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辙抬手，自背后抽出湛卢。

剑出鞘之声如龙吟震慑天地，剑气随即涤荡开来，震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划破苍穹。

剑芒刺进众人的眼眸，周围的黑衣刺客俱是心中一凛，握着长剑的手不由得紧了些，众人目光全都凝结在林辙身上，以及他手中的湛卢。

林辙自提剑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平日里温润的目光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伐之气，那是他多年来于战场上冲锋杀敌而潜移默化染上身的气势。

此刻他紧紧将楚暄护在身后，紧守住他的性命，右手一转，横剑身前，冰冷的目光扫过周身的黑衣刺客，露出一副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气概。

楚暄在他身后毫无半点离去的念头，用力拽着林辙的左臂，布料几乎要给他扯下一块，死活不愿松开。

耳边突然传来林辙的声音：“哥哥，我说过我会护你一辈子的。”话音刚落，楚暄手中一空，只见林辙提剑疾冲向前。

黑衣刺客见状齐齐举刀朝他冲来。

林辙孤身迎敌，近身相搏，刀剑碰撞的鸣响在林中震荡不止，他斩一袭来的刺客将人踹飞，挑起刺客送来的刀，刀刃于剑锋上翻转发出“锵——”的一声响，复又转腕向前横劈掷出。

刀刃凝聚了剑势成了一支飞旋的镖，在刀光剑影中斩得人头落地，见血封喉。

在这阵骚乱中林辙又蓦地挥剑，一股无形的剑气呈流波状荡向前方，转瞬间速度加快如狂风横扫四方，直将迎面袭来的刺客们掀翻在地，撞在树干上。

这剑气似是有了形，化作透明的刀刃，将那些刺客们的衣物割碎，削入皮肉，瞬间浮现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迹斑斑。

“这剑……”刺客头领瞳孔睁大，心知不可轻敌，需速战速决，他看向不远处的楚暄，朝一旁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这边林辙正和刺客们近身搏斗，这些刺客的长刀虽不敌湛卢刚猛，却因他们行刀手法刁钻狠厉，快如蛇蝎，毫无章法，林辙也不敢大意，斩下迎面刺来的刀刃后即刻旋身躲过腰侧的白光，一转湛卢一跃而上向下劈去，直将三名刺客击杀，尸体被剑气荡出数尺远。

突然他余光瞥见右后方的黑影，脚下一踢快速勾起一柄长刀向那黑影狠狠掷去。

那黑衣刺客身手已是飞快却仍被击中了后心，从空中摔落，断了气。

“走！！！”林辙对着楚暄大喝一声，方才那刺客正是要去捉拿楚暄的，他这才发现楚暄仍站在远处，瞬间就怒了。

楚暄被这场景吓得面色发白，又见脚边倒着个死人，惊得一哆嗦，刻不容缓向身后树林跑去。

他确实不该留下，在那儿只会让林辙分心。

林辙见楚暄终于跑了，放下心来，看向朝自己冲来的黑衣人，嘴角扬起一抹阴笑，提剑厮杀。

他已许久未体会嗜血和杀伐的快意，此刻脑中浮现出数年前在战场上的场景，军中训练出的招式正统刚毅霸道，配上湛卢正合适，而刺客们招式更为阴狠，以袭为主，他需时刻地防着周遭。

虽然这些刺客于林辙而言不过是苍鹰对雏鸟，但他们胜在数量多，又配合默契，十分难缠，再这样下去体力会被耗尽。

在空隙之余，林辙扫视周围，夏末初秋，地上落满了叶片，周围的树木又被方才的打斗震得叶片簌簌落下。

叶片……

林辙忆起那日庄子在山顶使出的招式，心下一动，转身朝茂林跑去。

刺客们以为他是打不过要逃，立刻向前追去，就在步入茂林的那一刻，无数叶片似刀刃一般朝众人冲来，速度快比流箭且更为凶狠，刺客们睁大双眼震惊之余已被这些割风般的“利刃”削得皮开肉绽，连连倒地。

