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纪倒在地上，只觉得哪哪都痛，最痛的是她的仙丹，能感觉到它要裂掉了。

那是她修行两百年好不容易得来的仙丹。

疼痛间走马灯般回想起这些数不清的痛苦的或者快乐的日子，赵延纪第一时间竟有些失落。

但她又想到她很快能脱离这里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努力三百年，她要上地球。

仙丹还在持续分裂，赵延纪痛到面容扭曲，差点在地上打滚。

但就在这个时候，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正被阴影笼罩着，鼻翼间飘来熟悉的幽魂香，虽然背光看不清脸，但赵延纪知道，来者是那个傻狗沈炤。

沈炤看到女人手臂上一道长口子，疑惑地咦了声：“你护体呢？”

他看她躺在这里，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只是想戳戳她——以前都是在要碰到她的时候她就闪开了。

赵延纪看着他那傻狗样，重新闭上眼，她现在疼到不想说一句话，而且对象还是沈炤。

沈炤很快发现女人身上的异样，他收回剑，蹲下来说：“你怎么了，疼？又遭天谴了？”

赵延纪现在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但那声“遭天谴”还是唤醒了她的肌肉记忆，她抬手用最后的法术，凝聚出冰针，就要往沈炤身上砸。

沈炤如往常一样稍稍侧身躲开了，但躲开之后他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你法术怎么了？怎么才这点针？”

他认识赵延纪有一百多年了，说不上很了解，但也多次交手，她是宗门罕见的冰灵根，附近只要有液体，就能凝聚成冰针。

沈炤实力和她不相上下，但认真算起来，还是赵延纪更胜一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延纪的宝宝针。

赵延纪闭着眼没出声。

沈炤心里更好奇了，他重新蹲回去，捡起附近的树枝戳戳她：“真遭天谴了？”

树枝很轻易地戳到了刚刚流血的伤口，但对赵延纪来说也不只过是在香喷喷的烤肉上又撒了把孜然。

一样好吃。

不一会，地上躺着的人说出那句他已经听过上千次的话：“···滚远点。”

赵延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人都是沈炤，真是作孽。

但是两个人也斗了近两百年，作为有幸能见到她最后一面的人，赵延纪还是打算留点礼物他。

赵延纪睁开眼，用最后的力气去看沈炤。

蹲在她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副极好的皮囊，长眉微挑，嘴边一直扬着的弧度居然在这时往下撇。

沈炤，和她斗了两百年，公认的天之骄子，也是剧情里的大反派。

赵延纪身上灵力四处逃散着，仙丹也在一寸寸地湮灭，两百年前留在她身上的天道法则在今天开始运转，她这个外来者，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看到女人逐渐暗淡无光的眸子，沈炤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一把握住赵延纪的手腕，灵力还未释放去她身上探查，就感受到她身上不断溢出的灵力。

沈炤脸色一变，这明明是仙寂的前兆，他们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在大限将至身上的灵力会消散，回到这个天地。但有些奇怪的是直到触碰她才能感受到。

“我要死了。”

在他说话之前，赵延纪先说了。

看着男人震惊到骤缩的瞳孔，赵延纪后知后觉地感到开心。

终于有让傻狗变脸的技巧了。

“很在意我的死活？”

已经虚弱到极点，但赵延纪还是用力扯出笑容，她撑起上半身，这样的动作就让她大汗淋漓，但她毫无感觉，动作间身上精美的衣服还蹭到了泥和草屑。

沈炤看着这样的她直皱眉，这女人平时都很在意她的衣服。

“是刚才我那一剑？”

刚才他来找她切磋，切磋完没一会就看到这个人倒地上了。

今天不知怎么，赵延纪漏洞百出，沈炤不会对她放水，一剑刺入她腹中，但看人倒地没一会又起来，沈炤以为她和以前一样，能自愈。

赵延纪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

“我要死了。”

“你真的要死了。”

良久后，两人同时出声。

沈炤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灵力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而赵延纪也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生命倒计时。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沈炤无动于衷，赵延纪并不意外，从一开始她的任务就是杀了沈炤这个让世界崩坏的反派，两人短兵相接上千次，也是后来年纪上来了，才慢慢放下执念。

