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没人？”77号问。

“是。”江苓弯腰钻进车里，她扫一眼空荡荡的车厢，伸手摸了摸座椅，“凉的。”

“他们不见了。”

头顶上空响起了警报声，尖锐轰鸣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江苓从车内退出来，抬头朝着发出警报声的方向看去。

随着警报声频率的拔高，眼前浓雾也在同步流动。

雾气流速越来越快，像是刮起了大风，渐渐形成了冲击力，变成了泼过来的水。

转眼，雾气就犹如飞奔的野马，把江苓撞的往前栽。

她被77号拽了回来。

“雾在跑。走，我们上车。”77号将她推进了副驾驶，然后绕到车对面进入驾驶室，启动了小汽车。

江苓问：“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雾气往哪个方向跑，我们就往哪个方向走。而且，高速公路上不能掉头，这是通行规定，我们只能往前开。”

“我记得前面是断口。”江苓坐在一旁提醒。

77号像是没听见这话，表情淡然地踩下油门。他这是又在引导和提示了？

“你有没有把握？万一……”江苓说到一半闭上了嘴，77号他是能提前知道游戏进程的。

她静静地坐着，感受汽车平稳地前进，车外浓白的雾气被拉成绵长的细线条，像是飞奔骏马飘逸的鬃毛。

他们像是穿梭在云海里。

警报声戛然而止，浓雾停止流动，雾气开始诡异地上升，然后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反罩着天空。

世界披上了一件白纱，大地发着荧光。

小汽车跟着减速，最终停在一段隧道的入口处。

黑乎乎的隧道入口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内里深不见底，时不时地传出呜咽的风声。

江苓突然头疼欲裂，眼前的入口，梦里的追逐，匝道上的绕圈，以及服务区里见过的巨大行李箱……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会把这几样东西连在一起出现？

隧道入口像是有魔力，吸引着江苓进去。

她推开车门，抬着沉重的脚步往入口走去。

“你怎么了？”77号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

他仔细打量江苓的神色，“你不太对劲。”

他的语气是关切的，可惜眼睛却频频瞟向隧道口。

江苓抬头看他，她的个头刚过他的肩膀，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没事，站在外面是无法通关的，我们必须进去寻找答案。”

她把手腕从77号的掌心里抽出来，决然地朝着隧道走去。

江苓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她心里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想法。

正常人与不熟悉的人之间都会有一个安全距离，除去特定的环境除外，在公共场合，在范围比较宽敞的区域，人和人之间的社交距离都会下意思地保持在一米以上。

但是77号就没有这个自觉。

从服务区里初次交谈的那一句“坐”开始，直到后来坐上小汽车里，他们俩的位置始终徘徊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

就比如现在，她已经停下来脚步，77号停在她身侧半米不到的距离。

江苓只要侧头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对于只见过几面，相处不到三天的人来说，这个距离未免太近了。

近的就像是他另有所图。

她要戳破他。

77号曾经表露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原先的名字，所以他对江苓知道名字这事很好奇，多次拿这事和她交换信息。

但是，江苓是因为进入游戏时，听见提示音这么叫她，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叫江苓。

她真的是叫江苓吗？

江苓再一次问77号：“我们之前认识吗？”

77号若有所思地问：“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这样问我了。”江苓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她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抵在77号的脖颈处。

77号愣了一下，他想伸手去摸裤兜，确认刀在不在。

“不用确认，这就是你的刀。在匝道里，你用来切割外套的那把折叠刀。”

江苓逼近他，“你最好实话实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拿着刀子的手微微用力，刀刃割破他的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问题一：“你是谁？”

问题二：“我们之前认识吗？”

问题三：“你在这场游戏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问题四：“你接近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77号喉咙吞咽了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与以往不同的神色，他不再镇定，不再游刃有余，全然换上另一副表情。

一种比镇定淡然更让人不解的表情。

77号甚至主动转了转脖子，血珠在锋利明亮的刀刃上蔓延开来。

江苓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

“这就怕了？”77号的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幅度，他慢慢朝着江苓压过来。

江苓控制住自己不收手，眼睁睁看着刀口在对方的脖子上越割越深……

突然，77号抓住了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刀刃切割入喉，响起令人悚然发酸的破肉声。

