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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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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郑淑妃这一胎就要临盆了。女医说这个时候妇人应多行走,于生产时有益。偏是几日前她走得急,不慎扭伤了右脚。

碍着腹中胎儿,她这份伤也没敢用消肿药,就只用巾帕敷过几次,好在已经消了肿。

郑淑妃多么骄矜的一个人,为了这一胎忍了许多不爱吃的膳食,当真是不易。

媛媛想到她嘤嘤痛哭期盼见上傅祯一面却不可得,就越发觉着她应该多去拾翠殿走一走。

虽未到巳时,可她到拾翠殿的时候依然出了一身薄汗,好在殿里供的冰足够多,一入内就有了清凉感。

在媛媛的认知里,她只是妇人怀娠会隆腹,却不料亲眼瞧见快到临盆的妇人时,竟是吃惊腹部大到会使人走路笨重,需得旁人搀扶。

“快坐着。”媛媛见她还在慢慢行走,就道,“不是脚伤还没好?”

郑淑妃就道:“外头那么热,整日闲坐在榻上怪无聊的,妾走得慢些倒也不觉着疼。”

“那也得仔细着。”

郑淑妃这才停下来,又说:“虽是过了立秋,可天依然热得很,殿下不必日日都来,若中了暑气,倒是妾的不是了。”

“还好,你这殿里凉快。”

“是殿□□恤妾。”

傅祯不在乎郑淑妃,媛媛就得多用心。她既在含凉殿住着,夏日里凉爽,无需太多冰,便分了多一半送到了拾翠殿,为的就是让郑淑妃夜里好睡。

这时宫人上了饮子,媛媛喝过半盏,渐渐消了汗。

两人在罗汉床上坐着说话,玲月照旧在一旁缝小孩子的衣裳,今日绣的是虎头帽,颜色鲜艳,形象可爱。

“不是让尚服局备下孩子的一应衣衫了?”媛媛就问,“怎么还要做,可是他们还没把东西送过来?”

“已经送过来了。”郑淑妃说,“她说要尽一片心意,便让她做。”

正说着,她忽然身子一僵,撑着双手一动不动,媛媛不免疑惑地看她,问:“怎么了?”

她垂眼看着隆起的腹部,说:“他……在动。”

媛媛的视线落在她腹部,果见她圆滚的隆起处有不规则的凸起,一下一下像在跳动似的。

她不曾亲眼见过这等纳罕事,一时看得有些入神。而后她的手被郑淑妃捉住,往腹部一放。

媛媛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个生命的真实存在。

“李司医和吴医正都说你这一胎是个小郎君。”媛媛就道,“这是宫里头一个娃娃,你也是这宫里头一个于大卫有功的功臣。”

搁在从前,别人要说这些,郑淑妃得大把钱赏下去,然而这么久了,她已经看明白了,傅祯对她并非是冷落,是全然不在乎,什么有功之臣,什么头一个娃娃,与他而言,根本比不上他去弘德殿见那个宫人的一面。

“我是不中用了。”

入宫尚不足一年,郑淑妃的棱角就被硬生生砍掉了。

“别说这样的话。”媛媛宽慰她,“都说儿肖母,将来他指定也是你这样的好容貌。为了他,你也不能如此灰心。”

郑淑妃却笑言:“殿下才是他的母亲。”

媛媛倒也笑了。

初秋时节,太皇太后最喜欢的那片莲花渐渐凋落,宫人采了新鲜的莲蓬往各宫里送。

这日,傅练下了学就往含凉殿来。

端午前,傅祯给他择了礼部尚书吴轩为师,他老大不情愿地给授业恩师磕个头,事后却吊儿郎当,被吴尚书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手板,还被那老翁告到了御前,于是他又领了傅祯一顿训,想哭也不敢哭了。

被打怕了的娃终于肯捡起笔捧起书,倒有那么几分孺子可教的架势了。

他也不经人通禀,小跑着就来了,见媛媛正坐在廊下剥莲蓬。

“嫂嫂——”

媛媛闻声抬眼,已见他噌噌地奔上了阶,身后跟着的小宦官正捧着他的课业。

媛媛没急着应声,却是先笑着和云舒道:“刚剥好了一碟莲子,他倒是会赶时候过来。”

傅练这一通跑,额上已有了汗珠,小脸也通红,气都没喘匀便又叫了一声嫂嫂。

“这么急做什么?”媛媛放下手里的空莲蓬,指着他身后小宦官捧着的纸问,“这会还早,指定没写完课业吧?”

