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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图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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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暄在房中躺了几日,这几日里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啥也不做,就倚着林辙在他怀中发呆。

这次与魏嗣争执又被辞去“太子太傅”官位,这几日里少府那边也隔绝了自己,无声无息地,这些官员们也不过是见风使舵,不足为奇。

这下子倒是落得清闲,何乐而不为。

老实说,“太子太傅”一职被摘去反倒如释重负,这官职过大几乎与三公中的“太傅”平齐了,树大招风不做反倒没那么多人在意自己,包括那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儿,无须在意。

所谓“无为而无不为”,或许正是这般体会,楚暄不由得笑了笑。

这几日楚暄也不停思考,有时想周先生对自己说的话,有时想嬴驷信件上的内容,时而思考将来该何去何从,思考的最多的还是越人村的百姓。

倘若自己真的要离开魏国,走之前势必安顿好他们。

东宫那边,魏遫这几日也听闻了楚暄被辞去太子太傅的消息,以及宫中无孔不入的传言,但他没听信,特别是那些离谱地说楚暄是靠姿色接近自己的,魏遫听完忍不住啐了一下,当即下令让这些风言风语消失,谁再传杖责五十!

这一年多的相处中楚暄是何为人魏遫也是知晓的,他虽更喜欢林辙教自己武艺,但楚暄的理论和教学模式也正合他心。

相比于那些老气横秋的太傅,楚暄从不说教自己,每次教的内容都正中自己下怀,也会根据自己所需传道授业,总的来说有这样的太傅还是十分称心和满意的。

当他得知父王一意孤行将楚暄换掉时还在晚膳期间和魏嗣闹了脾气,魏嗣说楚暄无礼敢顶撞自己,本来让他来教太子习文结果还带了个林辙舞刀弄枪,还斥责魏遫不务正业,都是被那兄弟俩带坏了。

这不说还好,说了魏遫直接炸脾气了,说魏嗣木讷老顽固!不懂与时俱进,满口道义仁礼结果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上阵杀敌,这几年魏国军事实力大不如前,能练兵的将领都跑光了,留下的都是些吃软饭的贵族军士,教都教不清楚还让老百姓去送死。

这一顿输出让魏嗣无比震惊,这言语和逻辑与楚暄那天在议政堂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魏嗣勃然大怒,当场拍案而起,饭也不吃了,罚魏遫一个月内都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说完便抖着身子离去,也更坚信了楚暄不得再教导他,思想都跑偏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件事是林辙说的,楚暄听完后感到意外,没想到昔日这狂傲的小祖宗竟会为自己说话,看来这一年多也没白教!

楚暄感到欣慰,心情也好了许多,决定过几日去东宫和小太子拜别一下。

两日后,楚暄带了盒越人们为他和林辙做的米面团子、杏花糕以及阿菁父亲打捞的三头大鲫鱼一同去东宫赠予魏遫。

走在宫道上,楚暄果真没再听到有关自己的言论,但一路行来来往的宫侍与官吏总是止不住地往他这儿瞟上几眼,但都被身旁的林辙瞪了回去。

林辙就像头护食的狼,谁敢上前一步,多看楚暄一眼都要将他撕碎。

楚暄被他牵着心中很是踏实,更是无所畏惧。

来到东宫外,林辙握着门环敲了两下,门很快就被打开。

今日竟是魏遫亲自来开门,看到楚暄时他略一愣怔,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表面却仍旧端着,正定自如地负手而立,摆出小太子的架子对二人道:“太傅、师父,快请进吧。”言毕也径自往里远走,偷偷扬唇笑。

楚暄察觉到他今日心情甚好,许是这几日被关了禁闭闷得慌,这会儿有人来和自己说话了,定是喜悦的。

“殿下,微臣给您带了些吃食过来。”楚暄林辙抵达里院,楚暄看着包裹对魏遫道:“这是三条鲫鱼,装在鱼篓里,得快些处置。”

“太傅有心了。”魏遫招来宫侍,宫侍接过林辙手中以布包裹的大鱼篓,快速将鱼儿带入御厨。

“这另一份是新得的糕点,臣想着带来给您尝尝。”楚暄接过林辙手中的锦盒,放到亭中的石案上,那是他教魏遫读书的地方,这几日楚暄虽没来东宫,但这位置仍旧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魏遫也习惯性地坐到了对案,林辙对他行礼:“臣先去武房等候殿下。”

