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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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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凉意袭来。媛媛身上就有些乏。

她声音柔软,念起那些或气愤或欣喜或深明大义或苦苦陈情的奏报来很有一番风味。傅祯干脆借病隔三差五不出常朝,因而中书省就时常往紫宸殿送奏报。

这日媛媛念奏报念到一半,忽觉喉咙发痒,喝了一盏茶仅仅是微微缓解,中途又觉不适,不得不停下来,捏帕捂嘴颤了几下。

傅祯抬手就往她后背触去,媛媛却在这力道适中的顺摸下僵了背。

一遭咳下来,她脸都红了,这显然不像是说话说多了缘故。傅祯就宣了尚药奉御来。

嘴上说着求一个心态平和很是轻松,到底耿耿于怀了许久,她心情低落,病来得就快了。

“如何?”他问。

王奉御道:“殿下是心火旺引起了咳疾。”

“心火旺?”傅祯沉吟着看向媛媛。

媛媛则垂了眼睛。

他看她面色还算不错,也不见口舌生疮,便问:“可是心神不宁?”

媛媛摇头否认。

这时尚药奉御道:“秋日天干,易起内火,又逢冷热交替,易生咳疾。”

傅祯点了点头,却又说:“你开的药总是又臭又苦!”

王奉御满脸无辜,药哪有好吃的。单单一个心火旺,依旧制药膳调理倒也不错,但既有咳疾,不便耽搁。王奉御就道:“臣可制成药丸,请殿下服用。”

傅祯这才没多说什么。

不多时,宫人先端了梨汤入内,媛媛喝了一碗,要继续念奏报。傅祯就道:“皇后歇着吧。”

媛媛侧目看他,他说:“朕自己看。”

搁平常,她指定回他一嘴,既能自己看何必劳累她。现如今,她只答应了一声,随即就在这静静地靠在凭几上,放空思绪也挺好。

不过,思绪放得太空,她竟然迷迷瞪瞪地睡过去了。

午后天晴,秋阳穿窗过帐,落在御案上时并不刺眼。媛媛的头猛地一歪,人却没醒。

傅祯撇头去看,她脸就要硌在凭几上了,便搁下了手中奏报,小心捧着她的脸。这样捧着他也累,还无法看奏报,干脆挪动身子,往她那边去了,借出自己的肩膀一用。

大概是他从前照看傅练久了,很多细节就养成了习惯,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温柔体贴的人。

他打小就接收四面八方的关爱,先帝和先皇后更是视他如宝,又是被大儒教导的帝王苗子,一路走来虽偶有任性,却不是个狠厉的主,平时若非他气急或是旁人逾矩,连斥责和刑罚都少用。

他并非志在做一位仁君,仅仅是不喜动辄打骂,且深感此举有失风度,更是厌恶阴鸷狠辣之人。他对待官员也如此,不过他这份善心在最初推行检田括户时,让不少地方官员故意懈怠,好在天子威严在,皇权压下来,不会有人抗旨不遵。

他平心静气、不对媛媛使性子的时候,的确是个良人。

晚些时候,王顺端着汤药进来了。尚药局制丸药需得一日功夫,又不能延误了皇后的病情,只能让媛媛先忍耐汤药的苦味。

王顺静静看着御案前的帝后二人,傅祯鼻中钻进了药味,抬眼扫到了他,王顺就要说话,他则示意他噤声。

王顺便带着笑把药温在暖瓶里了。傅祯却为他那表情上了火,稍后就大方地赏给他一个白眼。

媛媛呼吸不畅,轻咳两声后就变成了连续的咳嗽,捂着胸口醒来,人就被推着坐正了。垂着眼睛缓了两三个弹指的功夫,她才发觉她方才在御案前睡着了。

她记得她没靠他,毕竟傅祯的位置离御案不近,且是一摞奏报搁在了他腿上。

不过,这下媛媛的左脸又压出了褶子,傅祯要给她揉,她却躲开了。

“尚药局的丸药还没制成,先送了汤药来,你喝了药就去榻上歇着。”傅祯说着,捞起奏报,就往前挪。

媛媛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吃药。她可不想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何况患病实在太耗人精力,自然会认真吃药。

当日就寝前,媛媛不提回含凉殿,而是要搬去次间那张榻上睡。

傅祯揶揄:“你是觉着搬去那边心火消得快?”