林辙将内力灌注于手中，握紧剑柄，提剑在地面上一扫，无数叶片被吸附于剑身上，他看向前方来着，目光凛然，猛地冲向前，横剑一挥无数落叶成了割风的刀刃向黑衣刺客们刺去，见血封喉，一击毙命！

楚暄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动静和惨叫声传入耳中让他心惊。

他停下，在原地来回踱步，蹲下身取出行囊中一个小型的臂弩，那是林辙之前为他做的，他套在手中，向回跑。

此刻林辙已经放倒了大部分的刺客，正与三位刺客周旋，酣战之余，突然一名刺客出现在他背后，提刀正欲捅向他的背心，刀尖触及背心半寸时，只听得一声惨叫声，那刺客提刀的右腕鲜血迸发，筋脉折损，他暴怒转头，右眼又被射中一箭。

林辙撩起长剑向上竖劈，剑刃的寒光闪过时已然人头落地，他快速回身长剑翻转直取后方敌人咽喉，将三名刺客击毙，被后方传来的惨叫声惊住，身体本能地迅速转身抬腿往刺客的肋骨上狠狠踹去，直接将对方肋骨震碎，提剑狠劈下，将那刺客的头颅砍了去。

他这才注意到那刺客手腕与右眼插着两支羽箭，心头咯噔一响，抬眼瞧见楚暄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右手套着弩.机。

林辙眉头狠狠皱了一下，陡然间神色一凛，对着楚暄大吼一声：“哥哥闪开！！！”

楚暄被他的声音吓到，立刻向一旁闪躲，就在此刻他感受到身后划过一道劲风，还未看清，一股更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划过他的耳畔，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道赤金流火破空冲去。

“咚——”的一声巨响，整片山林的树木都跟着震颤，林中飞鸟惊得飞起，楚暄转身，见一名黑衣刺客被生生钉在一棵巨木上，胸口插着湛卢，连惨叫都不曾，直接断气。

楚暄呆呆地看着那名刺客，手脚都凉了，出了一背的冷汗，突然手腕一紧，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拽入熟悉的怀抱中。

林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紧紧地抱着楚暄，急切地怒吼：“不是和你说先走吗！！！”

楚暄在他怀中怔住，头一次听到林辙怒斥自己，他抬起手摸了摸林辙的头，闻到他身上刺鼻的血气，他心中一惊，推开林辙的胸膛，拉开了些距离后才看清了浑身血污，面色苍白，双眼猩红一片的林辙，他心脏狠狠揪在一块，未出一言已将人紧紧抱住。

这一举动将林辙胸腔内的怒火直接给熄了，他大口喘着气，再次展臂紧抱住怀中人。

“阿辙阿辙。”

“我没事。”

楚暄闻言松了口气，片刻后从他怀中直起身，扫视了一下周遭血腥场景，心下骇然，方才的数十名刺客尽数被林辙杀了，七零八落地横尸于林间，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林辙捧着楚暄的脸颊，又抬起他的胳膊，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受伤？”

楚暄摇头：“我没事，你身上……都是血迹。”

“不是我的血。”林辙将面颊的一滴血污抹去，看着楚暄，责备道：“我不是和你说，让你先走吗？你回来做什么？”语气中透着责备，更多的是担忧。

“我不回来你现在就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了！”楚暄理直气壮反驳。

林辙却顶嘴道：“下次不准再这样，让你走你就走，我说了会去找你的！”

他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方才那刺客举着一把大刀站在楚暄身后时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好在已是最后一名幸存者，否则一旦他身陷重围，也不知楚暄此刻是什么样子。

楚暄头一次见他发火，有些惊讶，但也明白林辙关心则乱，不再顶嘴，转而笑着环住他的脖子，不顾林辙此刻神情严肃，用力在林辙的唇上亲了一下，笑着夸赞道：“阿辙真厉害！这么多人都被你结果了！”