“好。”魏遫点头。

待林辙走后,楚暄将锦盒打开,淡淡的烤米清香溜出盒,盒中一半是整齐摆放的数个白乎乎的米面团子,另一半的木隔中放着淡黄色方形小糕点,每一块糕点上都点缀着一枚桃花瓣,看着精致又可口。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魏遫看着这糕点眼中放光,孩童还是喜爱甜食的。

楚暄笑着摇头,说:“殿下先尝尝。”

魏遫取过盒中的竹签子,扎了一个白团子放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点头称赞:“好吃,甜而不腻米面味儿更浓些,比宫中做的甜掉牙的糕饼强多了。”

魏遫又问:“这是哪儿买的,孤让御厨们去那店里学学。”

楚暄闻言却是叹气:“这是越人做的,只怕……以后能做的越人越来越少了……”

魏遫即刻明白他的用意,放下竹签坐直身子,正色道:“孤知道太傅因为此事和父王起了争执,这事确实是父王做得不对。”

楚暄淡笑,没有接这话,而是话头一转,说:“殿下既喜欢吴起,可知吴起曾是儒生?”

这倒是鲜少人知晓,魏遫惊讶,他一直以为吴起是兵家出身。

儒讲究仁道,而兵家则偏重诡道和杀戮,二者素来不和。

楚暄见他反应,又道:“他曾拜鲁国的曾子为师,后来才到魏国求将,殿下若有兴趣,臣便说说吴起到魏国见文侯的故事,如何?”

魏遫点头:“太傅请讲。”

楚暄说:“当年吴起来到魏国王宫拜见文侯魏嗣,穿了件儒生衣裳,文侯起初以为他是一介书生不会打仗,想将其打发了,谁知吴起便用文侯这‘以貌取人’的行为为话头,讲起了他在魏国的所见所闻。

吴起对文侯说,他来魏国后观察到魏国宫廷贵族穿着皆是十分精美,衣冠是杀了猛兽剥了皮做的,在其上抹丹青,涂朱砂,绘出些动物的图案,但这样的衣服却是冬日不保暖,夏日闷热不凉快,光是好看却并不舒适,徒有其表却无大用。

并且,他看到军中制造的长短戟和战车也是样式繁多不美观,打猎也不轻便,花太多的时间和力气在这些事物上毫无意义,这就好比作战的士兵数量虽多却不知如何进退攻守,敌军来时也只能蛮干搏斗,毫无对策,这样打仗必定是要败的,即便人数众多也有决斗之心,也不过是去送死。”

魏遫闻言立刻理解楚暄所言何意,陷入沉思。

楚暄拾起案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吴起又说了两个故事,从前桑国的君主重文轻武,修德废武,被灭了国;而扈氏君主只重武学,不以德教化百姓,以至国中人民恃众好勇,有勇无谋,亦被灭国。所以真正的明主应当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才能富国强兵。”

“殿下可有想过这世上之人都惧怕死亡,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士兵愿意上阵拼杀?难道只是因为封赏和军威吗?其实是人们心中的爱国情怀,心甘情愿舍身赴死去保卫国土不被外敌侵犯。君王固然看重江山社稷,但天下的百姓难道就不看重吗?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君主一人之天下,君王守社稷,百姓护家园,国与家本就为一体,君与民也当齐心,只有亲民的君主才会受百姓爱戴。”

“因此,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君民同心,团结一致,才能共同抵御外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圣明的君主应当将百姓看得比自己更重,懂得体恤万民,吝惜将士们的死亡,百姓感受到君主的重视才会效忠于君,效忠于国,面对危难也不畏惧,迎难而上,以死为荣。”

说到这里,楚暄轻叹,满眼惆怅:“越人们并非贪生怕死之流,他们只是没有感受到君王的爱戴,在魏国也无归属感。要用民,先爱民,君王应当先施行道、义、仁、礼以教化他们为魏国所用。”

魏遫领悟,点头询问:“那该如何为之?”