虽然没完成主线任务，但她另辟蹊径，和沈炤抗衡着，倒也没让世界彻底崩坏，系统告诉她已经可以回到地球了。

但和沈炤斗了这么多年，看他从清风霁月的公子长成现在的贱兮兮傻狗，赵延纪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有些不舍。可能和养宠物是一个道理。

“···你小时候挺可爱的，就是长大之后多了张嘴。”

沈炤等她遗言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终于要死了？”

他试探着问，以为这又是赵延纪耍他的，赵延纪以前有过类似的战术，初入社会的沈公子没什么经验，真被她骗到了，流着泪说不要她死。

后来发现赵延纪是装的，给人下了泻药，同时消失了几年。

赵延纪当时一边捏着纸巾一边在心里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赵延纪知道当时他因为这事哭是他的雷点，轻易不敢说，但她等会儿就要死了，于是毫不留情地在他雷点上蹦哒：“这次不哭了？”

“我还记得你那个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我不要死，你这次求着我，我还可能考虑一下。”

沈炤默默举起手上的剑。

赵延纪没什么力气了，她又重新倒回去，双手在胸前交叉，笑着说：“你有本事真刺下来。”

现在什么痛都比不过她仙丹破碎的痛，她能感受到经过十几次雷劫而不断稳固的仙丹像沙子一样化开，和灵力一起泄出来。

身边蹲着个沈炤，所以大部分散出来的灵力都去到他身上了。

“那是你几岁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也不太好了。”

骗人，修仙之人身体倍棒，赵延纪清醒记得那是她们相见的第一年。

后来这么多年，赵延纪再也没有见过沈炤的眼泪。

感受到不断往自己灵府走的灵力，沈炤终于反应过来这次不是玩他，是真的。

他握紧女人的手，咬紧了牙关：“凭什么！”

凭什么死他前面。

赵延纪盯着顶上的树叶看，眼里的光亮越来越少，身上的生机加剧消散着，从姿势来看，她现在说是一具尸体也不足为过。

但赵延纪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她余光看到男人铁青的脸色，倒是觉得开心了不少。

“你应该开心，我的死会让你感到开心才对。”

赵延纪只是以退为进，又想看他哭一遍，没想到男人扯了扯嘴角，冷漠地说：“对，我确实很开心。”

完全不接招。

赵延纪侧过头去看他，声音细弱游丝，几不可闻：“再为我哭一次都不肯了？”

沈炤眼神冷漠，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居高临下，赵延纪在这时终于有了一些这个人是大反派的感觉。

但赵延纪不是很在意，沈炤专业变脸，时常会这样，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算了，当我们一百多年的缘分都喂了狗吧。”

这时，许久未见的系统在她脑海里倒计时：【十、九、八……】

赵延纪对他扬了扬眉：“过来，和你说个秘密。”

沈炤无动于衷。

没几秒钟了，赵延纪催促他：“快点，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这个词像是沈炤身上的开关，他迟疑了一下，最后慢慢俯下身。

他原意是凑到赵延纪嘴边听，没想到赵延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扯住他衣领，他措不及防，最后只能感受到唇上一片温热。

得逞亲到沈炤那一刻，赵延纪听到脑海里【三、二———】。

一落下之前，赵延纪看到了眼前男人骤缩的瞳孔。

她用最后的力气再碰了碰沈炤的唇，最后一面了，给沈少爷留点念想。

只是在意识消散前，她模糊中听到了一句【求你】。

她把这个当成执念，毕竟她曾经还是很想再听到沈炤求她。

——

一阵剧痛后，赵延纪睁开了双眼，她四肢发麻，像是睡了很久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成功回到了地球，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是破落的瓦屋屋顶。

赵延纪：？

后知后觉感受到屋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慢慢扭头看去。

门边坐着个人，赵延纪看到了他的正脸——沈炤。

男生察觉到视线，转过头，脸上带着笑，但笑不及眼底，手中的剑寒光凛凛。

赵延纪：…？

她猛地倒回去，她肯定还在做梦，对，没错。

我流仙侠，本质是个小甜饼，感谢支持。

大白话。都不是真善美人设，一对比较抽象的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