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些水滴逼近，肖与楚大喝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林子康！”
小佳手一抖。
水滴瞬间掉落在地上，像是雨滴一样在地面溅起了水花，而她内心也激荡起了层层涟漪。
“你……刚刚说什么？”小佳震惊。
“小佳，别听她的，这个人跟你一样有异能，她会读心术！”张老师煽动道。
“张玉明老师，你为人师表，居然利用你弟弟的爱慕者，一个未经世事的女高中生，做这么卑鄙的事，太无耻了。”
弟弟的爱慕者？在场的人听到这个小众词汇，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张玉明依然是那副冷淡的口气。“这个世道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小佳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哼，”肖与楚冷哼了一声，“你弟弟林子康看到你把小佳逼成一个杀人凶手，恐怕到了阴间都不会不会放过你。”
“杀人凶手？”张玉明冷哼了一声，“你别搞笑了，善良当不了饭吃，资源是有限的，只有狠得下心的人才能活下去。”
小佳眼神微动，地面上的水滴又震动了起来。
“狡辩。廉敏佳，林子康也喜欢你，你不知道吧？”肖与楚叫出了小佳的全名。
廉敏佳一怔，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林子康从未对她说过这件事，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林子康他……
“你肯定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不过别着急，晚点我再告诉你，我首先想跟你的老师聊聊。”那些关于林子康和张玉明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涌入肖与楚脑海，她不慌不忙地陈述起来。
“林子康姓林，是活力城老板林跃为的儿子，和张玉明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你虽然是林子康的哥哥，但在年少的时候，你们很少见面。一方面那时候你们的妈妈想要摆脱过去的生活，另一方面年少的你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没有好感，你觉得他夺走了妈妈的爱。你竭力避开他们，但是人有时候却不得不低头……”
肖与楚一边说一边观察张玉明的表情，看他的脸变得愈发阴沉，她知道她都说对了。
“你的亲生父亲酗酒，没什么正经工作，你吃尽了苦头，也只能勉强维持读书的费用。而这时你发现了林子康。”
“林子□□活优渥，但是爸妈生意太忙了，他又很内向，于是你便接近他，一开始你确实有一点做哥哥的心思，但是很快巨大的经济落差就让你的心思走偏了。林子康什么东西都愿意给你，钱、名牌衣服、游戏机、手机……只要他有，他毫不吝啬。而你呢，也在这种关系中找到了乐趣，反正你只需要施舍一点小小的关心，就能让林子康欢呼雀跃……”
“你懂个屁，这是等价交换，他需要精神上的关心，我需要物质上的满足，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什么不好？”张玉明驳斥道。
但他没留意到廉敏佳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种细微的变化，正是肖与楚想要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特别差劲的人，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当上重点高中的化学老师，至少在学历上很优秀。
你当了老师后，和林子康的关系就逐渐疏远了，因为你有了稳定收入，不需要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弟弟来帮你做什么。但后来，发生了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在场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大家似乎在等待一个结果，至于是什么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张玉明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撕碎，他的眼里渐渐透露出来杀气。
难道，她真会读心术？不，绝无可能，难道……真的是林子康告诉他的？可分明那日，他亲眼看见林子康被那株藤蔓……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到我弟弟。不过你用这些臆测的东西来当做事实，也太小看小佳了，她是个有判断力的人，不是我的工具。”张玉明还在挣扎。
“我也相信她是有判断力的人，不过人难免有被蒙蔽的时候。”肖与楚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自信，她看到了这个结盟有崩盘的迹象。
“林子康那么信任你，可你呢，从头到尾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小时候你为了你的虚荣去关心他，他的爸爸没高看你一眼，但当你成为了林子康的老师，他爸爸的目光却回到了你身上，并且还跟你套起了近乎，这种关注，让你觉得很受用吧。”
张玉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很乐意跟林老板接触，他的社会资源丰富，也跟你们校长熟悉，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和林子康的关系好像比以前更融洽了，他把你当大哥哥，什么都跟你说，包括他对廉敏佳的喜欢。而你也拿出了一个哥哥的姿态，跟他说现在不要考虑这些，将来考上大学了有更多时间去谈恋爱……”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众人的思绪从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中抽离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张进犯嘀咕。
“雪化了，正涨洪呢。”尖嘴猴正听得津津有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有点意犹未尽。
“洪水？”老汉不由得重复了一句这两个字。
“放心吧，淹不到。”尖嘴猴回了一句，又笑眯眯地对肖与楚说：“姐，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这个人面兽心的老师，是怎么骗这个女学生的。”
“哦？你这么有兴趣？”肖与楚嘴角微微勾起。
“也不是有兴趣，就是想看看张老师怎么倒台的。”尖嘴猴笑。
肖与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说：“学生对老师本来就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更何况这位张老师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哥哥。只是小佳不知道，张老师本来就是一个心胸狭隘，极致利己的人，当这个世界即将走向衰败的时候，他想到的只有自己。”
