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也得问问，我们愿不愿意让你走吧。”
在众人惊愕恐惧的时候，一个平静、温和却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众人的目光随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投过去，从左边一侧走廊上，走出来一个约摸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羽绒夹克，一条黑西裤，脚上穿着一双非常干净的白色球鞋。
在他身旁是那个叫小佳的少女，表情还是那么漠然。
“张老师，人我们都找齐了，接下来等你安排。”尖嘴猴一脸恭维地迎了上去。
张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尖嘴猴，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小候。”
还真姓侯？肖与楚挑眉。
“不辛苦，为了组织，我什么都能干。”
组织？什么组织？怎么看这些人都像一个草台班子。
张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大厅里站着的所有人。在目光流转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但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有那么一刻，肖与楚甚至觉得他真的就是一个老师。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低不可闻的、恐惧的叹息声。
“各位，别紧张，”张老师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我让大家来，是需要大家的帮助，不是想杀你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
“你们都住在这一片，应该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地铁站吧？”张老师的目光扫视所有人，好像期待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一样，但是没有人愿意开口和这位张老师对话。
谁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万一那个年轻人一样怎么办……
“那个地铁站叫活力城站，是和商业中心连接的地铁站。我需要你们进地铁站去。”
“去地铁站干什么？”不怕死的老汉问道。
“去地铁站很危险。”
“对啊……”
“我不去，死都不去。”
……
小佳手一挥，水壶里的水涌出，从四面八方汇聚道这群人的周围，这些絮絮叨叨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不要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商量。”张老师的目光还是温和如水，“我只是在告知你们，你们必须去。”
“那儿有你想要的东西？”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大胆地问道。
这个时候说话，不是要大家的命吗？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个声音的发出者射了过去，甚至在她周围的人都让出了一个豁口，好让她暴露在那些水滴的范围内。
张老师的目光很顺利地落到这个身材纤瘦，皮肤白净，扎着马尾的女人身上。
这人正是肖与楚。
肖与楚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惧怕神色，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张老师。
“我听说，活力城的老板在地铁站存了很多物资，你想要的该不会是那些物资吧？”
在没听到活力城地铁站这个名字前，肖与楚是没想到这一茬的，但在听到名字后，她的大脑立即就浮现出了巨变开始发生那几天的一个帖子。
那个帖子是活力城的一个员工发的，他说他老板把地铁站封了，在地铁站囤积大量物资准备度过末世。
当时很多人都在取笑这个发帖的人，但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实话，活力城老板的确这么做了，只是这些物资应该早就不属于他了。
“你知道的挺多。”张老师微笑如故。
“知道一点点，”肖与楚保持着笔挺的姿态，“你既然想让我们下去，难道下面有什么你们应付不了的危险？”
人群又是一次低沉的惊呼。
张老师眯了眯眼睛，没有搭话，但那些水滴也没有冲过来找肖与楚的麻烦。
肖与楚胆子大了起来。
“你不告诉我们下面什么危险，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你这女的，话怎么那么多啊？”尖嘴猴看不下去了，要过来收拾肖与楚。
张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尖嘴猴回去。尖嘴猴没发挥出实力，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下面的确有危险，但具体是什么危险，我们不清楚。不过我们掌握了一点点情报，如果你们愿意下去，我可以告诉你们。”
“什么情报？”
张老师示意肖与楚走近一点说话。
肖与楚犹豫了一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靠近张老师。
张老师见她过来，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他侧了侧身子，低声说道：“吃人。”
“除了这个以外呢？”
“没了。”张老师说着直起身子，大声对其他人说：“各位，情报我已经告诉这位女士了，如果你们能杀了那些东西，活着回来，我会给你们每人一个月的生活物资，绝不食言。”
这个消息顿时让一小部分人兴奋了起来。
经历过一个月的洗礼，有些人物资所剩无几，这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只不过这种希望，完全仰仗于眼前这个女人所获得的情报。
而另一部分觉得物资可有可无的人，这时候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肖与楚身上。
看着那些人期盼的眼神，肖与楚察觉到了张老师的阴险之处：这个情报可有可无，肯定满足不了他们，到时候下去了他们肯定会群起攻之。
肖与楚暗暗骂娘。
“我有个请求。”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孩子妈妈怯生生地开口了。
“什么请求？”
“能不能别让我的孩子去，他年纪小，去了也不顶什么用。”女人的声音很低，但是在安静的大厅很清晰。
她的孩子跟小野差不多大，听到妈妈这么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
“行。我很好说话的，孩子太小留在这儿也可以。”张老师笑眯眯。
“这儿还有一个孩子。”有人把小野推了出来。
小野还不等人问，就拒绝道：“不，我要跟我妈妈一起去。”
“呵，”张老师轻轻笑了一声，视线在肖与楚和小野身上游离，“好一对母女，既然母女同心，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小佳和尖嘴猴等一干人的护送下出发了。
这支队伍出奇地沉默。
肖与楚一上车，就察觉到车上氛围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显然都在期待什么。
