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初中男厕。

「你妈就是个出去买的婊子，你有什么可傲的。」

江朝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趴在地上，一个穿着各色名牌的杀马特公子哥穿着豆豆鞋踩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很会打报告吗？」那个豆豆鞋的公子哥往下凑了凑，「你以为谁会来替你出头吗？」

「我哥都说了，你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养在外面的野种。」

「干嘛呢！」张羡从厕所里出来，他一脚把公子哥从江朝身上踢开，「屎这么香，一堆人赶着闻啊。」见大哥被踢开，一旁的小弟也都止了笑。

「怎么不笑了，」张羡踩在为首的那个人身上，慢慢凑到他的耳边「信不信我让你再也不能出现在这个学校。」

那几个人撂下几句狠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同学，我带你去医院。」

江朝看见张羡站在光里，老套的剧情，可他是救赎。

张羡背起他就往外跑，汗水从他的脖子滑下，江朝触到了少年温热粘稠的汗液。

他在校门口拦了辆车，「师傅，去人民医院。」

医生说：「很多处都有受伤，手臂还脱臼了。」

弄完已经快晚上了，红色的太阳笼着天际，划出一道紫红色的线，勾勒着城市街道，人行道上有一对溜狗的夫妇，和骑自行车路过的学生。

「学校应该是回不去了，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张羡问他。

江朝不说话，只是咬着唇，低着头，眼泪滑到下巴缀成一颗混浊的珠。

「你别哭呀，」张羡有些无措了，「要不，我带你回家吧。」

张羡等了半天，也没有不耐，只是接着说，「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谢谢。」江朝咬着唇，发出蚊子叫一般大的声音。

「不客气，」张羡微笑着，江朝看到他的浅浅的的梨涡，「要不是我听力好，都听不到了。」

江朝又低下了头，在张羡拍他肩膀的一瞬间一个激灵。

「我爸妈应该是出去旅游了，不在家。」

张羡走在他前面，倒着走，手背在后面，「江朝，我有一个朋友长得和你很像，啥事候邀你们一块儿出来玩怎么样？」

「好啊。」江朝闪躲着眼神，假装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和张羡不是一个世界的，小心地在他面前维护自己的尊严。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羡转过来，走在江朝的旁边，「他叫江夕，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江朝身体一僵，张羡在他有些为难的表情里看出了些端倪，道：「你不用担心的，江夕人很好的，也好看，才不会像厕所里那些个爱吃屎的杀马特一样，真是丑爆了。」

江朝轻轻笑了。

「诶，你笑起来还怪好看的，和江夕不一般的气质，像朵，」张羡把食指弯曲放在嘴边，「像朵小向日葵。」江朝的耳朵一下红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

「你想吃什么？我让王姨做。」张羡揉了揉跳出来的小慕，见江朝缩了缩脖子，「放心，小慕不咬人的。」

小慕是一只萨摩耶。

「都可以。」小慕离了张羡，走到江朝脚边闻来闻去的，江朝本想躲开，小慕直接将两只前爪扒拉在江朝的腿上，身体向后，屁股撅着申了个懒腰，然后又凑前去，吐着舌头滴流着眼睛看他。

「看来小慕很喜欢你啊，」张羡坐到江朝旁边，「它可能想让你摸摸它。」

江朝慢慢地把手放到小慕毛茸茸的脑袋上，「热的。」他惊奇地说了一句。

「小慕要是不热啊，早都翘辫子了。是不是啊？小慕。」张羡用手托小慕的下巴，小慕根本不吊他，还张开嘴佯着要咬他。

张羡收了手，「好啊，小慕，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是吧。」小慕舔着江朝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