那是自然。她正烦他烦得很。

可她不敢说实话,而是态度认真,言辞恳切:“妾是怕夜里会咳醒,扰了陛下安睡。陛下好容易消了积郁的肝气,妾若过了病气给陛下,实在不是件好事。”

傅祯却没同意,还说:“王奉御不是说了,你那咳疾是因心火旺引起的,不会过人病气。”

媛媛就咳出了一串不满。

说来也是怪,傅祯闹病时,媛媛还好,傅祯身上有了力气,媛媛怒火伤心后也病了,等她恢复了,傅祯又病了。

这次不再是肝气郁结引起的情志失调,而是因为天冷,他染了风寒。

起先那一病,傅祯一直静养,且多是在殿内,赶上气温骤降,一进一出,凉风冷气遇上暖暖热火,病痛就来了。

相较上次傅祯突然呕血昏迷,这次媛媛留在紫宸殿侍疾已经稳重多了。不过,风寒之症并不易恢复,眼下他又烧起来了,媛媛看着紫宸殿内进进出出的医官,终究是放心不下。

她淘了巾帕往他额头上贴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抬手往他额头上试温度。

本来能顺利恢复的常朝再一次因圣躬违和暂停。

这次,媛媛复又拾起朱笔,根据君相意见在奏报上画“闻”。

用傅祯的话说,媛媛已用手书去调过千牛卫的兵了,在他授意下写个“闻”字还能累着她吗?

累是累不着,就是把柄被他捏住了。

媛媛搁下笔,等待字迹变干。

而后她把批阅的奏报递给冯全,说:“这几封可以发给尚书省了。”

冯全规矩又熟练地应:“喏。”

“另外,陛下说工部递上的奏疏还需再议,你也去知会尚书左仆射一声。”

冯全答应一声便顶着寒风往尚书省去了。

幸而近来朝廷和地方上都没什么大事,紫宸殿担心的唯一只有傅祯的寒疾。

尚药局调了几次药,中书门下并十一卫的大将军也相应监了几次药。至于嘉定帝后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妃嫔,倒也有幸进了紫宸殿。

不过傅祯仅仅是隔着帐子说:“朕无大碍,你们都回去,也要注意保暖。”

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徐莹却坚持留在这里侍疾。傅祯正浑身上下不舒坦,不愿让多余的人看到这副病容,自然就不许她在。

徐莹久不侍寝,心里有吐不完的苦水,如今想侍疾也不被允许,更是越发难过。然而圣意如此,她实在没办法,只能离开。

这日吴王傅晨入宫探病,恰好傅祯退了烧,有力气和他说上几句话。媛媛忙完了案牍之劳,又亲手煎了茶给两兄弟吃。

傅晨道了谢,却是捧着茶不用,而是道:“陛下和殿下伉俪情深,臣羡慕不已。”

傅祯横他一眼:“你那茶要是不吃,就放下,省得白费了皇后的功夫。省得浪费皇后一番功夫。”

傅晨就笑了:“臣就说一句,陛下就责臣……”眼看着傅祯又瞪他,赶忙道,“吃吃。”便往嘴里灌茶。

媛媛也跟着笑了。她现下觉着佯装比表露真情实感要容易得多。

初冬的天,昼短夜长,傅祯问了时辰,已经过了午时,就让傅晨去给杨太妃请安。

杨太妃听说媛媛又在紫宸殿执朱笔,很是纳罕。

当初,她陪太皇太后一道给傅祯选后,自然见过陈未晞的画像,不过后来嘉定帝的皇后落在了顾家女头上,她就没对那个进宫与傅祯相看过的陈未晞在意。

然而过了一年,宫里突然多了一位徐宝林,且是宠冠后宫。杨太妃看了她的面容后,便知皇帝中意先前那位陈娘子,不过是在太皇太后的威压下娶了顾家女。

要说这位顾皇后能入太皇太后的眼,的确有优势。不提她祖母崔氏和太皇太后沾亲带故,便是顾家家世也好,尤其顾皇后有持家的本事,才入宫不久,便更改了许多采买路径,又做主赏了宫人一笔钱,事后更是这也要节,那也要省,轻而易举就把杨太妃的财路给断了,居然还能被宫人说好。