林辙一懵，瞬间就没了脾气，心底的不满仍未完全消去，他目光幽幽定了楚暄一会儿，捏住楚暄的下巴，重重地吻上那对薄唇，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却是凶狠，温热的舌放肆地侵入着，不断地翻搅撩.拨，像是要把楚暄拆吃入腹，吻得他都岔气了。

末了林辙撒气似的用力咬了楚暄的下唇，楚暄吃痛闷哼一声，林辙放开他，目光幽幽地看着楚暄下唇的破皮，以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口中埋怨道：“哥哥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明白了明白了，都听阿辙的。”楚暄缓过气，拉住他的手，笑了笑。

楚暄的笑容让林辙彻底消了气，他状似不满地轻哼一声，扫视了眼周遭，确认再无生还者，转身走到那棵树下，用力将刺客身上的剑抽出。

那刺客的血已将树根染得暗红，尸体失去了着力点，顺着树干滑下。

林辙挥剑抖掉湛泸上的血迹，这湛卢不愧为名剑之首，削铁如泥不说，哪怕方才砍杀十数条性命，都无半点杀伐之气。

不同于剑本身所拥有的嗜血的天性使得剑身散发出森寒的白光，湛卢的周身似有一层淡金色的光笼罩，反倒透出一丝暖意，却因剑身漆黑和其上蜿蜒盘旋、神秘意蕴的水型波纹显得庄严肃穆，令人生畏。

林辙收好剑，正准备拉着楚暄离开，却发现楚暄正盯着倒地的刺客看，突然又往回走到方才被他射中的那具刺客尸体前，目光停驻在中箭之处，沉思不语。

林辙不解，走上前询问：“哥哥怎么了？”

“阿辙，你有观察到这些刺客的脖子和手腕处都纹着黑色的水波纹路吗？”楚暄目光扫视着周身倒地的刺客身上，“我方才便是瞄准这些纹路放箭的。”

他一顿，抬眼看着林辙，嬉皮笑脸着邀功道：“我箭术不错吧？”

林辙扑哧一笑，看了眼脚下凉透的尸体和腕上与右眼插着的箭，挑眉努了努嘴：“那是我教得好。”

“是是，名师出高徒。”楚暄顺着他的话恭维道，看着尸横遍野，松了一口气，“魏王派来的刺客都被你杀了，终于不用紧绷着了。”

林辙却不以为然：“不好说，只怕还有没追上的，我们还是尽早出这桂陵为好。”

楚暄：“对，那我们走吧。”

“哥哥等等。”林辙走了一圈，找到最初讲话的那名刺客头领，将他手中的长刀和腰间的鞘取走，又从旁边的尸体中拾了几把干净的刀，收入囊中，起身走到楚暄跟前，将头领的长刀别在楚暄的腰侧。

林辙：“敌人送来的武器，不拿白不拿。”

楚暄点头，嗯了一声。

又行了大半日的路，二人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出了桂陵，走出这深山，二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平阳郊外的驿馆。

进了驿馆林辙小心翼翼环视了一周，确认无事后向掌柜要了一间大客房，并让掌柜煮点热食送到房中。

其间楚暄变相打听近些日来往的住客，问是否有使臣来此，掌柜如实说未曾见过，楚暄放下心，笑着谢过。

二人随店家上了三层的客房，这座驿馆每间客房的房门都是朱红色楠木所制的格门，门上环腰板光滑平整，无任何浮雕，顶端也没门牌，且每扇门都紧挨着，其间也没什么间隙，远看根本无法辨别每间客房的位置。

楚暄一路打量，跟随伙计到二人住的厢房外停下，伙计正要推开房门时楚暄忍不住问：“店家，这每间客房都没有门牌，且房门的设计都一模一样，如何辨别自己的住处？”

伙计惭愧地笑了笑：“公子有所不知，新王继位不久国中正行变法，新王下令要统一文字。但这指令下达后想要彻底到位还需一段时间，目前也只有邯郸城全面施行，还未到达平阳，掌柜知此事后担心过往使臣来查，就先将原来的门牌撤下了。”

