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谢晓晖接到刘越的电话，估计是他与陈帅等几个影视公司的负责人谈完了。

“谢老师，你在哪儿？午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便饭？”

“我跟晓恩在片场呢，不过来了。”谢晓晖低头看了看剧组发的标配盒饭，胃口缺缺地推开后就起身出了餐厅，这才问：“谈得怎么样，还愉快吗？”

刘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低声道：“还没谈完，所以准备等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接着聊。”

“哦？”谢晓晖有点吃惊，就问：“有什么问题吗？”

“主要还是档期的问题。”刘越道：“陈导说接拍我们的广告倒是没问题，他们也很愿意做这样的尝试，而且我也把我们的剧本大致跟他们说了，他们都是行家，一听就说这个操作起来很简单。现在麻烦就麻烦在剧组已经把需要晓恩重拍的部分全都安排好了，时间很紧凑，恐怕挤不出时间来同时给我们拍广告。”

谢晓晖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早就收到拍摄计划了，就是因为觉得有操作余地才给刘越提那个建议的，现在怎么就挤不出时间了呢？

“另外，陈导还说道具方面也全都是按照原计划制作的，临时更换的话也是个大问题。”刘越的语气里满是挫败的味道，“就比如你之前提到的由我们威盛男装冠名一幕走秀场景，陈导就说道具师早就做好了，再改的话很费功夫。”

听到这里谢晓晖就琢磨出点味儿来了，笑道：“别傻了，要是真的这么多困难没办法克服的话，他们还跟你继续讨论什么呀？就为了蹭顿饭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刘越依旧有点萎靡地道：“我就是听他们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心里就有点没底了。”

“你还没报价吧？”谢晓晖问

“哦，还没，我在等他们开价。再说一上来就谈钱好像有点那个……”

“那个什么呀！”谢晓晖打断他，笑嗔道：“你昨天说要拿钱砸到他们答应为止的气势哪儿去了？他们在赶时间你也在赶时间，大家都很着急的好嘛，谁先开口有什么重要的？”

“也对。”刘越赧然一笑，跟着就问：“那我报多少比较合适？”

“……我怎么知道？”谢晓晖无语地扶额，“你们公司能给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就从少的开始报呗，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懂了懂了。”刘越嘿嘿直笑，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混过这个圈子，不太懂行规。”

“行了行了，”谢晓晖看到远处梁端已经从停在餐厅对面停车场的保姆车里下来了，就道：“你快去吃饭吧，早点把事定下来，然后给我个回音。”

“好的，保持联系。”刘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下午过来探班行吗？”

“随你啊，”谢晓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跟他们谈妥的话也是应该过来一次，总得见见摄制组不是吗？再说还要跟我签约呢，我可是带着合同章的。”

“你说得对。那我挂了，谢谢啊谢老师。”

收起手机，谢晓晖迎上朝片场走去的梁端，看到他右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压痕，不由皱眉问小王：“他趴着睡的？”

小王无奈地点点头，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不能完全盖住那道压痕。

“这孩子什么毛病？”谢晓晖倍感头疼地一把拉住梁端，用手语问他：“你干嘛趴着睡？现在脸上这道印子这么明显，等会上镜怎么办？”

“还好吧。”梁端摸摸自己的脸，耸耸肩用手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头一低就睡着了，肯定是早上你给我吃的药有问题。”

“滚蛋！”谢晓晖抽了他一记，指指他的鼻尖道：“你现在不是模特，是演员，麻烦你敬业一点好吗梁端小朋友？”

梁端不走了，歪着头拧着眉看着她，一副犟头倔脑的样子。

“干嘛？”谢晓晖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谢晓晖，”梁端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问：“你是不是对我很没信心？”

“啊？”谢晓晖被问懵了。

“不就是拍个戏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梁端的脸色不太好看，既委屈又憋屈，手语也打得飞快。

“我哪儿紧张了？”谢晓晖下意识地反驳道：“又不是我去拍。”

梁端虚点了她的鼻尖一下，意思是：不要狡辩，然后就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谢晓晖真的懵了，瞪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还杵着一个同样很懵的小王。

“谢老师，你们吵架啦？”小王之所以懵是因为不懂手语，更不懂谢晓晖和梁端为什么只是来回打了几次手语就不欢而散了。

“没有。”谢晓晖摸了摸鼻子，拉着小王一块儿快步跟了上去。

梁端此生第一场大戏的拍摄地点是在一栋新开不久的办公楼大堂里，是一场他与男主之一的对手戏，讲的是两人因为工作上的分歧而在这个大堂里发生的一次争吵。

从剧本上看，这是梁端的全部戏份里台词最多的一场，算得上是重头戏了。

谢晓晖很担心他的发挥，也不太理解为什么导演一上来就安排这么重的戏份，连点适应的时间都没给他，后来才知道主要是因为场地的原因。拍摄场地都是有租约和时限的，可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拍多久就拍多久的，何况这栋办公楼虽然新但已经投入使用了，楼上有好多租户呢，更不可能随着性子来了。

