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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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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后,太皇太后得了风寒,养了十来日有所好转,偏是头风又发作起来。

后宫众人轮流侍疾,几个亲王也进宫来了。

上了年纪的人若是含笑带乐会说成硬朗,一旦病找上身,便过分虚弱。

从前她手上攥着军国大事,便是有多累多难她也挺得住,不成想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觉着心气跟不上了。

养到年关,老人家才养出一些精神来。这日一早,媛媛又来弘德殿,赶上青岚端了汤药入内,媛媛便接了过来,皱着眉尝过温度,才小心喂老人家喝下,又送了一颗蜜饯到她嘴里。

少顷,太皇太后说:“皇后要照顾鹦奴,别总是到我这来了。现如今天冷,来往时容易着凉,别是再让鹦奴也染了病。小孩子最是娇弱,倘若有疾,比我这把老骨头还要难养。”

“鹦奴这几日都由乳母哄着,身上的肉一日比一日重,哭的次数也少了,才不会这么娇弱。”媛媛笑着说,“太皇太后千秋万岁,这才哪到哪。”

杨太妃也附和一句:“可不是。您可不能再说这种话。”

太皇太后笑了笑,却是问杨太妃:“二郎进宫了吗?”

杨太妃道:“是。他在外间候着。”

少顷傅晨入内,太皇太后看他穿得少,便指着他说:“哪日冻坏了,你也得受罪,还得让太妃跟着担心。”

“阿婆这里暖和,孙儿就把斗篷脱了。”

“这还差不多。”太皇太后转而又冲杨太妃道,“我记得上回你说,要给他相看娘子,偏不巧近来事多,我又病了……”

杨太妃生怕她才有精神,这一说多了话又累得不行,便抢话道:“您先好好养着,这事妾请殿下费心就是了,左右二郎还年轻,也不急于这一时。”

太皇太后摆摆手道:“我倒是盼着他们几个尽早有了如意娘子,也算是圆了咱们做长辈的心愿。”

杨太妃就笑:“将来他们都成亲了,可就都要离京了。往后您想见他们,只怕逢年过节才行。”

太皇太后也笑:“皇帝年轻,兄弟间和睦,便是成了亲,多留他们几个在京城待上几年也未尝不可。”

杨太妃又笑:“这可不和制度。”

大概是觉着早几年杨太妃料理宫中之事辛苦,太皇太后体恤她,这时便说:“将来二郎娶妇,你可出宫与他一道居住,别再受这份骨肉分离之苦了。”

杨太妃却说:“是嫌妾在您跟前晃悠太烦了,要轰妾走吗?”

太皇太后就笑起来了:“可不就是嫌你烦。——好了,我身上好多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媛媛就和杨太妃并吴王离开了。

路上媛媛问:“太妃可有中意的娘子?”

杨太妃摇头:“我是深宫妇人,不知外头的闺秀如何,又怎么能说中不中意。”

媛媛笑着看了看傅晨:“二郎呢?”

杨太妃直接道:“他懂什么!怕不是只会看那些好颜色,实则败絮其中。劳烦殿下日后问过京中的官眷,若是有通情达理的娘子,配给他就行。”

“婚姻乃父母之命,我不便擅专,这事还得与太妃商量。”媛媛又看了一眼傅晨,说,“不过,也得合二郎的意,别是我乱拉郎配,将来让王妃埋怨我,也委屈了二郎。”

杨太妃就笑:“此事不急,殿下慢慢给他相看。”又恭维起来,“我知道殿下的眼光,准错不了。”

冬去春来,长安城中到处是柳绿春红,太液池上更是好看得很,远看像是有粉色的云朵盖在硬朗的墙上,被风一吹,又如花雨。

太皇太后养好了身子,可惜心力已大不如前,好在春暖花开之际令人心情愉悦,老人家身上也跟着轻松了不少。这日,她又召了顾家太夫人入宫。两人说了大半日的话,直到太皇太后疲乏,才放崔氏去含凉殿。

云舒一边引着崔氏进殿,一边回禀:“殿下,太夫人来了。”

媛媛正在亲自煎茶,这时站起身来,拉着崔氏往跟前坐下,笑得露了两排贝齿:“还以为阿婆会晚些才过来,我这茶才有了一沸,阿婆可要再稍等片刻才能吃上。”