“姑娘，张老师跟你说的情报是什么啊？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老汉率先发问。
“对啊，说说，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是啊。”
……
众人纷纷附和。
“他说了两个字。”肖与楚看大家渴望的神情，思索着说哪两个字合适。
“他在你耳边唧唧歪歪那么久，就两个字？”陈斯的一席话激起了千层浪，车厢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是啊，我看他说了挺多的，怎么会两个字？”
“他是不是给你承诺了什么好处，让你不要告诉我们？”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至于做这么绝吧？”
……
肖与楚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心里明白即便她说出真正的情报，也无法消除大家对她的怀疑。
“我说了你们真的信吗？”肖与楚问。
“我们会自己判断。”眼镜男插嘴道。
“好吧，”肖与楚停顿了几秒，一字一顿地说道：“团结。”
“什么？”
“放屁，你骗我们。”眼镜男不满。
“你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怎么能诓我们呢。”另一个中年妇女也说。
“人心隔肚皮……这种人自私自利！”
“呸！”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这些人的话，“你们是不是傻，这位大姐说得没错，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团结，不然怎么对付地铁站里的东西？”
大姐这个称呼对肖与楚来说多少是有些冒犯了，肖与楚朝这个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身材壮实的男青年，和肖与楚差不多大，脸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不会说话的耿直气质。
他善意地冲肖与楚笑了笑，肖与楚也只好笑了笑回应。
“我相信这位大姐，她没必要骗我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各位，加油！”男青年慷慨激昂。
他的话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压根没人搭理他。
“你以为饭店服务员呢，搁这儿喊口号。”有人奚落道。
不多时，车子就到了地铁站门口。
地铁口的积雪已被清除干净，门口有几个懒洋洋的小兄弟在值守。在地铁口还堆着铁锹、兵工铲、照明灯等工具。
众人在催促下下了车，肖与楚一下车就看到空中有很多水滴，而小佳就站在地铁口。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照明和武器。”尖嘴猴指着地上的破烂说。
“就这些东西，能当武器？都生锈了。”眼镜男提出质疑。
尖嘴猴咧开嘴：“反正我们这儿就这些，你们不想要也可以赤手空拳下去，我们无所谓。”
眼镜男一听这话，立马快步上前，捡了一把西瓜刀，有他这一遭，场面混乱起来，大家争先恐后挤了过去。
几个女人在这种场面下毫无优势，基本都被挤在了最后。
肖与楚只得到一把生锈的镰刀和一盏小小的照明灯；乔一伊拿到了一个兵工铲；眼镜男的老婆拿到半截拖把棍，和他们一起来的中年妇女运气好一点，拿到一把钝口的菜刀，而那位老太太拿到了一把扫帚。
“小楚，我们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乔一伊问道。
肖与楚看着手上两样东西摇了摇头，这把生锈的刀估计连草都没法割。
“刀给我。”小野在旁边说道。
“你想干什么？”
“我给你修修。”小野眨眼。
肖与楚疑惑地把镰刀递给小野。
小野拿着镰刀，蹲了下去，在低视线处忙活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把刀还给肖与楚。
刀上的锈迹没有了。
“你磨刀了？”
“不止是磨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小野嘿嘿一笑。
所有人都拿到了武器，但没人敢轻易走进地铁口，里面黑黢黢的，就像一个巨物的深渊之口，让人直不寒而栗。
“你们还不下去吗？再不下去这些水滴就要教训你们了”尖嘴猴威胁道。
众人沉默，还是那个不怕死的老汉，提着铁锹里冒了出来。
“我都活半辈子，活够了，我下去给你们淌淌水。”
他撂下这句话就潇洒地走下台阶。
“不错嘛，这才像话，其他人加快速度。”
这句话不算有威慑力，但在小佳的水滴之下，压力足以让意志不坚定的人崩溃。
有几个人吓得腿软，毫无预兆地跌在了雪地里。
这其中就有那位老太太，她昏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其余人快点！”
有几个胆子大的一咬牙，子下了台阶，这其中包括那个身材结实，只会喊大姐的男青年。
肖与楚一行人互相打了个照应，也跟在这些人身后下了台阶，他们前面有七八个人，后面除了同伴外，队伍最后还有尖嘴猴和小佳那几个人跟着。
看来，他们真的需要物资。
活力城的确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这个站修得比较深，要先下两节长约十几米的台阶，走过一条很长的通道，再下两节落差五六米的台阶才能到达地铁站大厅。两条人流密集的线路交叉，地铁站大厅修得很宏伟，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众人进了通道后，光线陡然暗下来了，一些人陆陆续续打开了照明灯，继续前行。
前方通道中间处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防空门，那扇门敞开着，但洞里黑漆漆的一片，好像能把所有人吞进这个怪异的地铁站一样。
“不想死的，就往里走。”尖嘴猴威胁道。
老汉第一个走到了门口，他拿着照明灯递进门晃了晃，没觉得里面什么异常。
“进去吗？”男青年问他。
“进啊，难道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老汉苦笑。
他第一个走进了防空门，男青年和几个胆子大的立即跟了上去。
肖与楚一行人跟在那几个人身后，刚开始周围都没什么异常，但走了十几米，肖与楚闻到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从墙壁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好香啊。”人群中也有人和肖与楚有同样的感受。
“妈，你看。”小野指着天花板低声对肖与楚说。
天花板盘着一些绿油油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植物的藤蔓。
“这是什么？”
小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看起来很危险。”
吃人，肖与楚脑子里冒出来那两个字，是这些东西在吃人吗？肖与楚无法相信这些毫无攻击力的植物藤蔓居然会吃人。
要是别的东西，那又会是什么？
“大家小心点。”肖与楚提醒所有人。
藤蔓太香了，刚刚在门外没有人觉得有这么浓郁的香气，但现在一个个似乎被迷的神魂颠倒，不时地发出感叹声。
“啊——”就在大家闻得胆战心惊的时候，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队伍后半部分传了过来。
那声音打破了通道里的宁静，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