“谢老师，”小王悄悄蹭到谢晓晖身边，低声道：“晓恩刚才是背台词背得太累了才睡着的，是我不好，看他睡得香就没叫醒他。”她还在为谢晓晖和梁端在门外的手语争执而担心。

谢晓晖笑了，拍拍她的脑袋道：“我们真的没吵架，放心吧。不过以后你得看着他点儿，可不能再由着他了。”想到什么又道：“这次辛苦你了，又要当化妆师又要当助理的，小魏和马刚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胜任，等他们接手了你就能轻松点了。”

“没关系的。”小王连连摆手道：“我喜欢当梁端……晓恩的助理。”

谢晓晖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道：“美得你。再说你男朋友能答应吗？小心他把聘礼要回去，不娶你了。”

“嘿嘿。”小王缩了缩脖子。

“你说他能行吗？”谢晓晖重新把目光放回被灯光和器械笼罩的片场，不无担忧地道：“这段的台词可不少啊。”

一听这个，小王立刻挺起小腰板道：“他背的挺好的，肯定一条就能过，最多两条。”

“……你这迷之自信哪儿来的？”谢晓晖无奈地摇头。

事实证明小王对梁端的迷之自信是相当有预见性的，梁端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想象的好，走位精准，除了某些字词念得比较含混之外，无论是情绪、表情还是肢体语言都非常到位，就是那种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的刚刚好。

“Cut。”随着潘导的一声断喝，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他的带领下鼓起了掌。

只有谢晓晖没有鼓掌，因为她已经看傻眼了。虽然明明知道梁端是个小戏骨，只要他愿意，那张脸随时随地都能变来变去的，就连她一不留神都会被他耍，可是生活和演戏完全是两码事。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入戏呢？情绪和眼神都拿捏得那么到位，就好像真的跟男主有着许多仇怨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一样。难道他真是个演戏的天才？

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原来小家伙这么有信心啊，而且也的确有实力，不怪他刚才对自己的怀疑和紧张会不满意呢。她已经反省过了，刚才她是太紧张了才会那么吹毛求疵。哎哟，她自觉已经把梁端看得够高了，但事实再一次打了她的脸，这个孩子总是能给她各种各样的惊喜。

刘越果然来探班了，是与陈帅等几个影业公司的负责人们一起来的，笑眯眯的样子说明他与这几位的谈判应该进行得很愉快。

这时的拍摄场地已经转移到了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剧组租用了一家现成的成衣公司，略加布置后就成了片中男主和梁端饰演的角色就职的公司。

陈帅先和谢晓晖打了声招呼，又把她引荐给了另两家公司的老大。大概是他事先与他们介绍过谢晓晖的背景了，所以那两位看见她的时候眼里就差没冒小星星了，态度相当的热情，约摸都指望她日后也能给他们公司的影片多拉些广告呢。

“你们聊，我过去看看。”陈帅是科班出身的，对影片的拍摄过程更为关心一些，引荐过后就朝潘导那儿去了。

与谢晓晖互换了名片之后，其中一人就笑着道：“谢老师，咱俩是本家呀。”他叫谢泉生，是西岳影业的创始人之一，董事总经理。

原本像今天这种新进一个替补演员的事还劳烦不到他和陈帅等人亲自走一趟，不过一来陈帅十分看中梁晓恩，想亲自过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眼光是否正确，而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谢晓晖女士了。原本拍了一半的片子眼看要搁浅，而且铁定要大超预算的，却在这位谢女士参与进来后来了个神转折，这就很让人好奇她到底有多大能量了。结果还没跟她本人真正结识，她就又给剧组送来了一份大礼：威盛男装。

“是啊，谢总。”谢晓晖收好名片，笑着道：“晓恩是新人，以后还要麻烦谢总和刘总多多提携关照。”

“一定一定。”刘总接话道：“梁晓恩的条件这么出色，绝对的偶像派实力，以后肯定有合作机会的。”他是万海影业的老大，这家公司论实力是三家之中最大的，出片无数，所以他的话相对来说比谢泉生的更有分量。

“谢谢。”谢晓晖挺高兴。他们这种规模的影视公司才是她一直在等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此前荣谷传媒之类的小公司。要搞就得搞大的，不是么？

见刘越被冷落在了一边，她又笑着转头问他：“事情谈妥了？”

刘越笑着点头道：“陈总很帮忙，刘总和谢总也给我出了不少好主意，让我大大地受教了。谢谢二位。”说着他冲他们拱了拱手，又道：“当然，我最需要感谢的是谢老师你，真的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四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梁端那边又完成了一幕戏的拍摄，陈帅也回到了这个小小的讨论组里，满脸的欢喜和感慨。

“谢老师啊，”他什么都没说就先对谢晓晖竖了竖大拇指，这才道：“有个词儿特别适合你们家梁晓恩，宝藏男孩。”

“陈导太过奖了。”从一个专业人士的嘴里听到这么高的评价，谢晓晖都替梁端感到轻飘飘了，急忙合掌连连道谢。

“我们正在筹拍的那部电视剧，”陈帅不等她的得意劲儿过去就接着道：“邀请晓恩来，我保证给他一个至少是男二的角色。”

“幸福”来得太突然，谢晓晖还来不及多想，脑子里就蹦出一个念头：电视剧的男二？那得有多少台词啊，不把梁端折腾得舌头打结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