“在世界走向末日的前夕，张老师看到了林老板储存物资的新闻，便去找了林老板，以制作化学物来帮忙管理为由，获得了林老板的信任。”
说到这里，肖与楚叹了口气。
“这故事的走向本不应是这样。但很多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林老板和你们的妈妈突然消失了。林子康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依靠张老师你，而这时小佳也因为家人的失踪，来到了林子康身边。”
“小佳和林子康从小住在一个院子里，本就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林爸爸做生意，两人分贝了，到高中才重新遇见，两小无猜再次遇见，心里都萌生了懵懂的喜欢，但却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到了末日，两个人都失去了亲人，对彼此的感情也爆发了，这一次，张老师没有反对。那一天，林子康和张老师像往常一样下来地铁站取物资，却发现地铁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一个绿油油的怪物，那个怪物那时候还小，你们俩都没警惕它。它先是抓住了你的胳膊，你吓得大叫，于是林子康便去救你。你是他尊敬的哥哥，所以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将你扯出那团泥泞，却不想自己的腿却被那东西攫住了。他向你求救，可是胆小如鼠的你，却在那时候丢下了他……”
“胡言乱语。”张玉明反驳。但他的身体却在不可察觉地发抖。
“你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肖与楚挑了挑眉，“至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肖与楚转向小佳，“廉敏佳，你和林子康在学校重逢是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吧，那天你买的是是一只黑色马克笔。”
廉敏佳身体僵硬，她几乎要崩溃了，她从未想过林子康居然是这样死的，那她为张老师做的这些事算什么？她害死了那么多人……
“你知道林子康临死前做了什么吗？”肖与楚再问廉敏佳。
廉敏佳嘴唇动了动，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在被那个怪物吃掉前，他一直在央求张老师好好照顾你，他担心你不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他还说可惜世界变成这样了，如果世界还是以前，他一定会跟你表白，会跟你一起去海边。”说到这里，肖与楚悠长地叹了口气。“他应该没想到你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心似乎碎成了很多瓣，连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廉敏佳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个月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不再是那个在班上沉默不言的乖乖学生，她听信了张老师，让他把化学物混入到水中，让水滴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她杀了人，只是因为张老师说这些人是生存威胁；他还帮助张老师抓了很多人到这里来，只因为张老师说这样才能和怪物交换物资。
她以前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叹息，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轰隆隆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了，就好像雷声由远及近。
“小佳，别信他们，他们把所有的物资都弄丢了，那是林子康拿命保下来的。他们编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想挑拨我和你，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张玉明额头上冒出了巨大的汗珠，他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廉敏佳不说话，她抬起目光，直视张玉明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这副皮囊下的丑恶灵魂。
顷刻间，水滴从水壶里凝聚而起，飞向张玉明和肖与楚，却又在距离他们几十厘米的地方停下来。
“我该信你们谁呢？”廉敏佳仿佛自嘲般轻声说道。
“信我。”
“信你自己。”
廉敏佳哑然失笑。
“林子康已经死了！”张玉明面红耳赤。
“他是死了，死在你和那株藤蔓手里。但你应该不知道，那株藤蔓可以存储所有死者的记忆，甚至可以把记忆分享给被它控制的人。”
张玉明惊愕，其余人的嘴巴也张成了O型。
“恰好，我读到了他的记忆，”肖与楚的语气意味深长，“如果我死了，也许小佳会在这条犯错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你收手还来得及。”
廉敏佳嘴唇颤抖，记忆的闸门打开了，纷乱多姿的碎片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逐渐麻木的神经重新活跃起来。
她喜欢林子康，可她从来不敢说，她享受和林子康在一起的时光，让她可以短暂地摆脱支离破碎的家庭，找到一点温馨的港湾。
她总是听林子康提起同母异父的哥哥张玉明，那个教化学的老师。林子康说他哥很懂事很厉害，就是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又感叹他拿着名牌大学的学历来学校当老师太屈才了，应该去外面的世界发光发热。
可是在他口中的好哥哥居然是这样卑鄙的人？
愤怒填满了廉敏佳的胸腔。
“不好了！”站在最外面的一个小混混突然大声喊道。
“哪里不好了？”尖嘴猴问。
“水……水……漫过来了！”
“啊，那你们赶紧堵上啊。”
“没用的。”廉敏佳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们——都跑不出去了。”
张玉明惊慌：“小佳，你……你干了什么？”
“我们杀了那么多人，都应该死在这里。”康敏佳眼角含泪。
那些小混混顿时都反应了过来，尖嘴哈大叫道：“她疯了，快跑啊！”
但是来不及了，滔天的水流已经涌到了通道口，它们裹挟着愤怒和绝望而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无处可逃。
原来小佳的力量如此强大吗？肖与楚暗暗吃惊。
她看到洪水凶猛地朝着他们所有人而来，慌乱之中，肖与楚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她的手……
是小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