能听杨太妃发牢骚的人也就只有她儿子傅晨。

彼时傅晨劝她,这话说不得,然而时间一长,他也生了恨,尤其想到将来他要去安州做刺史,再见生母不知何日,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杨太妃在宫中多年,又在先皇后崩逝后管理后宫,深得太皇太后高看,她自然知道如何讨太皇太后欢心。即便是有太皇太后的首肯,日后让她出宫与子同住,杨太妃却决定留在宫里侍奉她老人家,为的就是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私下里却不尽然。

她倒不至胆大包天地要谋反,毕竟傅祯乃先皇后血胤,又是从皇太子登基为帝的正统。她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更多利益。

听说左金吾卫大将军袁良家的女三公子心仪傅晨,她大为欣喜的同时也知道要避讳亲王结交军将之嫌,便就一边无所谓地请媛媛给他选个知书达理的娘子,暗地里却在促成傅晨和袁家女的姻缘。

那位袁娘子的长相实在普通,让她自己说,也不得不承认她殿里的宫人容貌也比她出色。然而亲王又不是只有一个正妃,将来傅晨看上哪个,收入府中就好。

傅晨别提有多委屈,却拧不过杨太妃,只能去求媛媛,事后还得做出一番很是中意袁娘子的举止,简直是烦透了。

媛媛对此很是敏感,傅祯更是不同意。不光如此,左金吾卫大将军袁良也对自己女儿心仪吴王大为担忧,成全了她,他就得避嫌。

好在傅祯还算给他这个亲卫大将军体面,许他回家养旧伤,俸禄也照常发。

这本来也没什么,袁良是于前次圣躬违和之际意识到自己彻底被弃,心头难免失落,这种失落在杨太妃的数次撺掇下,生了怨怼之心。

京城十六卫由天子直掌,各卫大将军之间都认识,且有几分交情,尤其行伍之中的人颇重情义,左金吾卫大将军有此调动,其余大将军中难免会有为其同情者。

傅晨在留京为太皇太后守孝的日子里,迅速剔除了少年稚嫩,也在生母和岳丈的支持下渐渐长了野心。

因着上次杨太妃劝慰徐莹宽心,近来徐莹三五不时地往她殿里去。

这日徐莹才到了杨太妃住处,便见杨太妃的一个近身侍女形色如同见鬼,慌里慌张地往外走,甚至左脚绊右脚,“哐当”一声摔在了冷硬的地上。

徐莹的侍女红珊就要把人扶起,那宫女见到她后却忽然哭起来了。

“何故如此?”徐莹问。

那人正是胆颤,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却接连给给徐莹叩首。

终于把她安抚住了,徐莹却捂着胸口回了仙居殿,而后,仙居殿立刻关上所有门窗。

她久久不能平复惊惧之心,但也在紧张中期待此事能成。

杨太妃的近侍听到了吴王的不臣之心。她却有一颗忠君正直之心。在宫里待久了,利害关系很快能梳理明白,一旦傅晨出事,杨太妃也活不成了,她这个近身侍奉杨太妃的宫人也得陪葬。眼下能活命的机会只能去告密,兴许还能立功,立大功。

凭她一个小小宫人根本无法见到天子,正琢磨着往紫宸殿去的时候,她人已经吓得不成样子。

恰巧遇见了徐宝林,这位好歹是个得宠的嫔妃,又在徐莹数次询问下,她便说了。

只是那个宫女太过紧张,以致徐莹只听到了傅晨举兵理由:皇后于圣躬违和之际窥窃神器。

即便如此,是个正常人也该意识到这所谓的师出有名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幌子。

可徐莹居然为皇后遇到危机感到兴奋,兴奋到她竟然想不明白这并非是一场忠臣良将维护君王的正义之举,而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臣下判上,可能会为当今天子带来灭顶之灾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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