「好。」江朝点点头。

江朝洗完澡出来便看到张羡敞着浴巾坐在床边，头发还有些湿的，「头发不吹干容易感冒的。」

江朝拿了桌上的吹风机帮他吹干头发。

「阿朝，我想你了，」张羡背靠在江朝肩上，仰头看他，眼神平淡，在灯光下带着些幽蓝色，「小夕下个月结婚，你和我一起去吗？」

「嗯，好。」江朝眼光暗了暗，答应了。张羡顺势翻了身。

「你……你……」江朝下身被抵得僵硬。

「阿朝，快一年没见了，我想你。」说着轻轻吻了江朝的额头。原来是这个感觉。

他之前不在意的忘记了的滋味。

「唔～哈呃～」江朝挺着脖颈，附着一层汗液，「羡哥～我疼～」

他眼眶湿润，眼泪滑进他的头发里，他把手环在张羡的脖子上，像是向张羡索吻。他知道，张羡在□□的时候从不会吻他，除了第一次。

江朝立马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泪水像开了阀一样涌出来，不知道哪里更疼，脑袋嗡嗡的，他听到张羡抵着他的耳边说，「一会儿就不疼了，阿朝，乖。」

「阿朝，乖，一会儿就不疼了。」不以江夕的身份，用他自己的名姓。

小慕去世的那年，是江夕和祝昱在一起的第二年。

「小暮他只是躲起来了，我们会找到他的。」江朝边在街上搜寻，边在电话里安慰张羡。

江朝跑了很多条街道，走到郊外的公园里已经天黑了，但园里的光还是算亮的，三两有一些人。

他在公园石椅后面的草堆里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打开手机手电筒向里探寻，是小暮。

他蹲在它的旁边，用手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已经没了光泽的脑袋，像他们初见一样。他拨了张羡的电话，「羡哥，我找到小暮了，在郊区公园。」

「小慕怎么样？」张羡心下已经有预料了，声音不大带着些哑，从十岁开始，小慕和他在一起十三年了。

「你来吧。」江朝不忍说。

张羡为小慕办了葬礼，看到小石碑江朝才知道小慕的「慕」不是「朝暮」的「暮」，是「羡慕」的「慕」，而这是他遇见小慕的第十年。

当天夜里，张羡喝了些酒，没醉，被江朝拦下了。

张羡说：「我看到小夕和祝昱了，然后他们牵着手走了。」他用力握着手里的杯子。

「小慕也走了。」

「我不会走的。」江朝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握着张羡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

「你？」张羡抬着酒杯，透过酒杯看他，「好啊，那你今晚别回去了。」

「好。」江朝下意识地就同意了，根本不想张羡的坏心思。张羡咬着江朝的耳朵，「第一次吗？」

见江朝别过脸不作声，他心下了然，「毕竟他之前做过吧台的」他心里想着。

卸了包装，「我会温柔的。」

江朝昏沉着脑袋，听见张羡说，「你哭的样子真迷人。」

很疼，他没有吻他。

江朝第二天早上发了低烧，张羡昨夜给他做了简单的清理。

「阿朝，来，喝药。」江朝被张羡抱在腿上。

一点一点地喂他。

「阿朝，我们明天回去吧。」然后吻了吻他的额角，有一块不平整的地方。

「这怎么了？」张羡拨开江朝的刘海，看见一道疤痕。

江朝急忙推开他的手，拨回了头发，「没事，就之前磕了一下。」

「好，明天就回去。」江朝笑得有些痴傻，沉溺。

他其实听到了，晚上张父给张羡打了电话。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不是都已经和他离婚了吗？！现在又是在演哪出！」张父向来说话狠厉。

「自我感动么？！他也没什么值得你自我感动的价值，明天就给我回来！不然你就永远别回来了。」手机里穿出的声音很小，却砸在江朝的心上。

他听到张羡说，「我知道了。」江朝不敢赌了，张羡会抛下他。

江朝晚上向房东阿姨退了房，「小江，不在这待了？什么时候的车？」

「就明天。」江朝给房东阿姨倒了杯水。

「这么急呀，回去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么瘦的，让人心疼。」

「晓得的啦，阿姨也是，」江朝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两盒鱼油，「阿姨，这个明目的，对眼睛有好处，不要不收，没多少钱的。」

「好，那阿姨收下了，谢谢小江，明天我家姑娘回来，没法送你，你路上要小心点呀。」「嗯嗯，知道了，谢谢阿姨，早些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李叔该怨我了。」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