个时代落日的余晖。

于是苏夜黎迎着雪落和高舰，大声宣布。

“我们是承载着这个旧时代下，反抗暴政压迫，为了文明复兴抗争的火种！”

答案对吗？

文明的火种。

「那你们的文明，是什么？」

牧师接着他的回答继续提问，好像他的问题更像开放问答，任由最后获胜的选拔团队，说出他们骄傲晋级的宣言。

你们的获胜的理由是什么。

你们为什么可以上船，你们代表了什么样的意志。

夏顷是“团结。”带来队伍前进的方向。

苏夜黎是“智慧。”带来开拓和突破。

路丞奕是“守护。”带来坚不可摧的正义壁垒。

凌羽希是“信念。”带来和谐与坚定。

沈川妍和谢海疆身上有“爱。”

爱，穿越千古，是人类解读世界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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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有点尬……”

“你就不能不破坏气氛？”

“我是上了船才说的。”

“你明明在船下都闭眼了！手指都捏烂了吧！”

围在炉火旁边的沈川妍，接过谢海疆递给她的烤鱼，嘴里不忘指责。

“脚趾也重新扣了一套城堡。”

谢海疆好像真的对最后苏夜黎喊的文明大口号，非常抵触。尽管会惹喜欢的人不高兴，仍然表达出了真实感受……

“什么意思啊，背后蛐蛐什么坏话呢，你是不是找决斗！”

被正好走进来拿酒喝的路丞奕听到，瞬间不满起来。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一个滑铲下去，你都开膛破肚了。”却招来谢海疆恶意嘲笑。

“我拉你一肚子屎好吧，说我三脚猫！你又是什么老头子反应，被那水手打得牙都掉了。”

“没有掉，我那是长大之后磕掉的！”

“哎呀，急了～急了～”

路丞奕占了便宜就跑，路过休息室听到女生们对话。

“这里再抹点药吧。”凌羽希检查夏顷身上的淤青。

“没事，不用抹，三天就好了。”夏顷觉得从树上掉下来没那么严重，拜拜手拒绝。

“那身上呢，我看看。”

“这……多不好意思。”

女孩盯着女孩，漂亮盯着率性，眼睛盯着嘴唇。

“那怎么了，都是女孩子。”凌羽希说。

路丞奕走远了，没听到后面她们说了什么。只来到披着毯子看海的苏夜黎身边。

“心情不错？”

“嗯嗯。”

男人分酒给小孩，被无情拒绝。

“哎呀一整个副本没叫名字，感觉都不会说话了。那会你说什么也醒不过来，给我愁得，就一直叫你3号3号，我是7号，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吗。”苏夜黎看他。

“不记得呀，后来是我拿出了丽丽薇你才醒的。”

苏夜黎继续看他，神情中带着路丞奕看不懂的成分。

“可是，我为什么看到了丽丽薇呢，我记得当时自己像飘在深海里，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

但就忽然一瞬间，丽丽薇闪现在眼前。”

“啊……可能是你，对她印象太深刻？”

“真的吗，跟你没有关系吗？我当时还看到你的眼睛——

像太阳一样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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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副本完成了，下了几场小雨的北方逐渐转凉。

其实没想过这个本会写这么长。

原本的设定纲里，只有好坏家庭被识别出来就结束了。

真实的一家五口，是创作中临时起意。

并且刚开始还想删掉的。

因为这个本人物实在太多了，加上角色扮演，对阅读的理解难度本就负重。

再出现新的一家，无疑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最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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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写无限流，没有尝试过，给副本中的NPC以有始有终的背景故事。

认为他们能够推动主线，有帮助角色成长即可，就如工具一般。

但这次意外呈现的结尾，给了我不一样的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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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角色、NPC、甚至是系统，大家原来都是有着不同的存在目的，在不同的人生中，兀自做着一件，有始有终的事。

大家因为这些事，相遇、分开、重逢，再分开。

有明天，或没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