“先从文。”楚暄莞尔,“先从思想上教化他们爱国,建议在越人村中办学堂,请大梁文士教书。另外国君的关怀是不可少的,给他们魏国户籍,享受魏国人民的待遇。该赏必赏,该罚也不得宽恕,不可有任何差别对待。”

魏遫:“知道了,孤立刻吩咐下去,为越人们立户。”

楚暄闻言展笑,心中大石落地,又说道:“不仅如此,在教化过程中都不得让他们再去打仗了。打仗胜利并不难,难就难在次次都取得胜利。如今的魏国国都大梁处于中原腹地,北有赵,南有楚,东西有齐韩,为诸国合围,倘若四处征战四处结仇则会引得列国群起而攻之。况且打仗劳民伤财,打得越多损耗也越大,即便一个国家军事实力雄厚,若一直攻占他国终将穷兵黩武,兵疲马乏国力亏空。古往今来多次征战得天下者少,而因此灭国的不在少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不可取的。”

魏遫闻言皱眉思索。

楚暄看在眼中,继续道:“倘若殿下能以‘仁’教化百姓,礼贤下士善待寒门之士和苦于战乱无家可归的流民,重赏为国效力的忠臣,严惩假公济私的奸佞,众生都会感念殿下仁德心善,便会对您以死效忠。如此一来,殿下的名声将传遍列国和大江南北,就会有诸多名士来魏国效忠于您,到那时便不会缺人手,还可使国力兴盛。

自古贤君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眼下殿下可先从善待越人入手,使他们成为您的亲信,为您所用。您只需料理好他们,善待他们,他们定会感恩,为您马首是瞻。大争之世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幻,行善积德者,来日必有好报。”

“孤明白了。”魏遫笑道,对楚暄行了个敬师礼:“谢太傅教诲!”

“臣已经不是您的太傅了。”楚暄将他扶起,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教导了一年多的学生,相比于初见时那个暴躁孩童,此刻魏遫已沉稳了不少,逐渐显现出君王的风范,如今要拜别他了反倒有些不舍得。

魏遫心中也是舍不得,楚暄确实是他迄今为止接触的最称心的太傅,但被对方这般大胆地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频繁地眨着眼,耳尖泛红,却也极力绷着脸,生怕对方察觉出自己这情绪,少年人还是死要面子的。

“臣先替越人们谢过殿下了。”楚暄行礼。

“太傅不必多礼。”魏遫仍旧没有改口,看了眼一旁的宫侍,吩咐道:“黎圆,将孤为太傅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是。”这位叫“黎圆”的宫侍应了声,目光扫了楚暄一下,转身到书房内取东西。

这宫侍是魏齐那处调来的,魏齐做了丞相后把用得称心的仆从送了几个给太子遫,黎园最是机灵,料理事情也周全,魏遫很是喜欢,已将他提拔为贴身侍从和东宫的掌事。

“?”楚暄疑惑,心中觉得好笑,怎么还送辞别礼了。

不稍片刻,黎圆捧着个楠木盒出来,放到亭中的石案上,魏遫让他打开,内里装着上好的笔、墨、砚,以及王室之人才能用的锦帛。

“这是孤送给太傅的,一点儿心意太傅收下吧。”魏遫挠了挠头,憨笑道。

楚暄心中一暖,看这小太子一脸傲娇的模样,笑了起来:“那臣便谢过殿下了。”他行完礼也不客气地接下这礼物。

见楚暄收了,魏遫垂眸,嘴角勾了起来。

该说的也说完了,是时候道别了,“臣与殿下师徒一场,实乃臣之幸事,往后还请各自珍重。”楚暄站起身对魏遫行拜别礼。

魏遫嗯了一声,也依依不舍地起身送他。

林辙此刻在武房外候着,见二人出来,又见楚暄手中端着个大木盒,立刻上前接住,捧着木盒准备向魏遫行礼。

“师父不必多礼。”魏遫摆手,对林辙道:“您先送太傅回去吧,孤今日想歇息一天,就不练武了。”

“喏。”林辙应下,楚暄难得见魏遫说不练武,这还转性了?不过确实今日魏遫变得沉默寡言,也没过往那般跳脱了,他隐约在魏遫眼中寻到一丝惆怅。

出了东宫,楚暄反倒觉得如释重负,“太子太傅”这个头衔太过招人显眼,革去了也好,但不得不说与这十二岁的小太子相处也好过去和那些贵族老臣们周旋,孩童终究是孩童,又是自己的学生,再调皮不敬也不会害自己。

二人沿着朱红的宫墙往回走,突然宫墙的另一端传来一阵议论声,声音虽不大二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刚刚见那楚尚书又去东宫了,这会儿还赖在里头吧?”