傅练这就往她身边一坐,轻松道:“老师说,我今日不用写了。”

“哦?”媛媛却不信,“你糊弄我还行,让陛下知道了,又有你哭的。”

“真的。”傅练得意地说,“老师夸我来着,所以才免我一日课业。”

那一笑,尚未长出来的门牙就露了个干净。他和傅祯拥有相同的血缘,在面容上自然也是好的,奈何换牙的时候活像个没褶子的老丈。

媛媛用帕子擦了擦手,端起那碟莲子,说:“既是这样,那我这正好有奖励。喏,刚剥出来的。”

傅练放嘴里嚼了一颗,却得寸进尺道:“我想吃嫂嫂做的玉露团。”

媛媛便把碟子往自己这边一撤,傅练就够不着了。媛媛又冲云舒道:“你听听,他惯会使唤我。往后吴尚书再夸他,含凉殿得提早锁门,再不能让他进来。”

云舒笑着打趣:“前头杨太妃不是才提了给吴王选妃的事,往后殿下可得给六大王选个会做点心的娘子当王妃,这样才不能总辛劳殿下。”

傅练不服:“我才几岁,刚拜了老师读书,怎么能找娘子?”

云舒比着他的个头说:“这还不是一眨眼的事。现如今六大王都比去岁长高了一大截,这娶娘子的事,也是飞快的。”

“啊?”傅练头一次有了时光流逝的感觉,有些心痛地道,“那能不能慢点?”

云舒被他这傻话说笑了。媛媛就道:“劝君惜取少年时。”

“我惜取了。老师都夸我了。嫂嫂给我做玉露团吧。”

绕来绕去又把这话茬绕回来了。

“罢了,”媛媛站起身说,“既然六郎有进步,我便不扫他兴。”

初秋的天,日头落得也不算早,媛媛忙碌了半晌,终于把玉露团放在笼里蒸了。

傅练这会正两肘撑在媛媛的书案上,撅着屁股看她画的红梅。她才画完,正等着晾干,恰逢宫人来送莲蓬,她就暂把这画搁置了。

傅练尚不懂丹青技法,因而看媛媛的画,只觉着画得挺好看的。便是这么看着,他就看了许久。

有脚步声传来,他以为终于能饱口福了,谁料一抬眼,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陛、陛下……”

傅祯看他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当下就拉了脸:“没规矩!”

傅练立刻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给他行了个礼,又说:“臣看画看得认真,没听到陛下来。”又低声咕哝出一句,“陛下来了也不让人通禀……”

傅祯没理会他的牢骚,往他跟前走去,扫了一眼案上的内容,却也没给什么评价,又扫了一眼室内,问:“皇后呢?”

傅练却是来了句:“陛下有事吗?”

这话说得更逾矩。皇帝到了皇后宫里,问皇后的去处,他这个做臣子的不及时回禀,反而却先问皇帝找皇后有什么事,倒也有意思得很了。

傅练老早就知道傅祯不喜欢媛媛,他和阿婆一样,以为俩人成婚后就能举案齐眉,谁料完全不是。他近来隔三差五跑含凉殿,却没见傅祯来过几次,这会悄无声息地来了,他当然好奇。

不过冬雪端了饮子进来,他便往位子上坐了,傅练这才道:“嫂嫂去做玉露团了。”

傅祯瞪他一眼:“你又贪嘴。”

傅练急着解释:“嫂嫂听说臣今日得了老师夸赞,这才要奖励臣亲手做的点心。”

傅祯似是听到了新鲜事,有兴致问:“你老师不打你,反而夸赞你?”

“真的。”

傅练就把搁在媛媛案上地书笼打开,取了今天写的大字给傅祯看,又说:“老师夸臣的字有进步,今日特意免了课业。”

小孩子的字写得毫无骨气,更别提有无神韵,不过用墨得当,一撇一捺倒也中规中矩。傅祯撩起眼皮,看他那副比吃了饴还开心的模样,就说了句:“尚可。”

转而傅祯又问起他白日里所学,傅练认真说:“今日老师教完了《千字文》,臣已能通篇诵读。老师这才免了臣今日的课业。老师还说了,接下来授《孝经》,再接下来授《五经》。另有律学、算数、医学、天文和音律等,则穿插而授。”

傅祯看他说得有模有样,没了那日能气人的不着调德性,倒也算是欣慰。于是,他说:“既是你老师在教你,自然是老师说写便写,说免就免。”

说话的功夫,媛媛就从旁间进来了,才要言声,便见位子上多了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颇有些瞠目结舌。

据说他很忙,忙到多日不曾踏入后宫,如今也不让人提前过来知会一声便来了,只怕是为了两日前那本《叶净能话》特意来贬损她的。

这半年来他就没给过她一句中听的话,准确说从除夕守岁那晚开始,她做什么都是错。这会看她端着点心,指定又要说她纵着傅练吃甜食。

媛媛的确可以做到不去多想,可现下傅祯找到这来,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见过礼后,她就问:“陛下怎么来了?”