赵国地处中原以北，境内胡汉混居，还有许多周朝旧人在用古语，整个国家的文字混乱不堪。

前几任国君在位时正逢赵国与诸胡周旋，无暇料理国中之事，新王赵雍上任之后才决定改变这一乱象。

楚暄闻言觉得有趣：“那这样客人该如何辨别自己住在哪一间？”

伙计从腰侧取下一个花牌，其上雕刻着梅花纹路，他对楚暄解释道：“公子看这图案，裙板的底端也刻着相应的图案，您此间是梅花，这样一对照就好找了。”

楚暄接过花牌，又往裙板下端看了一眼，谢过伙计与林辙一同入房门。

进了房间，楚暄将行囊一扔，便往榻上倒，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对于林辙来说没什么，但对楚暄来说却是备受折磨，来到驿馆终于睡床了。

躺上床的那一刻楚暄立刻就感到浑身瘫软，恨不得与这软榻融为一体，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林辙将行囊稍作收整，来到床边看着楚暄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忍俊不禁，二话不说压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腰。

楚暄累得睁不开眼，感受到身上躯体的重量，闭着眼睛推拒了几下无果，便环住林辙的脖子。

林辙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哥哥，先起来吃点东西，洗个澡再睡。”

楚暄闭着眼睛“嗯”了两声，头一歪，也没有睁眼的意愿。

这一扭头便将修长生嫩的脖颈便暴露于林辙眼中，林辙忍不住亲吻上去，呼吸越发的重了，逐渐从亲吻舔舐变为吮咬，一路向下用牙齿撕扯开松散不堪的衣领。

酥麻柔软如同电流窜入心中，楚暄一阵轻颤，微睁开眼揉了揉正埋在自己身上“啃噬肌骨”的小狼崽子，直到腰间的系带一松，一只温热的大手钻入里衣一把握住了他的侧腰，不间断的上下摩｜挲着，拇指指腹上粗粝的茧不断蹭过他腰侧的最怕痒的一处。

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是故意为之，楚暄一个激灵睁开眼，一把抓住林辙的手，睁开眼不满地看着他。

林辙见他终于肯睁眼了，坏笑一声，停住手中动作，另一只手捏着楚暄的下巴，低头用力亲吻柔软的唇。

二人热烈地亲吻着，疏解着这数日的饥.渴难耐，宣泄着情难自已的欲.望，庆祝着劫后余生，伙计送饭前来的敲门声将二人从短暂的温存中拉了回来。

这回倒是换林辙不想起来了，楚暄笑了笑，推了他一把，坐直身子把衣服拢好，林辙略有不满，起身将饭菜端回房中。

二人吃完饭，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在确认驿馆的周围无凶险后简单地温存了半夜。

次日午后，林辙被外头的马蹄声惊醒。

楚暄也醒了，听到楼下的喧哗声，不多时便清醒过来，与林辙一同来到窗边向下看去。

只见一大批身穿褐色武服，身披软甲的步卒齐整地站立在驿馆外，为首正覆手而立着一名穿着墨绿色武袍的高大男人，正与掌柜说着话。

楚暄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为首的正是乐毅，心中欢喜。

少顷，乐毅对着身后士卒一挥手，随着掌柜进入驿馆中，士卒们有序跟随入内。

楚暄正盘算着一会儿如何下去和乐毅打个照面，突然瞅见后两排的几名士卒正抬头东张西望，那目光就要扫到自己窗前时，林辙一把将楚暄向后拉。

楚暄立刻意会，二人面面相觑，待下方的脚步声逐渐弱下，林辙上前将窗户关紧。

楚暄坐到席上沉思，林辙坐到他身旁。

“哥哥，是那些刺客……”

“嗯。”楚暄拧眉思索，不消片刻，他便心生一计，对林辙道：“待会儿我先下去，露个面。”

下一章楚狐狸要开始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