崔氏就道:“回回都辛劳殿下亲自煎茶,慢一些也是荣幸。”

媛媛看着冬雪端来巨胜奴,就道:“阿婆先尝尝点心。”

崔氏含笑点头。

待水三沸后,釜中水泡犹如腾波起浪,媛媛投水至釜中止沸,又熟练地分出三碗来。

煮水一升,可分茶茶五碗。媛媛却不喜排后的第四和第五碗,因她和茶圣陆羽有同感,认为第四、五碗的味道便淡了,非渴甚莫之饮。

青瓷茶盏是越窑所产,瓷质细腻,造型端庄,色泽纯洁,其青色如玉,明亮如镜,声音如磬,乃匠人所精心所制,配上淡黄色的茶汤,呈现出微微青绿,可比千峰翠色。

媛媛小心把茶捧到崔氏手里,又说:“这是今年新贡的茶,陛下前两日才让人送过来的。请阿婆先尝。”

崔氏又笑:“陛下看重殿下,倒是便宜我了。”

这话一出,媛媛的面容有些发僵。

傅祯是把她当木头杵在宫里,不过该浇水时会浇水,该施肥时会施肥,只要这根木头不倒,他会把好料都送来含凉殿,却根本不在意这根木头是否能长叶,是否能开花,也从没想过让这根木头成为一棵繁茂的树,或许在他需要时帮他遮一片阳,容他获得一丝凉爽。他完全不需要她做任何事,他要的仅仅是有她这根木头。

不光是她,为了维护眼下这难得的安静局面,贺贵妃、韦德妃和郭贤妃三人的殿里,也偶尔会见到他的身影,不过,夜里宿在她们身边的人,仅仅是个名义上的夫君。

媛媛期待不来他的真心,也奢望不起能与他同心。他既让她做根木头,她便踏踏实实做根木头,顶着皇后的头衔,不必经历生育之苦便得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不必挣扎于艰辛劳作便能享受顶级的荣华,而顾家也依然是煊赫国戚,她便知足了。

饮茶期间,鹦奴哭了起来,声音之大,从里间传到了媛媛耳中。

崔氏看她搁下茶盏,心急如焚地亲自去哄,心中动容。

媛媛搂着鹦奴,一边轻轻拍着背,一边好言哄着,没一点不耐之意,反而眼里是无尽心疼,终于等他安静下来,才让乳母抱走了。

再次和祖母说话,崔氏终是忍不住说:“若殿下能有自己的亲骨肉,或许会少些遗憾。”

媛媛只是敷衍道:“近来在让尚药奉御帮着调理身子。”

她不想让阿婆为她担心,也不想绞尽脑汁去讨傅祯一个怜悯和并不情愿的施舍。

既然没有情爱,又何必要执念于留一个亲子,徒增他的厌烦,她的无奈罢了。倒不如现在这样,她膝下有昊昀,既能全母子情义,也能缓解深宫寂寞。

如此,整个郑家也站在了她身后,即便日后有皇子出生,序齿无疑排在傅昊昀之后。既有宗法和礼数全都倒向她,往后这宫里的日子,便就这么过吧。

至于进宫前所谓的“多用一份情,多尽一份心”,便也不必仅用在维护夫妻关系上,做旁的事也如此,倒也是问心无愧。

崔氏不知宫闱内情,却了解自己的孙女,既然她这样说了,且是尚药局的人在为她调理,便只当她是受皇帝看重,遂“哎哎”两声,便不再在这上头与她多说。

揭过这个话茬,媛媛兴致颇高地道:“阿婆既来了,倒是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吴王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太皇太后提过一次,杨太妃提过两次,可我在宫里,并不清楚宫外女郎婚嫁与否,性情如何。我若贸然和进宫的官眷们问,只怕她们会忙不迭地要做媒,届时是真是假便不好分辨了。阿婆既在宫外,又多与她们走动,便帮我留心着清流人家的女郎。”

崔氏应道:“殿下既说了,我哪有不从的。”

这次媛媛没留祖母用膳,见晚霞铺满了天,便让许尚仪送她出宫。

才送走了祖母,贺贵妃就让人给她送了两册关于书画理论的书。她知道皇后不愿袒露喜恶,以免底下人投其所好。而她祖父是秘书监,掌管国家图书和刊印等事,便是偏门的书,她也能帮媛媛找到。