鲜血喷洒如柱，溅了江苓满脸，她的眼球瞬间染上了红色，窒息又疯狂。

江苓的身体开始颤抖。

“啊！”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77号明亮澄澈的目光。

车厢内的荧光灯自上而下照射，77号轮廓分明的五官在她眼里放大，吓了她一跳。

江苓立刻坐正了身体，深深呼出一口气。

“做噩梦了？”77号问道。

江苓看向外面，天还是黑色的，她还在车里。

她转头去看77号的脖子，那里的皮肤光滑白皙无一丝伤痕，原来真的是一个梦。

她松了一口气，把手伸进大衣兜里，下一秒，她整个身体僵了一瞬，她在兜里摸到了那把折叠刀。

这东西什么时候到她的兜里来的？

车里的人被她的叫声吵醒，纷纷清醒过来。

“怎么了？”大叔揉了揉脸，关切地问江苓。

“抱歉，我吵醒大家了。”江苓回头，满脸歉意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车上的人听她这样说，脸上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大汉先开口问：“你也做噩梦了？”

“你们也做噩梦了？”江苓问。

她一一扫视所有人的脸，他们的脸上分明写着“是的”两个字。

最后，她看向了77号。

77号耸肩，“我还没来得及，因为我没有睡。”

77号一开口，众人的神色愈发难看。

女学生此时满含歉意地看向了77号，她说：“我梦见你了。”

“哦？”77号有几分感兴趣地看向她问，“你梦见我什么了？”

“我……”女学生迟疑道，“梦见我杀了你。”

车厢内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女学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你们也是吗？”

无一人反驳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77号却很是好奇地看向了江苓，问：“你也是吗？”

他的特别关注让江苓心中警铃大作。

【99号玩家，游戏提示已经下发，请仔细回忆梦境内容。】

【请各位玩家挑选出其中一位玩家的梦境作为本次过关依据。】

“原来是游戏给的提示，那我们把梦境里的内容都说出来吧。”大叔安慰77号，“是游戏蛊惑我们做了这样的梦，77号你不要太介意。”

“我不会。”77号看向车窗外，黑夜浓郁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辆小汽车存在。

江苓先开的口：“我梦见天亮了，朝阳升起，大雾弥漫，车里只剩下我和77号。高空响起了警报声，大雾流动起来，推着我们往前走，我们最终把车停在了隧道入口处。下车走进隧道的时候，我用折叠刀杀了77号。”

说完，她从大衣兜里拿出了那把折叠刀。

“这不是77号的刀吗？”大叔看一眼她手上的东西。

江苓闻言把刀还给了77号。

77号接了过去，拿在手里把玩，“这东西，我一直放在裤兜里。”

江苓的目光扫向他的运动裤，“抱歉，你知道我的手不会有那么长。”

大叔听见这话笑了一下，男人的裤兜确实很深，他一惊，问：“那刀子是怎么到你兜里去的？”

众人反应了一会儿，一齐看向77号。

77号拿着折叠刀，按下折叠处的按钮，刀刃弹跳了出来，在车厢内荧光灯的照耀下很是刺眼。

“你们怀疑是我把刀子塞进了她的兜里？”他问。

“没有，没有。”大叔忙摆手，挑开话题问，“接下来是谁说？要不就我来吧。”

大叔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梦境和99号有一些相似，我是中途醒来轮替77号的。当时天快亮了，99号和77号下车有事交谈。”

他抬手朝着车的右前方指去，“他们俩人就站在那儿聊天，后来天就亮了，太阳出来，突然就起了大雾。雾气很大，车外一片白茫茫的，我担心他俩找不回来，就下车去喊他们。但是我只叫回了77号。”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江苓的神色，而后继续道：“大雾突然像是狂卷风那样，吹的人都站不稳，我将77号拉上了车，开车冲进了前方的断口。”

江苓沉默不语，她没有想到这位大叔的梦境竟然和自己有重合的地方，她方才的话里面有撒谎的成分。

幸好梦境是主观表达，梦的事情怎么能当真？

有一个重要的点就是，在大叔的梦境里，断口依然存在。

接下来是女学生，很显然她在梦里对77号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江苓疑惑的是，她一个女孩子是如何杀得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的？

女学生说：“我的梦境和他们两人说的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