“他可真有脸,竟还敢往太子那处跑,该不会是哭着喊着去求情吧?”

“谁知道呢?不过这太子当真看中他,还不允许他人议论,啧啧。”

“还是别说此事了,当心被听到真拖出去挨板子。”

墙的另一端楚暄听完后无声冷笑,正想拉着林辙离开,岂料林辙却阴着脸,抢先他一步往前走,楚暄一惊,立刻拉住他。

“哥哥,我去揍他们一顿!把他们门牙打断,看他们还敢不敢背后嚼舌根!”林辙愤怒地甩开楚暄的手,快步往前走。

楚暄见状立刻冲到他跟前拦住:“阿辙别去!区区蚊蝇之声何须放在心上?我们快些回去吧。”他可不希望林辙再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然而墙那头那两人突然转了话头,竟开始议论起张仪来:

“我听闻那楚尚书正是张子的徒弟,想当年张子欺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说骗子善于招摇过市,我也算是见了。”

“可不是吗?还纵横家,师承鬼谷子,我看他就是坑蒙拐骗,满口胡诌,压根儿无甚本事,不过是靠着一张嘴哄得君王欢心罢了。”

这回换楚暄怒了,与林辙互看了一眼,二人默契不言语,一同加快脚步准备绕过墙教训教训那俩碎嘴的东西。

这时另一个低沉威严的男人声音传来:“背后议论他人,魏国人就这点儿气度?”

那二人惊呼一声,立刻禁言,旋即低声下气道:“见、见过乐将军。”之后便是一连串脚步声,由近及远。

楚暄认出说话之人是谁,与林辙一同绕过墙,看见熟悉的面孔心怀感激道:“谢乐将军为先生说话!”

“该是乐某要谢过楚公子。”乐毅见二人时一声轻笑,对楚暄道:“先时楚公子支持魏赵联盟一事乐某都知晓 。”

楚暄淡笑:“乐将军客气了,楚某不过是如实分析、提议罢。”

乐毅颔首,略微一顿,说:“乐某快要离开魏国了,魏王答应下个月签盟书,签完后就该启程了。”

楚暄一愣,垂眸点头:“确实也该走了,在这儿也耽搁一年多了。”

乐毅“嗯”了一声,难得露出笑容:“能在此处与楚公子相识也不亏。”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若楚公子有心另谋他就,赵国随时欢迎您到来。”

楚暄心头咯噔一响,目光移向乐毅的双眼,正要开口时身后传来叫唤自己的声音:“楚大人,殿下托奴婢给您送些东西!”

来人正是黎圆,他一路小跑到楚暄身边,楚暄见状立刻和乐毅分开,二人相视一笑。

“乐大人。”黎圆提着包裹对乐毅行礼。

乐毅对黎圆点头,又对楚暄和林辙说:“没别的事乐某就先告退了。”

“乐将军慢走。”楚暄和林辙行礼道,楚暄抬眼时与乐毅短暂的目光交流,继而目送他离去。

“楚大人,太子让御厨将您今日送来的鲫鱼烹煮好,让奴婢拿来给您尝尝。”黎圆讪笑,将手中的食盒奉上。

“谢过殿下。”楚暄含笑接过,又打趣道:“让殿下也多吃点儿,长个儿。”

黎圆连连点头:“是、是。”

本章吴起治国思想选自《吴子兵法·图国第一》

魏国小太子魏遫还是很善良的宝宝,在后面的剧情中还会出场哦!

最近太过沉重,下一章发个小甜饼,是答应大家的500收番外,我没有忘记,只是在等时机发嘿嘿~

第77章 图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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