“难为她费心想着我。”

媛媛一边看一边留心做记,不料才翻看了几页,傅练便丧着一张小脸来了。

“呦,六大王这是怎么了?”季符紧着和他说,“今日崔太夫人进宫,殿下可备了不少点心。”

这会点心对傅练没有诱惑力了,以致傅练根本没理他。

季符眼看他的内臣不停地使眼色,就闭了嘴。

傅练年岁最小,宫里人都宠他,便是傅祯生气时训他一顿,事后也得送好多东西哄他。不过随着他长大,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赶上他心情不佳,也会甩脸了。

几个兄长都出了宫,阿姊在聆听尚仪局的女官讲授经史文集,陛下也常有政务要料理,因而能让他过来走一走的地方就剩含凉殿了。

媛媛放下手里的书和笔,看着傅练往交椅上一坐,竟是垂头丧气之态,就猜到了他又被吴尚书骂了个狗血淋头。

少年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别人夸两句,嘴角能咧到天上够月亮,被人训斥了,立刻想找个黑洞躲起来。

又或者,想被人安慰几句。

“六郎?”

傅练“嗯”了一声。

好歹他还能搭理媛媛。

“今日是字没写好,还是书没背过?”

背书肯定背得顺,他是字没写好,被吴尚书连续圈了三个黑,还留了一句“草率不堪”的评语,且是又被揍了一顿手板,现在左手心还疼得如火灼一样。吴老头一点不肯留情,傅练当时都快疼出眼泪了,却硬是把那晶莹给憋回去了。

他虽然生气,但终究不便宣之于口,竟也知道要脸面了。

“给我看看。”媛媛说。

他没动弹。云舒只得上前从他书笼里把纸张取出来。媛媛看过后,想同情他的心思居然消失了。

“唉。”她叹了口气。

她当年若把这字呈给师父,师父得劈头盖脸骂她三天三夜,甚至会让她书画分离,别把那能勉强看一眼的画糟蹋了。

傅练却是被那一声叹气惊到了,扭头看她,她便指着那上头的圈□□:“笔顺不对,该罚。用墨太浓,该罚。字未端正,该罚。”

“什么啊?”他起身去抢,媛媛却转了手臂,他不服气,分辩起来,“我已经在认真写了,那吴老头随意一看,就说不行,还打我,那是他有眼无珠。”

“不敬恩师,更该罚。”媛媛把他那笔烂字抛在书案上,正了声色,“六郎,你还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傅练嘴硬道:“就是他……”

“你再放肆!”

傅练被她这一副端正模样和严厉口吻唬住了。

媛媛不好拿出傅祯那一套压人的架势来,就道:“认真是态度,要领也得掌握。你现下临的什么字帖?”

他咕哝道:“《真草千字文》。”

“智永的《真草千字文》让你临成这样,想来他比你现下受得这份委屈还大。”媛媛把案上的书画文籍一收,说,“你过来,我教你写。”

傅练居然扭捏着抠起了他的指甲。

云舒在旁边看着直着急,干脆推着他往案前走:“殿下来教,总比陛下教要好吧。哪日六大王再写不好,吴尚书指定又要去紫宸殿告御状了。”

傅练在她身边落了座,媛媛便给他示范起千字文的内容,边写边道:“真书写得端庄严谨,也是在示人以法度。比如‘秋收冬藏’里的‘冬’,书写时要注意撇如刀刃,捺如刀背,不光要记要领,还要留心行笔时不滞不滑。”

她说着,一个利落的“冬”字就写好了。

傅练看了却和没看无甚分别,写了一遍连他自己也不满意。

媛媛无奈,倒是十分理解当初师父骂她的心思了。她却不想过分批评傅练,干脆握着他的手,再让他握稳了笔,边写边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他似有几分领悟,写了几遍,果真比之前有所进步。可那日,也不知怎么的,他本是写得挺好,之后却又写歪了。

媛媛只得再一次握着他手用心教导,他反而写得心不在焉,几乎是她全部用力握他手在纸上写字。

媛媛终于失了耐心,搁下笔,斥道:“你如此惫懒,怎能进步?”

他通红着脸说:“……嫂嫂别气,臣再不敢走神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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