奇了怪了,小六先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此刻她又问他要吩咐什么,整个大明宫都是他的,他想到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好在养好了伤的王顺一如既往地有眼力,堆着笑道:“陛下让司衣司造了几件首饰,要给殿下看呢。”

而后,候在屏风后的秦通就捧着个锦匣入内,另有两个小宦官抬了十匹绸进来。

王顺又道:“这是新罗国进贡的,花色皆是好的,专给殿下做衣裳用。”

媛媛被傅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不大适应。

傅练却已经胡乱找帕子抹了把手就往嘴里送玉露团,今天嫂嫂做的这个似乎糖放少了,怎么吃着不甜呢,还有点噎嗓子。紧接着,他就打起了嗝,而后非常没出息地噎住了。

殿内气氛很是尴尬。

大概是怕被傅祯骂,他居然更没出息地端着那碟玉露团,匆匆告了退。

傅练一走,媛媛就陷入了更大的不自在中。

两人分坐在罗汉床两侧,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年轻夫妻做到这份上,实在不多见。

老半晌,是媛媛先张了嘴:“陛下,把那十匹绸,分给四妃吧,妾用不了那么多。”

“她们也有份,朕已让人送过去了。”傅祯侧了侧身,靠在背后软枕上,说,“这是太母的吩咐。”

媛媛心道:他确实没这么大方过。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嘴:“非年非节,何故突然如此?”

傅祯就道:“检田括户有了成效。”

媛媛点了点头:“恭喜陛下。”

客套话说完,两人又没了话可说。

外头的天渐渐黑下来,宫人开始送灯火。这时傅祯说:“东西送到了,朕回去了。”

他起身要走,王顺又是一脸的急。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陛下这好容易来含凉殿一趟,就这么走了,岂非可惜。

好在媛媛说:“陛下,今日的膳食备了八仙盘,是陛下爱吃的。”

她说这话其实不合规矩。帝王喜好虽被身边人知晓,可一旦拿到明面上说却是不妙,甚至是忌讳。尤其是关乎饮食,更得仔细,不能轻易提及。

傅祯的背影没有动。媛媛又追了一句:“陛下要尝尝吗?”

大概是他近来对她太过疏离,以致媛媛说完这句,有股冒犯他的自责感。媛媛的确学不来那所谓的媚态,这似乎是她做为一个女人的失败之处。

好在傅祯转了身,吐出口的话竟然是:“盛情难却。”

他会贬损人,也会说好话,有了这句好话,今晚这顿膳食,两人吃得还算顺心。

难得他又要歇在含凉殿,媛媛明明期盼见他,却终究没有彻底消除多日前的恐惧。想到他今日到来的艰难,又似是被迫与她躺在榻上,她难过极了。

夜深了,媛媛一直闭着眼,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傅祯忽然问:“皇后,你睡了吗?”

媛媛很忐忑地回:“……没。”

“朕和你商量件事。”

媛媛睁开眼,并没有看他,而是在暗淡的灯火中盯起了帐顶:“陛下请说。”

“检田括户既有了成效,往后家里也能多些钱,除了能多打几套首饰外,应是还能多养个人。”

媛媛揪着薄衾的手松弛下来。也不知是为了解除掉今日的恐惧而庆幸,还是为他那一腔深情而感动,又或许是这两者都有,还多了被交易的耻辱与悲伤,总之,她这会情绪很是复杂。

“后宫的事劳烦皇后张罗,朕信得过你。”

她明明已经听懂了,偏是说出来的话就刻意了:“淑妃即将临盆,再有大半月,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世了,妾既为他嫡母,便是不吃不喝,也不会委屈了他。陛下既有嘱托,那是陛下的一片爱子之心,妾更会和淑妃细心养育这个孩子。”

郑淑妃怀娠这许久,他一次都没去看过,孩子即将出世,他也不过问一句她的状况,反而急着纳一个宫女为妃,像是他近来扎在紫宸殿做出一番成果来,就只是为了在太皇太后跟前卖乖换徐莹能回到他身边,今日又是送首饰又是送布匹,这不明显为了给徐莹名分来堵后宫中人的嘴吗?

媛媛气得呼吸发沉!

床榻又是猛烈一动,傅祯支着右肘侧目看她,媛媛却依旧盯着帐顶,没去看他。

傅祯胸口起伏有些大,好在帐内灯火昏昧,将他这一股怒变得不太明显。

他哂笑道:“皇后不愧为国母。”

他慢慢躺了回去,却是翻身朝外。两人各自赌气,谁都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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